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隐于山外,转瞬之间,又是一轮朝夕。
昏暗的暮霭渐渐压低下来,苍劲的狂风自焦黄的土地上呼啸而过,一波波飞沙被卷到半空,又倾洒而下。迷尘之中,一人自昏迷中醒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踉跄着站直身子,四处看了看,以手中长剑为拐,跌跌撞撞朝不远处走去。
他嘴唇干裂,发丝凌乱,胸膛上一道长长的剑痕,染得破碎的衣衫上血迹斑斑,正是韩嵩。
他支撑着走到一处隆起的土丘之前,定睛看了片刻,将手中长剑高高举起。
一人蜷伏在土丘下,大半个身子埋在沙土之中,正咳得奄奄一息,浑身无力,见他一剑刺来,忙在地上滚了两转,左足一勾,缠住韩嵩右腿,将他绊倒在地。
两人在沙土之上翻滚扭打,不一会儿皆是气喘吁吁,韩嵩一掌劈到那人肋下,将他踢开数尺,向前爬了两步,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北冥剑,粗声喘息一阵,才哑声道:“楼重铭!你我斗了这两天,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不如暂且休战,待走出这死魂谷,补充了体力,再来一决高下。”
楼重铭亦是狼狈不堪,狂咳一阵,仰天笑道:“等你去搬救兵么?怎么?你怕了么?哈哈……韩嵩!你有种,就在这里和我决战到底!”
韩嵩面色一沉,握紧北冥剑,冷笑道:“我要是怕你,又怎会孤身一人跟你来此?哼,若不是顾念往日同门之谊,对你尚且手下留情,你早就丧命于我剑下了!”
楼重铭嘴角溢血,嘲弄道:“难道不是我说阿晨当年留下的东西在我手中,你才跟我走的么?”
韩嵩狂吼一声,挥动北冥剑扑上前来,咬牙怒道:“你这小人!可惜我当时未及多想,不然早该猜到是你骗我!”
楼重铭侧身闪过剑风,右手抓起一把泥土高高一扬,韩嵩不备,砂土入喉,呛得狂咳不止,楼重铭滚到一边,右手摸索到埋在沙土之中的残剑剑柄,左手捂住胸口,吐了一口吐沫,轻蔑笑道:“骗了你又如何?你若不是想要那东西,怎舍得撇下你的弟子跟我来?又怎么会几次在痛下杀手之际及时收住,我现在告诉你,那东西如今好好的在百草手中,我连看都未曾看过一眼……哈哈,你来杀我吧!”
韩嵩急怒攻心,额头上青筋暴起,跳起身来,双手高拏北冥剑,怒喝一声当空劈下,楼重铭早已作好准备,奋力将身子一缩,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残剑向上一挥,韩嵩剑锋落下之际胸前空门大开,眼见一扇沙尘扬起,残剑破土而出,忙收剑回护,却不想迟了一步,被楼重铭那半截残剑刺入左胸之下。
二人两日两夜不眠不食,早已疲惫萎靡,这一剑虽未中要害,刺得也不深,韩嵩仍是痛得冷汗直冒,眼前金星乱窜,不由自主跌倒在地,楼重铭拔出残剑甩到一边,夺过韩嵩手中北冥剑,架在他颈间,纵声喝道:“说!阿晨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韩嵩闭上眼睛,道:“我不是说过了么?薛晨怎么死的,我根本一无所知!”
楼重铭双目染血,往泥土之上吐了两口鲜血,怒道:“你撒谎!我亲眼在阿晨的遗骨上瞧见了你留下的剑痕!你说,是不是你和林雁辞合力杀了阿晨?”
韩嵩睁眼,看他几欲发狂的摸样,心知此番定将命丧他手,愤恨不甘之余不觉狂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楼重铭,不过是为了一个贱人,何苦如此要生要死?当年她赢过你的那把剑,根本就不是她自己铸的,哈哈,只有你这傻瓜才深信不疑……”
他顿了顿,见楼重铭面色铁青,心下快意,又故意道:“你当她是宝,殊不知她在嫁给你之前,早已是我的人了……啧啧,那两年她在我的身下,不知□□过多少回!师兄,她在你的床上,也叫得那般销魂么?”
楼重铭理智尽无,面容扭曲,狂吼道:“住嘴!我杀了你!”手中长剑一挺,往他颈间削去——
只听“铮铮”两声,两股大力袭来,正好击打在剑刃之上,将那剑锋激得一偏,一道劲风紧随而至,打在楼重铭手腕之上,他右手一震,北冥剑跌落在韩嵩胸口,两人大惊之下,齐齐转过头去。
漫天风尘之中,一人阔袖杏袍,竟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开外,那人散发落拓,清俊眉眼中含着一丝淡淡浅笑,正瞧着两人,“傅师兄,韩师兄,有话好说,为何非要落个你死我活?”
楼重铭只觉手腕尽力全失,心下骇然,一面揉着手腕,一面寒声道:“是你!你来做什么?”
玉归浓衣袂带风,飘然走上前来,一手按在楼重铭背上,一手轻轻拾过北冥剑,点头笑道:“傅师兄,当年在青锋谷,你待我不薄,我并无意取你性命,不过此人于我还有几分用处,你若执意要杀他,那可由不得你了……”
楼重铭一掌推出,斥道:“你是什么东西,何时轮到你来说话?”
玉归浓面上笑意一敛,衣袖一拂,将楼重铭振开数步,楼重铭早已力竭,被他浑厚真气一推,连连后退,脚下一个趔趄,跌坐于地。
玉归浓摸出袖中一粒药丸,喂入韩嵩口中,这才转头瞧了楼重铭一眼,淡淡道:“师兄要问薛晨之事么?为何不来问我?你逼着韩师兄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倒叫我一路好找……”
楼重铭喘息不止,瞪着他道:“阿晨之事,你知道多少?”
玉归浓凝神查看韩嵩伤势,连点了他几处穴位,这才气定神闲踱到楼重铭身前,看着他道:“我全都知道……傅师兄,薛晨本是北渊宫之人,她是被北渊宫主风千冥派人诛灭的。”
楼重铭胸中一道重击,木然道:“北渊宫?她果真是那什么北渊宫的人么……”捂住胸口,茫然问道:“那北渊宫为何要杀她?”
玉归浓道:“薛晨当年在北渊宫指示之下接近你,可她没多久便真心喜爱上你,后来又为了跟你在一起,不惜背叛北渊宫,这才惹怒了宫主风千冥……韩嵩当年虽纠缠过薛晨,又与薛晨合谋骗你离开林雁辞,可薛晨之死,确实与他并无关系,薛晨死前,他不过是想去取他留在薛晨手上的把柄罢了。”轻笑一声,又道:“至于林雁辞,你倒该感谢她,若不是她给薛晨找了接生婆,今日你便见不到你与薛晨的两个女儿了……傅师兄,这么多年,你真是恨错人了……”
楼重铭面色煞白,胸中最后一根弦悄然崩断。
他那晚听了萧珩所述,便已心乱如麻,不过多年来一直秉承的信念一朝崩塌,他心中无法接受,便一直强逼着自己不去相信那是事实,可如今玉归浓一席话明明白白,与萧珩所说处处吻合,再没有了任何可以欺骗自己的理由。
黄沙漫漫,风卷云涌,旷野苍穹于楼重铭眼中只是一片灰黑。尘埃落地,所有的幻想皆已破灭,所有的借口亦已消散,原来这半生的坚持,不过是被他自己的偏执和愚昧编制而成的一张蛛网,将他牢牢缚在其间,不得解脱。
楼重铭气息紊乱,丹田之内气息犹如翻江倒海一般,目中涌上癫狂之色,仰天笑道:“果真如此么……错了……错了……全都错了……哈哈,原来这一切,竟然是这样!”喷出一口鲜血,双目圆睁,揪住自己头发,忽又哭道:“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绝望之下,周身血气如潮水决堤,疯狂涌动,他哭了一阵,又狂笑一阵,身体慢慢蜷缩成一团,不断抽搐,竟似疯了一般,忽长啸一声,跳起身来,跌跌撞撞朝远处蹒跚而去。不多时,黄土地上,已留下一串凌乱的足迹,又慢慢被沙尘掩盖。
玉归浓负手而立,冷眼瞧着他的背影,面上露出一丝嘲讽之意,转身见韩嵩血已止住,便弯腰将他负在背后,背到一处如笔直立的锋锐土丘之下,寻到背风之处,这才拍开他穴道,韩嵩迷迷糊糊,不知不觉竟已睡了过去。
夜幕降临,迷蒙月光在大地上投下大片暗影,玉归浓也不叫醒韩嵩,只盘膝静坐于土丘下的阴影之内,闭目沉思。
楼重铭浑浑噩噩,眼前黑影憧憧,一会儿变成薛晨的脸,一会儿又幻化成林雁辞的怒颜。心力交瘁之下,再也无法支撑,走不多时,便昏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清水缓缓滴入他口中,紧接着一人轻拍他面颊,低声道:“好些了么?”
楼重铭睁开的双眼内空空洞洞,眼珠黯然无光,夺过他手中水袋,全数将水倒入口中,却浇得满脸都是,他眼见水囊一空,不觉哭了起来,喃喃道:“水呢?怎么都没有了?”
那人便又递了一个水袋过来,语气有些焦灼:“傅师兄,掌门呢?他在何处?”
楼重铭将水袋抱在怀中,哈哈大笑道:“什么傅师兄?谁是傅师兄?是刚刚那两人吗?”将手一指,拍手笑道:“哈哈,他们就在这山背后,我和他们,正在玩捉迷藏呢……”
明玉皱了皱眉,转身吩咐道:“你们先带他走,交给月娘,不得有误!柳平,你跟我来,掌门应该就在附近不远了。”
月过中天,韩嵩终慢慢醒转。玉归浓睁开双眼,瞧着他讥讽道:“韩嵩,当日苍梧山下你可是对我承诺过的,可如今萧珩不仅从你手头跑了,还去百灵岛偷走了我的惊鲵剑。还好现在我有了新的对策,不然只依靠你,我岂不是走投无路?”
韩嵩沉默一阵,支撑着坐起身来,面无表情道:“不必多言。再给我三月时间,我自会想尽办法捉拿到萧珩,逼他交出越王八剑。”
玉归浓笑道:“你有把握么?若三月之后你交不出又如何?”
韩嵩道:“你若不信我,现在便杀了我!”
玉归浓瞧了他片刻,点头道:“我若要杀你,方才便不会救你。也罢,我就再给你三个月,若是到时你能交出越王八剑最好,若是交不出……”拿起北冥剑在手中掂量,似笑非笑道:“整座苍梧山便归我所有,可好?”
韩嵩怒道:“百草!你别欺人太甚!你有何能耐,竟敢出此狂言……”一时怒火高炽,呲目张须,挣扎着扑上前去。
玉归浓轻笑一声,将他踢在一边,忽“嘘”了一声,道:“有人。”
韩嵩吃了一惊,茫然四顾,玉归浓高声道:“出来罢!有什么话一起说。”
高耸的土丘之后,两人缟衣白衫,腰悬长剑,缓缓自背后绕出,玉归浓看清当先那人面容,不觉看了韩嵩一眼,笑道:“原来是明玉。既找到了你家掌门,为何躲在后面?”
韩嵩心头七上八下,暗道:“方才我与百草所说之话,不知被他两个听了多少去……”沉下脸来,道:“明玉,柳平,怎么只有你门两人人?其他弟子呢?”
明玉笑声朗朗,朝韩嵩行了一礼:“兄弟们找了掌门两天了,无奈此处太大,地形又颇为复杂,咱们只得分头寻找,弟子幸运,刚刚找到此处,见百草在此,怕我二人无法应付,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还请掌门恕罪。”
原来方才他与柳平找到此处,本想从土丘背后上前突袭,救走韩嵩,不料二人隐在阴影之中,使出轻功悄悄绕过土丘,正好听到韩嵩与玉归浓谈论越王八剑之事,他主意一变,便将柳平拉回,正欲重新藏好,却被玉归浓听到了动静。
韩嵩哼了一声,沉默不语。玉归浓展袖坐下,见柳平手握剑柄,神色戒备盯着自己,不觉笑道:“放心,我不会把你们掌门怎么样的。来来来,都歇一歇,我有些话正要跟你们掌门说,你们也一起听。”
明玉与柳平一左一右,护在韩嵩身边,慢慢坐下。玉归浓面沉如水,沉吟良久,方道:“越王八剑,我势在必得。若是三月之内,你们青锋谷能将八剑交给我最好,我得到八剑,开启地宫之后,也不会为难你们。若是你们交不出来,我便只得夺了苍梧山,入口打不开没有关系,我慢慢挖山掘石,五年也罢,十年也罢,总有一日,会被我破开地宫……”
韩嵩惊怒不止,还未说话,柳平气血方刚,已“叮”地一声拔出剑来,冷笑道:“满口胡言!我青锋谷三百余名弟子,岂能容你胡来?我现在便杀了你!”
明玉忙拦下柳平,沉声道:“百草!苍梧山历来是青锋谷据守之地,我青锋谷上下满门弟子,就算拼死一战,也绝不会让你攻下苍梧山!”
玉归浓冷笑道:“是么?你们在外面这么久,可能还不知道谷里发生了什么事吧?何不去信问一问?待收到谷中消息,便会知道我要取你们苍梧山,乃是易如反掌之事。”
三人心中齐齐一惊,明玉见他面上神色不似作假,便道:“此话怎讲?”
玉归浓缓缓道:“天泉之水已受污染,那毒源在水中可以以毒生毒,生生不息,除我之外,无人可以根除。天泉是青锋谷的命根,净化之药和解毒之药都在我手里,即使你们可以取无根雨水,可也是杯水车薪,你们又能坚持多久?”
柳平涨红了脸,咬牙切齿道:“……卑鄙小人!竟使如此下流之法!”
玉归浓不置可否,继续道:“如今我已让下毒的人留下一些净化药粉在谷中,那净化药粉可以让你们坚持三个月,若是三月之后你们交出越王八剑,我便会将解药交给你们,彻底去除水中之毒,如果你们交不出,待净化药粉用完,你们别无他法,最后也只得弃苍梧山而去,我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夺得苍梧山……”
韩嵩冷笑道:“耸人听闻!天下哪有这般奇厉的□□?”
玉归浓神色倨傲,淡淡道:“以前没有,不过现在便有了……这种毒胆无色无味,旁人看不出异状,其中却混含了多种极细微的蛊虫,这些蛊虫入水之后,便能极快繁殖,我十余年前偶然在南荒得到这种毒胆之源,耗费了无数心力,才终于在一月之前配制而成,只有我的独门解药,才可以全数杀掉活水中的蛊虫和虫卵。”
韩嵩等三人暗暗心惊,明玉沉默一阵,问道:“那净化药粉也可以杀死蛊虫和虫卵么?”
玉归浓点头笑道:“可是可以,不过这些净化药粉药效只有解药的二十分之一,只能小范围地清除掉蛊虫和虫卵,如果是大范围流动的活水,再投多少药粉下去,也是无济于事的。”
明玉讥讽道:“你也真是用心良苦了,用这种净化药粉来吊着别人,要别人听你之令行事,如此说来,我们非得替你找到越王八剑不可了……”
玉归浓哈哈大笑:“不错!若有越王八剑可以轻松开启地宫之门,我又何须将你们赶下苍梧山,耗费精力去垦山搬石?这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罢了……”
说罢拂袖起身,面色一冷,居高临下扫视众人一眼,寒声道:“言尽于此,其中利害,你们可想清楚了。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总之,必须倾尽全力替我找回越王八剑。我说到做到,只要你们交剑给我,我便解去天泉水中蛊毒。只要我取得地宫秘籍和宝藏,我与你们青锋谷,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抖抖身上尘土,又道:“我还有事要办,各位,后会有期——”
几人瞧他飘然走远,心中愤恨,却又无可奈何。韩嵩闭上双目,长叹一声,道:“走吧。先回越州再做打算。”
三日之后,苍茫暮色中,一行三人悄然来到七弦山庄,从后门进入花繁叶茂的静谧庭院之中。
浮云隐卧,天幕低垂,初升的月光穿过林隙,洒落满地,习习晚风送来清润花香,两人于院中相对而坐,长久无言。
颜雪放下茶杯,细细观察弟弟,见他神色落寞,形削骨立,眉宇间一抹深深的疲惫,彷佛还有一丝化不开的愁绪,不觉笑道:“如今大事将成,怎么你反倒寡言少语,没有一丝欣慰之意?”
萧珩垂眸,掩去目中悲伤之色,强笑道:“哥哥说哪里话,只是在想今后打算罢了。”
他连日奔波,将父亲遗骨送到北厉颜氏祖坟之中安葬事毕,又赶回七弦山庄,虽有长书在旁慰解,一路上仍是郁郁寡欢,此刻听见颜雪温和的语声,心头一酸,几乎便要将颜琛之事和盘托出,忍了又忍,终是把话吞回肚中,埋头喝了两口茶,心道:“爹爹之死,何苦说出来再让哥哥伤心?”
颜雪见他目中隐有湿意,心头诧异,默然一阵,点头道:“前日叶庄主在沧州海上的货物出了些问题,孟兄已随他而去,临走时告诉我说一月之后便能赶回。这段日子,你就好好在这里休息吧,七弦山庄之内能人极多,也不必担心安全。”
萧珩不语,颜雪道:“等孟兄回来之后,咱们便可以借助越王八剑,邀三脉死士相助,杀了颜遨报仇雪恨……”
萧珩默然点头,抬头问道:“孟兄那里放置的七剑,哥哥可曾看过了?”
颜雪笑道:“看过了。越王八剑果真神妙无匹,事成之后,你要毁了它们,还真是可惜。对了,那日正与孟兄在他院中赏看真钢剑,叶庄主派人来寻孟兄,他来不及把剑收入密室之中,便把剑交给了我,既然你来了,还是放到你那里好些。”
说罢,起身拄着拐杖进了房间,不多会儿将真钢剑拿出,交予萧珩。
真钢剑剑身宽长,色泽古朴,玄色混杂紫金,锋刃之上,云纹如刀刻般隽永深邃,大气沉稳。
萧珩看了片刻,收了剑道:“也好。”正欲起身,当空传来一声鹰唳,不一会儿,黑鹰扇动着翅膀噗噗落下,萧珩忙取出鹰脚上缚着的密笺,展开细看。
颜雪见他眉头渐渐锁紧,不由问道:“什么事?”
萧珩摸出火折烧掉信纸,道:“是常九从百灵岛传来的消息……他说,岛上泠水不知为何受了污染,岛上民众大半均已中毒,只有玉归浓调制出了解药,现卿海生已率百灵岛臣服于玉归浓,全听玉归浓之令行事。常九心中不甘,趁玉归浓离岛之际,偷偷逃出了百灵岛,说是要先回北厉去。”
颜雪神色一滞,喃喃自语道:“受了污染……莫非……”
萧珩道:“莫非什么?”
颜雪回过神来,正要说话,院门轻轻叩响,叶霜华推门而进,低声对萧珩道:“有人找你,说叫什么明玉的,是你的朋友么?”
萧珩眉色略一舒展,点头道:“他是我师叔,我曾与他约定,要他完事之后来此处与我会和。麻烦叶姑娘请他过来。”
叶霜华应了,忙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明玉一身黑色披风裹面,引着一高一矮两名灰袍人进来,那瘦小的灰袍人抢上两步,摘下斗篷风帽,垂泪道:“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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