“小秋,赢画她那时候的确也是太害怕了,所以才会……”
严红玲是早就想替自己的女儿解释几句的,但是此刻,当她看见赢秋坐在那儿,脸上连一丝表情也没有,她的声音就愈见弱了下去。
她干脆回身去看一直站在那儿,也不说一句话的赢画,“小画!”
赢画在见到赢秋时,她浑身都是僵硬的,连脊背也不自觉地绷紧了些。
那个夜晚,不只是赢秋的噩梦,也是赢画的。
以至于她这一年多以来,从来都不敢出现在赢秋的面前。
她知道是自己情急之下的举动,害得赢秋眼睛受了伤,她也没有办法忘记那天夜里,从赢秋眼眶里浸出的殷红血色。
曾经赢秋和赢画关系很好。
赢秋经常会送她一些好吃的,好玩儿的,小时候她爸爸不愿意给她买玩具,赢秋还把自己的玩具送给了她。
从小到大,赢画都很羡慕赢秋。
她知道赢秋不是小叔叔和小婶婶亲生的,可是小叔叔和小婶婶他们对赢秋,却是那么那么的好。
而赢画明明是赢嘉和的亲生骨肉,可她却是从小被打到大的。
赢画常恨自己的母亲严红玲懦弱,被赢嘉和家暴了那么多年,却一直选择隐忍,赢画也恨她总是以爱之名,向她哭诉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她也常常会憎恨自己的家,那看起来不像是家,倒像是她每天都会害怕回去的炼狱。
曾经赢画常常住在赢秋家里,在那里什么都是美好的,没有人无休止地骂她,也不会有人在她耳畔宣泄哭诉。
曾经赢画心里也有偷偷地想,要是她能跟赢秋换一下父母,就好了。
小球球和小婶婶都是很温柔的人,对她也很好,常年生活在父亲的打骂与母亲的歇斯底里中的赢画,留恋这种温柔。
这一年多来,赢画总是会想起那个夜晚,想起她情急之下将赢秋拉进屋里,又将她推向父亲的举动。
她没有办法面对曾经对她那么好的小婶婶,也没有办法再面对赢秋。
如果不是今天严红玲态度强硬地把她拉过来,她也许还是一只缩在壳子里,无论如何都不敢面对的蜗牛。
赢秋吃饭都很安静,她只喝光了一碗粥,就不肯再吃别的了。
“小画,你扶小秋回房间里去。”严红玲收拾了碗筷,连忙对赢画说道。
赢画犹豫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赢秋,刚站起来,就听见赢秋说,“不用了。”
看赢秋这样一副抗拒的模样,赢画站在那儿,半晌没挪动一步,还是严红玲先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她忙走过去,“那我来扶你吧,小秋。”
赢秋回到房间后,就坐在书桌前用手触摸盲文书,但她有些心不在焉,手指在书页上触摸了几遍,还迟迟停在那里。
“快进去,陪小秋说说话。”严红玲在门外,小声对赢画说。
赢画有点不太想进去,但严红玲已经将她推到了门口,她看着赢秋坐得很端正的背影,半晌还是走进去了。
赢秋也许听见她的脚步声了,但她也没回头。
赢画进去后,就一直在打量赢秋的房间,这里不像是她在庆沣镇的房间,赢画还记得那时赢秋的房间被小叔叔和小婶婶弄得粉粉的,灯光温暖又明亮,到处都摆着毛绒玩具,还有漂亮的风铃。
而赢画家里,那个属于她自己的房间,却是一个光线昏暗,又十分逼仄的小黑屋,里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又小又旧的书桌。
现在却不一样了,赢秋的房间里,除了墙上钉了一个书架,还有一张宽敞的书桌,和一张床以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赢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间房里的一切,当她的目光忽然停在摆在窗台上的那一朵玄莲花时,她便心生好奇,走了过去,细细打量那朵花。
“这是仿生花?”她走近就看见那朵玄莲没有根茎,就开在清澈的一罐水里,花瓣的边缘还浸润着金色的痕迹,看起来神秘又靡丽。
她还没来及伸手去触碰,就听见赢秋忽然开口:“不要碰它。”
于是她刚刚伸出的手,就僵在了半空。
她收回手,看向赢秋书桌上摆着的几本教材时,神色微动,又开口,“你是还想复学吗?”
赢秋正在摸盲文书的手一顿,她并不想理会她。
“可你的眼睛又看不见,要这些教材有什么用?”赢画一时嘴快,说出口才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于是她又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
她还在想着尽力弥补刚刚的话头,“你现在这样的情况,或许你应该考虑得更实际一些。”
越说,赢画就越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这些话,都不是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于是她站在那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有一颗阴暗的种子早已经在幼年时埋下,当她的父母常拿赢秋的好成绩跟她做对比,当她的父亲怒气冲冲地撕掉她刚刚及格的考卷的那时候起,她对赢秋的情感中,就已经夹杂了一种尖锐的情绪。
看着赢秋因为眼睛受伤而错失了上大学的机会,她发现自己考的学校虽然不如赢秋,但在某种程度上,在那些难言的愧疚背后,竟然也有一种隐秘的,终于将赢秋比下去的快慰。
因为从赢秋眼睛受伤后的那时候起,再也没有人在她的耳边唠叨着,说她不如赢秋的话。
“我要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赢秋终于开口说话,“这些都跟你没关系。”
她或许也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拿怎样的态度来对待赢画,但本能的抗拒驱使着她,让她没有办法再听赢画说些什么。
赢画立在那儿,什么想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但此刻,她又想起自己这一年多来内心饱受煎熬,她忽然又急于摆脱这种无休止的愧疚,“赢秋,那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可是,”
她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矛盾的神情,“我真的,我那个时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我不是有心的,我没想过会害你的眼睛成现在这样……”
赢秋捏着手里那本书的边角,“你说这些,是想听我说一句原谅你,然后你就能心安理得的原谅你自己,是吗?”
她的话如此直白又尖锐,刺在赢画的心头,令她一时脸色稍变。
明明有许多的话想要说,可当她看着赢秋的侧脸,好像窗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都没有丝毫的温度,于是她抿紧嘴唇,一声不吭地转身出去了。
“小秋,我出去买点肉,晚上给你做红烧肉吃,你要是有事,你就叫赢画,让她帮你。”下午的时候,严红玲站在赢秋的房门口说了一句,然后就提着菜篮子走到堂屋里。
见赢画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就皱起眉,“小画,等会儿饮水机的水开了,你就去帮小秋倒杯水,还有桌上的消炎药,你也要给她吃,好好照顾她,知道了吗?”
“知道了。”赢画答得漫不经心,连看都没有看严红玲一眼。
等饮水机的水烧开之后,赢画一边在看手机上的微信消息,一边接水,她也没太在意究竟烫还是不烫,直接抓了桌上的消炎药,走到赢秋的房间里。
也许是看见赢秋午睡起来后自己穿衣服又穿反了,她忍不住笑了一声,但紧接着她又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就走过去,把那杯水递到她的面前,“赢秋,吃药。”
在赢秋接过她手里的药片时,她看着赢秋手里的盲文书,又不由道:“你学盲文,是还想回学校吗?”
“可是大学课程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你又怎么能跟健全的人一样,跟上他们的学习进度呢?”
赢秋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总要纠结在她到底复学还是不复学的这件事上,她也听不惯她这些话,于是她攥紧手里的药片,“出去。”
“赢秋……”赢画皱起眉。
“我让你出去。”赢秋又说了一句。
赢画捏着水杯的手指收紧,她终于有些不耐,或许还夹杂着几分莫名的怒气,她伸手想要去将赢秋从椅子上拉起来,“赢秋,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我说这些难道不是在为你考虑吗?”
赢秋想要挣脱她的手,可赢画却捏着她的手腕越捏越紧,“事情已经这样了,赢秋,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讲话,你可不可以听我解释?”
赢秋不肯和她讲话,更用力地挣扎。
也是这时,赢画没握住另一只手里的水杯,里头滚烫的热水倾倒出来,洒在了赢秋捏着药片的手上。
赢画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开手,赢秋没有准备,往后退了两步,却被椅子腿绊倒,她的额头直接磕在了书桌的边缘,惯性后仰的时候,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赢画看到她的额头出了血,她瞪大双眼,一时间有些慌乱,水杯从她手里掉到了地上,而赢秋的手背上已经红了一大片。
“赢秋……”
她连忙去扶她,却又不小心触碰到她手背上的红肿,“对不起赢秋,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想到……”
等她把赢秋扶起来放到椅子上,然后就慌忙拿着手机出去给严红玲打电话。
赢秋觉得自己的额头很痛,手也很痛,意识也渐渐变得不够清晰。
“真的对不起啊湘月,我只是出去买菜了一趟,我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嫂子我很感激你愿意来帮我照顾我的女儿,但是你没说过你会把赢画带过来!”
“湘月,我带赢画来,是想跟赢秋道歉的,你说她们两个以前多好,我原本,我原本是想让她们的关系能够缓和一些……”
“回不去了嫂子,从我女儿被你女儿拽进门替她挡碎酒瓶子的那个时候起,就都回不去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在这件事上呢?你带她来我家的后果是什么你也看到了?我女儿又躺在了医院里,你满意了?!”
“我知道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我也知道你因为我丈夫的大哥受了很多苦,可是嫂子,你如果在他第一次打你的时候就及时抽身离开,你也不会把日子过成这样。赢嘉和他就是个垃圾,他现在进去了,你也和他离婚了,那你就带着你女儿好好过,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再出现在小秋的面前,算我求你……”
赢秋是被这样的谈话声吵醒的,妈妈疲惫又哽咽的声音好像离她很近,而另一个女人的呜咽声也是那么的清晰。
“你和嘉楠对我的好,我一直记着,我……我没想把事情弄成现在这样,湘月,我只是想弥补,替小画弥补。”
盛湘月却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冷笑,“你想替她弥补?你觉得她自己想弥补吗?她犯了错只会躲在你身后说她不是故意的,就好像现在她连病房的门都不敢进,连我都不敢见,这一年多,她真的觉得自己有错?小秋的眼睛已经这样了,不管是你,还是她,任何弥补都已经没有用了,嫂子,你的女儿,你没有教好。”
直到严红玲捂着脸转身离开病房,盛湘月回头的时候,才发现病床上的赢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
女孩儿的面容苍白,头上裹着一圈纱布,看起来就更加脆弱。
她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也不说话。
“小秋,”
盛湘月忍住想哭的冲动,她走过去轻轻地触摸赢秋的脸,“你什么时候醒的?渴不渴?或者你想不想吃东西?”
赢秋摇头,半晌只小声地唤她:“妈妈。”
“妈妈在这儿。”
盛湘月温柔地拂开遮挡了她侧脸的一缕发,下一秒,她就听见赢秋说,“别告诉外婆。”
鼻子已经有些发酸,但盛湘月还是忍着眼眶里的热泪,俯身小心地去抱她,“妈妈没有告诉外婆,小秋不要担心。”
“对不起小秋,妈妈不该让舅妈照顾你。”
此刻盛湘月心中悔恨难当,同时她又不免生出种种无力的感觉,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她一个人的肩上,她只恨自己分身乏术。
“妈妈已经很辛苦了……”
赢秋伸手回抱她,埋在她的怀里,声音就显得有些闷闷的。
外头还有严红玲和赢画的争吵声,盛湘月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转头就往病房外走。
“我本来就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啊。”赢画对严红玲的指责有些厌烦,她还想反驳些什么,却见盛湘月忽然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于是她瞬间就垂下了头,没敢迎上盛湘月的目光,也不敢再说一句话。
“这里是医院,你们要吵,就出去吵。”盛湘月也懒得看她一眼,只是对严红玲说道。
严红玲动了动嘴唇,“湘月……”
“盛阿姨。”
也是此刻,走廊的另一头忽然传来一抹清冽的嗓音。
盛湘月闻声望过去时,就看见了到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穿着一件米色卫衣,搭着深色牛仔裤的男生。
他的长相尤其出色,是令人见之不忘的惊艳,乌黑的短发,冷白的皮肤,还戴着银丝眼镜,整个人都透着清淡温和的气质。
赢画在转头看见他的时候,就已经呆愣在那儿了。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好看的男生。
当他轻飘飘的一眼投注在她的身上,那明明是不着痕迹的随意轻瞥,但却令她无端心头悸动,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才好。
“是小傅?”盛湘月认出来他就是自己给赢秋请的盲文老师,之前她在平城上班的时候,还跟他视频通话过。
“盛阿姨,我去了您家,但邻居家的赵婆婆说,赢秋受了伤,所以我过来看看。”傅沉莲走了过来,站在盛湘月的面前,说话时声音都很温柔。
“今天本来你要给小秋上课的吧?对不起我都忘了告诉你小秋的事了。”盛湘月揉了揉太阳穴,她也没再管严红玲和赢画,忙请他进病房,“你进来吧。”
傅沉莲走进去时,就看见赢秋躺在病床上,头上还缠着纱布,脸色还很苍白,原本就很纤瘦单薄的身影在此刻看来更添几分羸弱。
“小秋,小傅老师来看你了。”盛湘月对躺在床上,正在发呆的赢秋说道。
赢秋回过神,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傅老师?”
盛湘月还惦记着另一边的黎秀兰,就跟他说,“小傅,你们说会儿话,我先过去看看小秋的外婆。”
“好。”傅沉莲颔首应了一声。
当盛湘月的脚步声渐渐在赢秋的耳畔再也没有痕迹的时候,病房里静悄悄的,就好像除了她之外,就再没别人了似的,于是她不由试探出声,“傅老师?”
“怎么弄的?”
他终于开口,声音听起来很平淡。
赢秋抿了抿唇,半晌只说一句,“我磕到桌子了。”
她却看不到此刻的他半垂眼帘,正在看自己手里的那一团形如莲花般的金色火焰,火光照着他的侧脸,却更添几分冷感。
她不肯说,却也并不妨碍他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疼吗?”他忽然开口。
赢秋额头上的伤倒也没那么疼了,只是手上的烫伤仍是火辣辣的,但她还是摇头,“不疼。”
傅沉莲扯了一下唇角。
她总是这样,那么喜欢骗人。
他忽然俯身,凑近她被烫伤的手时,赢秋就感觉到有微凉的风吹着,令她手背上的灼烫稍稍缓解了一些。
“傅,傅老师?”赢秋大概猜到了他在做什么,她有点不知所措。
傅沉莲直起身,静静地看她片刻,又忽然说,“赢秋,你还想复学吗?”
赢秋忽然听到他提起这件事情,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傅老师,你……说这个做什么?”
“你既然觉得遗憾,又为什么不试着复学?”
他的话听起来冷静又直白,毫不犹豫地拆穿她内心里最隐秘的渴望,“盲文不难,虽然只是这么短的时间,你也已经慢慢学会了,上大学也没你想的那么难,你既然想做,那就去做。”
他就站在她的床前,那双眼睛始终在注意着她脸上每一丝的神情,他的声音好像也变得越来越温柔,“只要你想,我就可以帮你。”
又好像是刻意的蛊惑,却又点到即止。
他也没在病房里待太久,也许是着急有什么事要做,他将一盒小蛋糕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蛋糕仍是花的形状,颜色粉粉的,上头还点缀着几颗殷红的樱桃,那是他今天做的最满意的蛋糕。
她看不见他眼含期盼地望她,也看不见他眼底的几分欢欣羞怯,一如她梦中的红衣少年一般。
“明天再来看你。”他想伸手去摸她的头发,却最终还是收了手。
走出病房后,傅沉莲脸上的笑意收敛许多,他步履轻缓地走到水房拿了一只温水壶,然后接了满满一壶的热水。
极烫的温度令水流从龙头流淌出来是便氤氲着扑面而来的热烟,而他的眉眼在这烟雾缭绕间也变得淡漠起来。
严红玲说她还要去看黎秀兰,但赢画不愿意去,于是她就一个人坐在住院楼底下的小花园里玩手机。
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小花园里亮起了路灯。
直到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白色球鞋,她抬头时,就看见了那个穿着米色卫衣,气质干净的男生就站在她的眼前。
他手里还提着一只水壶,此刻正在看她。
赢画一下子站起来,胸口里那颗心脏跳个不停,她有些紧张,又有些羞怯,“那个……你有什么事吗?”
她看见他忽然朝她笑了笑,那样漂亮的眉眼在周遭的灯火里就更令人一眼就忍不住心神晃荡。
他没有说话,而赢画亲眼看见他将水壶的木塞打开,里头有白雾似的热烟跑出来,缭绕飘散。
赢画也不知道为什么,后背已经有些发凉。
她眼见着他面上的笑容骤然收敛殆尽,眉眼间满是懒得掩藏的阴郁戾色。
赢画察觉到不对劲,转身就想跑,却又像是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她毫无防备,额头顿时有鲜血流淌下来。
当她仓皇回头时,就有滚烫的热水洒过来,溅在她的脸上,脖子上,或是手上。
赢画痛得尖叫出声,她瞳孔紧缩,在看着眼前的他时,再也生不出半分的绮念,心头的恐惧在她望见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眸时被逐渐放大,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在昏黄灯火间,她仍能看见旁边有人来回走过,可她无论怎么惊慌喊叫,都好像根本没有人听到。
也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于是她心头的惊惧更甚,浑身都在不住地颤抖。
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的那张隽秀漂亮的面容在她眼里,已成了比恶鬼还要可怕的存在。
昏暗的光线里,他讥讽似的看着她那副满脸惊恐的模样,像是在嘲笑她此刻的狼狈,而他周身凭空出现的淡金色莲火已经将她的头发灼烧殆尽,空气里都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他扔了手里的水壶,转身时莲火尽散,身影也渐渐隐没消失在半明半暗的路灯碎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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