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毓见自己慌话被拆穿,紧张地搓搓手,低低地叫了一声:“三哥!”
顾绍朗懒懒地应了一声,才漫不经心地道:“说吧,好端端地养个乌龟作甚?”
淑毓低下头,有些不愿将真实的原因说出。
这乌龟本是她前儿寻到的,在那王玫信誓旦旦地说她父兄被人害了以后,一向乖巧的小姑娘第一次生出些打击报复旁人的心思。
只是她毕竟也没有报复人的经验,绞尽脑汁也只想到儿时哥哥们捉弄她,用虫儿小蛇吓唬她,可她又不敢去抓这些东西。
最后马车路过叫卖乌龟的小贩时,淑毓叫停了马车。
车夫还劝她:“小姐,那小贩说要便宜卖,我估摸着许是他那乌龟要死了。”
淑毓却摆手表示要死了正好,把车夫惊得差点闪了舌头。
龟这动物看着一动不动,其实活泼的与将死的差别也是有的,淑毓一眼便瞧出来小贩这龟看着就蔫儿,忙出钱买下几只。
淑毓打算把这几只龟包成一盒送给王玫,先吓她一跳,待得她将龟带回家又会陆续迎来几只龟的死亡,接连不断地虐心!
想着想着,淑毓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逗笑了,对王玫的讨厌也消散了几分。
现在面对着自家三哥的追问,淑毓突然就说不出口。
她三哥是什么人啊,那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饶是家里有意瞒着她,淑毓都听过顾三少的凶名,她着实不确定,自家三哥知道了王玫说的话后会不会暴起将人杀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淑毓不想家里人知道,自己难得出去活动,却在诗社里过得有些憋闷。
顾绍朗眼看着小姑娘揪手指咬嘴唇,就是不肯开口说话,一声哂笑:“好呀,那今晚上就喝甲鱼汤吧!”
“不不不!”淑毓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就在兄妹二人陷入对峙之时,下人匆匆跑过来道:“小姐怎么在这儿呀?虞三姑娘来了,在前院厢房等您呢!”
淑毓一听虞华容来了,顿时便想往前院去,可刚刚迈出两步,她又回过头一脸哀求地望着顾绍朗。
顾三少冲着小妹摆摆手道:“行啦,你那龟我不动,这样总可以吧?”
自家三哥说话还是算话的,淑毓放下心来,欢欢喜喜地去找虞华容。
顾绍朗先是一脸好笑地目送淑毓远去,随即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长腿一伸迈步跟了上去。
虞华容今日也在诗社告了假,原因无它,由于靖城公主的默许以及王玫的蹦跶,愈演愈烈的谣言在诗社被讨论了一整日,听得她郁气发作。
淑毓默默地听着虞华容愤慨地说完话,笑了笑道:“虞姐姐实在不必动怒,既然这是个谣言,她们议论得越多,他日流言不攻自破之时,她们便越难堪。”
虞华容看着淑毓恬静的笑,心中的担忧也慢慢放下许多——虽然她坚持不信护国公父子出事,但是淑毓的告假还是令她有些心慌。
“就怕人家皮糙肉厚,不觉得难堪呢!”
淑毓被虞华容的话逗笑了,她温声道:“都是知书达理的姑娘,又怎么会呢?”
虞华容便道:“那王玫呢?她算什么知书达理,不过是个只会巴结人的软骨头罢了!”
这时,下人端着点心过来了,一见厢房窗下站着的人,不由得愣了一愣,刚想开口问候便被男子瞪了一眼,登时把嘴闭上,只当做从未瞧见自家三少爷。
只是下人心中却默默腹诽,三少爷好歹是上过战场的汉子,跑来听小姐与虞三姑娘说悄悄话算怎么回事?
虞华容一点都不知道外面还站着个偷听的,畅所欲言地将诗社吐槽了个痛快,尤其是王玫与靖城公主——她父亲平日里监察百官,连带着她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只要觉得不平就会说出来,一点也不会忌惮对方的身份。
淑毓听着听着便叹了一口气:“就算靖城公主真是不喜我,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虞华容沉默下来,说到底公主殿下是皇族,代表的是君,自古以来有几个为臣子的能与君王作对呢?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便转移话题,嘻嘻哈哈地聊了好一会儿,虞华容才起身告辞。
淑毓将人送到了大门口,本想看着虞华容上马车,却被虞三姑娘劝住了:“这天儿还冷呢,你还是快些回屋去,我上个马车很快的。”
见虞华容坚持,淑毓便对着她挥挥手笑了笑,转身回了府。
虞华容也微微一笑,这才回身上了马车,结果便被安然坐在自己马车里的男子吓了一跳。
刚想喊叫出声,男子只微微一抬手,她便感觉自己脖颈间一麻,紧接着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虞三姑娘不必惊慌,我是淑毓的三哥,顾绍朗。”
虞华容见过淑毓的母亲许氏夫人,但是却没见过护国公府的三位少爷,毕竟她是议亲的年纪,而护国公府这三位也都未娶亲,总归是要避嫌的。
眼下看着这生得风流俊俏根本不似上过战场之人的华服公子,虞华容觉得自己很难相信他是淑毓的三哥。
顾绍朗从虞华容的眼睛里便看出她不相信自己,不过顾三少爷没准备取信于她,只是问道:“我只是想问问你,那王玫是什么来头,你若是肯说我便立刻解开你的穴道,你若是不愿我这就离去。”
虞华容呆住了,所以她要是不愿,就没有人为她解开穴道了是么?
在这种看似有选择其实没得选的情况下,虞三姑娘快速地眨眼,表示自己十分愿意说。
她也没察觉顾三少爷碰到自己便浑身一松,忙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顾绍朗皱眉道:“我应当是没封住你的呼吸。”
虞华容一时没忍住,白了顾三少一眼:“突然说不出话来,我怎能呼吸顺畅?”
顾绍朗一声低笑,这二者有何联系么?不过很快他便正色道:“虞三姑娘,你还不曾回答我的问题。”
虽然对眼前人的身份存疑,但是出卖那王玫这种事虞华容做得毫无压力,不消片刻,顾三少便将这位王姓女子的家世以及爱好了解得一清二楚。
“多谢!”顾绍朗对着小妹的好友温文有礼,一点也瞧不出面对军中下属的痞气以及面对敌军的狠厉,道过谢后便飞快地自马车飞出。
一眨眼的功夫这男人便不见了,虞华容掀开马车帘子,发现远远站着的车夫与下人似乎都没发觉那人来过。
见虞华容露头,丫鬟忙上前询问道:“小姐,我们能走了么?”
虞华容点点头道:“走吧,你也上来吧!”
丫鬟欢喜地应了一声,方才自家小姐突然便令所有人去一边等着,吓了她好大一跳,还以为是小姐与顾四姑娘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眼下看来应当不是。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虞华容却突然恍然大悟,淑毓既然那么笃定护国公父子没事,那么便说明那人一定就是顾三少爷!反之也是如此!这回诗社那些碎嘴的人可真是要出大丑了!
次日一早,淑毓便将顾绍朗送回到她房间里那几只龟包好了,坐上了去往诗社的马车。
练武场练完功夫的顾绍朗也漫不经心地出了门,看似闲逛实则却同样向着熙园的方向走去。
结果刚刚走到半路,便被一个生得有些矮小的尖嘴男子叫住了:“三少爷,三少爷,小的是秦狗啊!”
顾绍朗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错愕,随即他向着那人看去,发觉这人还真他娘的是秦狗。
这秦狗本是大燕东北郡人,家里太穷为了混口饭吃跑来当兵,因为说话口音有趣慢慢混成了顾家父子的亲兵——毕竟打仗也是件糟心事,身边放个开心果也是好的。
“狗子,你来做什么?”
秦狗一咧嘴,露出来一口大白牙:“国公爷与大少爷命小的来请三少爷速速到城外与他们会和。”
顾绍朗眨眨眼,没想到爹和二位哥哥脚程还挺快。
见自家三少爷明明点了头,却一点也没改变脚下的方向,一不回府二不出城,秦狗便又开口道:“三少爷,国公爷与大少爷说……”
顾绍朗颇有些不耐烦地道:“行行,少爷知道了,不用你再重复一遍!”
秦狗便道:“那您这是要上哪里去呀?”
顾绍朗淡淡地看了秦狗一眼:“你若是想跟着少爷我走,就闭嘴安静点,若是不想现在就回我大哥身边。”
秦狗忙闭上嘴呜呜着含糊了一句:“呜呜呜呜!”
顾三少一声轻笑,他自是听出这狗子说的是要跟他走。
二人走了一阵儿,那熙园的模样便远远地立在他俩眼睛里,秦狗顾不得方才顾绍朗的话,低声道:“三少爷,这儿可不行啊!”
顾绍朗微微皱眉:“没头没尾地说什么呢?”
秦狗压低嗓音,显得他要说的话神秘兮兮:“三少爷,小的都听说了,这熙园是靖城公主搞诗社的地方,里面可全是姑娘家,您一个大老爷们进去,这真不合适!”
顾绍朗看了看神态极其认真的秦狗,哭笑不得地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胡说八道什么?少爷我不过远远地瞧上一眼你四小姐罢了。”
秦狗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家三少爷,他可是知道四小姐是个内向的姑娘,怎么会到这诗社来呢?
他二人眼看着有些僵持,恰在此时一阵马蹄声远远传来,顾绍朗赶紧带着秦狗躲到一边。
秦狗的心砰砰直跳,这儿离熙园门口可不远,他有种自己与三少爷时刻会被发现的感觉。
那马车很快便走到近前,熙园门口的太监以及看守的侍卫纷纷跪下行礼道:“参见靖城公主!”
女子懒懒地声音响起:“起吧!人都到齐了?”
有太监回道:“启禀公主殿下,都到齐了。”
靖城公主似是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又详细重点地问了一句:“那顾淑毓也来了?”
“是,顾四姑娘也到了。”
“呵!”靖城公主一声嗤笑,“本宫还以为她得萎靡不振几日呢!看来也不过如此!不过,来了倒也好,本宫的计划越快实施越好,省得护国公死讯传入京城她顾淑毓守丧三年再生变故。”
秦狗紧张地待在原地,他不比顾绍朗武功高强耳聪目明,因而对于靖城公主的话是一点也没听见,就只感觉到身边的三少爷突然寒气逼人。
靖城公主又对身边宫女道:“一会儿你便去请三皇子来一趟。”
自己那个让顾淑毓成为三皇子侧妃的设想被她的母后驳斥了,说是护国公之女绝对不会为侧室,即便是护国公府男丁都死绝了,凭着赫赫战功顾淑毓也不过沦为侧室。
这更让靖城公主愤愤不平,于是她想出了一条毒计。
她命人去弄了些脏药,准备让淑毓吃下去,再将三皇子叫来,事后只说顾淑毓不知廉耻勾引三皇子,到那时给她侧妃之位都是抬举!
靖城公主心情好了些许后才准备下马车。
皇家马车为了气派修得都很高,寻常不会功夫的女眷要想优雅地下车便需要太监在底下做台阶。
靖城公主像往常一样,高傲地踩上了小太监的肩膀,刚刚将全部力道放在人身上,结果那太监突然一声惨叫,然后便身子一软跪倒在地。
毫无防备的靖城公主头朝着地狠狠地栽倒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熙园门口的人吓傻了一瞬,然后他们便嚎叫着朝着公主摔倒的地方涌过去。
顾绍朗的嘴角带着残忍嗜血的笑意,他拍了拍秦狗的肩膀道:“我们可以走了。”
看傻了的秦狗懵了一瞬,才跟上已然走了好几步的顾绍朗:“这就走了?您不找四小姐了?”
顾绍朗云淡风轻地道:“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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