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飘落在苍梧树的枝叶上,又顺着叶茎一滴一滴落下。通往后山坟地的小路湿滑泥泞,两人走了多时,方进入坟地,找到林雁辞的墓前。
长书一言不发,捡去坟上的残叶,点燃香烛,斟上一杯清酒。
她正欲跪下叩头,萧珩轻轻止住她,脱下身上外衫垫在坟前,这才扶她跪下,自己将伞撑在坟头。
长书羽睫轻颤,垂泪道:“阿娘,女儿回来看您了……”
夜雨凄迷,撑开的油纸伞挡去一方风雨,伞下的烛火幽幽跳动,她重重磕了三个头,将杯中清酒洒落在坟前,迟疑片刻,低声道:“我……见过了那人,是阿书糊涂,过去还一直念着他,不过见到了他,阿书才明白,阿书从头到尾,都只是您一个人的女儿。”
萧珩默然看了她一会儿,在她身边跪下,将伞递到她手中,一面磕头,一面郑重道:“林师叔,师侄以前对您曾经有过误会,也对长书做过错事,我在这里给您赔罪,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会照顾好长书……”
他转头望向长书,她也刚巧偏过头来瞧他,烛火映在两人眼中,细雨斜飞,沾湿了衣衫,却熄灭不了心里的那融融的暖意。
纸钱烧完,香烛燃尽,萧珩拉着她站起身来,慢慢往回走去。
两人身上衣衫尽湿,他干脆收了伞,掀开身畔杂生的枝叶,凉风漫过林间,落叶在脚下悉索作响,衬得两人心中一片宁谧。
眼见藏剑阁在望,萧珩缓缓站定,低声道:“藏剑阁的东阁剑室连着西阁内室,如果东阁失火,西阁内室也不能幸免,你急着把西阁内室里的史籍誉抄备份,莫非是想……”
长书沉默一会儿,微微一笑:“有备无患罢了,你也知道师父和众长老的脾气,怎会轻易让你从东阁里把真钢剑和断水剑拿出来?若真有不得已的那一天,我希望罪过不至于太大……”
萧珩道:“我不许你这么做,若是你再次被逐出谷……”
长书环顾夜雨中的漆黑山林,良久低语:“天下之大,何处不能为家?”
他凝视着她,见她头上发髻有些散开,便抬起手来,替她拢好发丝,又将她头上木簪扶正,端详她片刻,展眉一笑:“不错,等八剑的事情了了,我们一起远走高飞,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长书垂下眼,轻轻点了点头。
萧珩将她送回房间,便来到秋水居前。宁疏与月娘早已结伴离去,明玉正在屋中等他,见他浑身湿透进来,将自己两件旧衣丢过去,打了个呵欠:“小丫头都说了,后山的那个人是连云庄的少庄主薛凝。”
萧珩一面换衣,一面皱眉道:“果然是他。他这一年多来藏在青锋谷里做什么?”
明玉道:“月娘说上次从连云庄回来的时候,薛凝中了他妻子夏紫陌的暗算,差点中毒死了,她把他藏在后山,只是为了救他的命,如今薛凝身体已无大碍,所以几天前已经离开后山,说是要回连云庄去。”
“那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我诓小丫头说我逮着了她,小丫头信以为真,这才把事情都告诉了我。”
萧珩沉思片刻,道:“我可不信只是解毒这么简单,我在连云庄和薛凝打过交道,此人阴狠狡诈,他骗着月娘把他藏在这里,只怕是另有目的。”
“莫非他是冲着咱们青锋谷来的?他想在这里做什么?”
萧珩束好衣带,又拿起明玉的一件衣袍擦着头发,过来坐下道:“青锋谷和连云庄近年来并无多少来往,他躲在这里这么久,也许是要找什么东西。”
明玉抢过他手上那件衣袍,似笑非笑道:“你倒是得寸进尺了。”
萧珩一笑:“反正衣服是你的,我不会帮你洗。”
明玉面色一正:“你觉得他要找的是什么?也是越王八剑?”
萧珩思索一阵,迟疑着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薛家是薛烛后人,他手中有一些八剑的线索,既然他一直没有动作,也不会这个时候才来想起找这八剑……”他眉宇轻蹙,忽想起一事,喃喃道:“莫非他找的是炫光剑?”
“炫光剑?”
萧珩想到此处,心下一惊,霍然起身道:“如果他真找的是炫光剑……那就是说,原北溪的地宫就在这里?”
明玉按住额头,倒在榻上,长叹一声:“你说的是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萧珩面色凝重,将北渊宫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明玉半晌无语,良久摆摆手道:“我得好好想一想,你先回去吧。”
萧珩出了秋水居,慢慢沿着山路下行,走不多远,树枝一阵轻摇,雨珠簌簌而落,隐隐夹杂着扑翅之声,他忙闪到暗处树林之中,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一只黑鹰落到他肩头,他自黑鹰脚上取下一管竹筒,将里面一张纸条展开,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他努力辨认了好一阵,才认出写的乃是:“先生进了北厉府,十日未归。”
萧珩心中一沉,缓缓将那纸条撕得粉碎。他立在树下思索片刻,立即转身往山上走去。
明玉自西阁内出来,正要离去,隐隐瞧见下面一只黑鹰自林中飞出,他不以为意,正待举步,却见萧珩自树林中走出,正往藏剑阁而来,他心中疑思渐起,想了一想,缓缓绕到殿后。
萧珩来到长书房前,听见她房中一丝声响也无,料想她已经入睡,正待举手敲门,想了一想,又慢慢收回手。
风势渐渐又大了起来,屋檐上雨声叮咚,纷纷落到脚下青石板上,微声滴滴,回荡在寂静的夜里,敲出缠绵婉转的余韵。
他终是没有吵醒她,在她房外站了半晌,方才悄然离去。
这日夜晚,楼月娘睡至半夜便醒了。
一人静悄悄坐在她房中,正凝视着她。
她立时跳下床来,揉着迷蒙的双眼:“你怎么逃出来的?”
那人身上还有风雨的味道,衣襟有些濡湿,黑发垂落在肩上,美丽的凤眸中蕴含着笑意:“逃出来?什么意思?”
月娘慢慢投入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的气息,低声道:“你不是被明玉师叔抓到了么,他放了你?”
薛凝拥住她,长眉微微一挑:“我根本就没见到过你那师叔,我在山下等了你半日,见你总也不来,实在放心不下,所以就来看你来了。”
月娘急道:“不是我失约,我以为……”想到此处,哭丧着脸道:“原来师叔是诈我的……糟了,我把你的事都说了,怎么办?”
薛凝轻笑一声,长指抬起她精致小巧的下巴:“知道了也没关系。这一年多来,我不过是在这里养伤罢了,又没有对你们青锋谷做什么不利的事……月娘,你跟我走吧。”
月娘挣脱他的怀抱,睁大双眼:“跟你走?”
薛凝点头笑道:“我舍不得你。你救了我的命,这一年多又一直照顾我,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对么?”
月娘娇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怯之意,慢慢垂下头:“可是……”
薛凝捉住她的双肩,专注凝视着她的双眼:“你放心,我以前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保住连云庄而已,以前的薛凝,在上苍梧山之前已经死了……如今我只想夺回连云庄,好好经营连云庄,毕竟连云庄是我薛家的。月娘,我需要你。”
月娘嗫嚅道:“现在你毒已解,身体已无大碍,我,我也不能再为你做什么了……”
薛凝手指摩挲着她的鬓角,将薄唇贴到她的耳际,低声呢喃:“你留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我不会负你的……”
他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令她的脸颊发烫,她双手绞着衣角,心头既有甜蜜又有忐忑,半晌抬起头,红着脸问道:“那你……你对叶姐姐……”
薛凝低叹一声:“她是我大嫂,这个身份,永远也改变不了……何况我现在心中只有你。”
月娘沉默一阵,并未再追问,毕竟当初正是他对叶槿秋的一片痴情,让她觉得他并非毫无可取之处,甚至,还对他产生了一丝怜悯之情,就是这丝怜悯之情,让她下定决心救他一命,一年多的相处,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炽烈,举止越来越温柔,却并没有什么逾规之举,而她的心,也在他默默的注视中一点一滴地沉沦,直到他说要离开,她这才发觉了自己心中那强烈的不舍之意。
薛凝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心下有些失望,只怕适得其反,不敢强加逼迫,当下站起身来,故作落寞道:“你不愿跟我走,我自然不会勉强你,因为我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资格来要求你。”
他打开窗户,回头看她一眼,正欲跃出窗外,月娘却将他袖子拉住。
她的双眸中,交织着羞怯和茫然,但她轻轻的一句话,顿时让他大喜:“我跟你走。”
雨夜苍茫,掩去了疾行的人影,洗净凌乱的足迹。
淅淅沥沥中,残夜逝去,雨雾笼罩的山林,终于迎来暮霭中的晨光。
长书梳洗完毕,走到门口正欲打开房门,却见地上门缝处塞进来一张纸条,忙拿起一看。
那上面是她熟悉的字迹:“叔父可能在厉洲出事了,我走得急,没能跟你告别。你在谷中安心等我回来。”
她怔忪半晌,慢慢摸出火折,将那纸条烧尽,出了房门,径直来到西阁外室。
明玉早已坐于桌案边,见她进来,起身迎上来,道:“你跟我来。”
长书也不意外,一言不发跟着他到秋水居内坐定。
明玉递一杯茶给她,坐到窗下,笑看她半晌,缓缓道:“长书,我俩一块儿长大,虽然交情不算多深,但我自认为比谷里其他人多了解你一些……我本来以为依你的性子,即使当日涵光剑一事得到澄清,你也不愿再回来……所以你肯回谷来,实在出乎我意料。”
长书抿一口茶水,微微笑道:“你想问我什么?”
明玉道:“我记得两年之前的这个时候,月娘的同胞姐妹为了在内阁里找越王八剑的东西,被你关进了思过殿。可两年之后,想不到你也来打藏剑阁的主意。”
长书面色平静,看他一眼:“我本也没打算瞒你。”
明玉皱起眉头:“你要找什么?跟萧珩有关么?你们俩,到底要干什么?”
长书将茶盏搁到几案上,直视他双眼:“明玉。”
他注意到她并未唤“师叔”两字,不觉一笑:“什么?”
长书沉默一阵,才道:“你二十岁便得以掌管藏剑阁,当年师父并不看好你,只是师公极力举荐你,这才力排众议,让你做了藏剑阁主……”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知道我和萧珩要去越王墓,可以偷偷把西阁内室中长风长老的剑谱给萧珩,你,不会完全遵照门规办事,只要是你觉得正确的事情,即使与门规相悖,你也会去做,对么?”
明玉笑道:“可以这么说——”
“所以,我想请你帮我们。”
数日之后,萧珩沿海而下,绕过华城,探望了尚在叶府的颜雪,再从沧州抵达南厉,进而北上,进入北厉云城。
如今的厉洲,南北界限已不再分明,整个厉洲复员辽阔,富蔗丰饶,兵强马壮,十年之前的权势更替,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它的繁盛,他自南厉经过之时,曾悄悄潜入南厉府,府中暗卫森严,滴水不漏,他并未多作停留,大致探查了一番便离去。
春/色淡远,晴空澄澈,当年云城郊外的那座小破庙,如今已经修葺重建,焕然一新。庙中香火繁盛,人流络绎不绝,他有些恍惚,在外面站了许久,这才缓缓往城内走去。
记忆中的景色,一一出现在眼前。
城门外柳缇环水,花映春江,祈雨亭下疏林飞絮,如诗如画。
待进了城门,青丛掩映间,一角飞楼临水而立,当年鲜衣怒马的少年颜雪,便常常带着他到此地登楼揽胜,举杯邀月;行过半条街,朱阁雕檐的醉仙楼仍是宾客盈门,远近闻名的珍馐百味,亦曾让年幼的他流连忘返;转过街角,那依水而建的曲云桥,参天雄伟的古槐树,更是曾经不知疲倦嬉闹玩乐的得趣天地。
他步入城中心,穿过热闹的街市,在林立的小摊前慢下脚步,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寻找着,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记忆中熟悉的面孔,在那张陈旧的黄木桌旁坐下。
“来碗面么?要什么?刀削面还是拉面?”
萧珩微微一笑:“老伯,来一碗拉面吧。”
那面摊的主人显然已不识得他,揭开热气腾腾的锅盖,呵呵笑道:“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怎么知道我的拉面好吃?”
萧珩只笑而不答,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方大院的重重屋宇之上。
面摊主人顺着他眼光瞧去,一时起了闲聊之心,一面捞面入碗,一面叹道:“那是北厉府,当初咱们北侯大人还在的时候,他的两个公子常常来我这里吃面的,哎——”
萧珩笑道:“老伯为何叹气?”
那老者端了面过来,又将一碗面汤摆上桌,擦了擦手道:“说起北侯当年的两个哥儿,长得那叫一个俊,又知书达理的——真是可惜了……听说当年北侯身死,两位公子也不知所踪,现在的北厉府,早被南侯占据了。”
“哦?南侯大人也常常到这边来么?”
老者四下看了一看,凑过来低声道:“一月之中大约有一两次罢。如今北侯府里是颜昕大人看着,不过大事都是南侯来了定夺,这北侯府,摆明着就是他的……”
萧珩早听说当年变故后,家中远亲颜昕承了北侯府,便问道:“那颜昕和南侯可曾为难过你们?”
老者道:“倒是不曾为难过。不过当年北侯死之后,云城便来了不少南厉人,在这边开矿铸铁,南厉那边也调过来不少兵马,瞧这摸样,哎,只怕我们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这是怎么说?”
老者面有忧色,压低声音道:“咱们老百姓,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平平安安,最怕的就是战乱了,以前北侯大人在的时候,我们从不用担心这个,可如今南侯好战,指不定哪天就从云城带兵侵上济州去了……哎,不过是你抢我的,我抢你的,抢来抢去,你打过来我打过去,到最后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吃亏。”
萧珩点头:“若是有战乱,免不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可不是?既然别人不来犯我们,又何苦去犯别人?大家相安无事难道不好么?我看这南侯的脑袋真是被驴踢了……”
萧珩看了眼周围,低声笑道:“老伯说这话不怕被人听了去?”
老者横眉道:“怕什么?咱们这儿的,哪个不是这么想的?真希望当年北侯大人还在,南侯要折腾,拿他南厉折腾去,犯不着把咱们北厉也赔上。”
萧珩吃完面,摸出钱来放在桌上,笑道:“老伯真是快人快语,多谢了,下次再来。”
老者呵呵笑道:“公子慢走。”
萧珩出了街市,在城内慢慢逛了一圈,最后进了城西的逸云客栈。
红药一早便在客栈大堂内翘首而望,见他进来,顿时大喜:“萧大哥,你终于来了!”
萧珩含笑点头:“你的房间在哪里?”
红药一面引他去自己房间,一面低声道:“先生直到今日还没有消息。”
“嗯,今晚我会北厉府里看一看。”
红药一脸焦虑神色:“北厉府我偷着进去过几次,都没找到先生影踪。”
说话间,两人进了房间,萧珩掩上房门,神色严峻:“你不熟悉北厉府,不可鲁莽。先生为何要去北厉府你知道么?莫非那把剑现在还在北厉府中?”
红药道:“我与先生本在南厉,一直没有查到什么消息,后来有天晚上先生想办法进了南厉府,回来说有件事很奇怪,一定要来北厉府看看,我们就来了。”
“有件事情很奇怪?先生说了是什么事情么?”
红药茫然摇头,萧珩拍拍他肩头,宽慰他道:“北厉府我很熟,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嗯,萧大哥,今晚我跟你一起去吧。”
萧珩打量他片刻,这才发觉一年多的时光,这少年的身上已经褪去了些许稚嫩,挺阔的眉眼之间,已经隐隐现出了一丝沉稳。
他缓缓问道:“你抛下你家旧主,转而跟着一痕先生,可曾有过后悔?”
红药立刻摇头:“没有啊。我一直觉得能跟着先生,实在很幸运,先生待我很好,跟着他能学到相剑之术,还能走遍大江南北,看遍古今奇剑,实在大长见识。”
“即使……你知道一痕先生和我的真实身份,把揜日剑给了我们,也没有过后悔或是怨恨么?”
红药摸摸头,憨笑道:“萧大哥说哪里话,你们又没有害我,更何况,那把剑本来就不是我的。”他顿了顿,又转回原来的话题:“今晚还是让我跟你一道去吧。”
萧珩本想拒绝,见他一脸殷切和坚定的神色,想了想,便道:“也好,你跟我来。”
红药不解:“现在就去么?”
萧珩微微一笑:“先去给你挑一把剑。”
他带着红药出了客栈,找到城中一间铸剑工坊。
工坊之内,形色各异的宝剑陈列在柜台之上,红药一进门,便按捺不住兴奋神色,拿起其中一把拔开剑鞘,扫了一眼那亮铁银芒,却又放下去拿另一把。
萧珩负手立在他身旁,也不说话,只饶有兴味地瞧着他,见他将柜台上的剑都一一看过后,才笑问道:“没有看中的么?”
红药一脸失望神色:“这些剑太普通了。”
工坊主人不悦道:“你这毛头小子知道什么?这些剑,除了个别是我们工坊里经验老道的工匠铸成的,别的都是从连云庄里运来的,”他拿起一把长剑,扒开红木剑鞘,眯了眯眼道:“这把是从百灵岛那边过来的,连云庄和百灵岛,可都是铸剑名地,不识货就不要乱说。”
红药仍是摇头:“不好就是不好,光华散淡,质地粗糙,铸剑工艺也很马虎,就是这把百灵岛来的剑,也是中看不中用罢了。”回头朝萧珩咧嘴一笑,道:“萧大哥,借你的剑一用。”
萧珩笑了笑,将腰畔长剑取下递给他。
红药接过,呈与那掌柜,认认真真道:“色青如玉,光华柔亮,剑气内敛而不张扬,这才是好剑……”
那掌柜把剑一掌拍开,怒道:“剑好与不好,还需要你来教我不成?你到底买不买剑,不买就滚出去。”
萧珩提住红药衣领,将他拖出剑坊。
红药一脸无辜:“我说错了么?”
萧珩笑道:“你没说错,很好。看来叔父的相剑之术,你已学到了不少,继承他的衣钵,也是早晚的事了。”
红药大喜,一时又是扭捏,又是不安,半晌嗫嚅道:“萧大哥,原来你是要考我。”
两人逛了半日,走遍了城中剑坊,红药这才勉强挑到了一把剑,他心下雀跃,回到客栈之后便道:“以前阿书姐姐曾说要教我几套剑法,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也不知她以后还会不会教我。”
萧珩听说,沉吟片刻,便笑道:“你好好看着。”说完走到院中,使开一套剑法。
他起伏翻转之间,身形飘逸闲洒,犹如轻云蔽月,展袖飞旋,又如回风舞雪,一时剑光点点,如星芒闪烁,待一套剑法使完,足尖轻点,待身形凝住,这才还剑入鞘。
红药又请他演示了一遍,方才学着慢慢舞开,苦练一个时辰后,居然将这套剑法使得似模似样,萧珩拍拍他肩头,笑道:“今日算是替你阿书姐姐完成一个承诺,以后有机会再多教些给你。”
是日晚间,月挂中天,风凉露冷,萧珩领着红药来到北厉府外,叫他在围墙外等候,自己定了定神,提气越过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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