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少的伤使得护国公府久别重逢的气氛显得有些惨淡,但也没能持续多久,很快宫里来了人,请护国公父子进宫。
这倒让悲伤的气氛有些缓和,毕竟大家伙心知肚明,将北戎灭国这等丰功伟绩定然伴着厚赏。
虽说以护国公父子的武功并不必谁来护卫,但是这一队约十余人的太监还是摆出了寸步不离的架势,为首的二位更是好听话不要钱似的逮着几位一通说。
待得到了宫门口,护国公着实忍不住道:“几位公公,上安宫的路我熟得很,便不劳烦几位带路了。”
太监们起初着实不愿放弃这个讨好顾家人的机会,然而他们也是八面玲珑之人,哪里看不出护国公是真心实意不需要他们带路,便点头哈腰地退下了。
护国公长出了一口气:“太累了,比打仗累得多了。”
一路上唯一与太监们聊得极其顺畅的顾大少顾绍睿轻声笑道:“爹这话说得可言过其实,好歹也是些恭维话。”
护国公看了看大儿子,有些不满地问道:“你说说你,跟他们说了一路都说了些啥?”
顾绍睿脸上的笑意敛起,他淡淡地开口道:“旁的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唯有一件,听闻靖城公主自马车失足坠落,似是伤了容貌。”
护国公一愣,而顾三少看向了别处。
“这,这叫什么事儿,那你是什么想法?”
护国公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出征前,燕帝曾对他略略暗示了顾绍睿与靖城的婚事,当然并没有敲定下来,毕竟战场上生死未定,燕帝总不可能让自己的嫡长女担着做寡妇的风险。
但是顾绍直与顾绍朗是不知道的,他们一头雾水地望向顾绍睿。
顾绍睿垂眸未答,他是护国公府的嫡长子,早就将自己的婚姻大事看做是一项交易,一项要能让护国公在未来百年内安然无忧的交易。
护国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在儿媳的人选上他这个当爹的实在不好开口,只想交给儿子们自己定夺,最多让自己的媳妇儿帮着掌掌眼。
顾绍朗琢磨了一下,一双总是带着些邪气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他就说那靖城为何突然脑子发昏地针对他家淑毓,合着是与自家大哥有了些联系,想着成为护国公府的嫡长媳为以后铲除障碍呢!
冷笑着的顾三少吸引了护国公的注意力,他低声呵斥道:“这是皇宫里,你摆出这幅样子做什么?”
顾绍朗没答他爹的话,而是别有深意地看了顾绍睿一眼,他相信自家大哥会明白他有别的话要说。
又一次被儿子忽视了的护国公看了看冷冰冰的二儿子,悲从心中来,家里的儿女们就他的小女儿淑毓最可爱,是他的小甜心!
父子几人来到了上安宫,燕帝早已经等在门口,一见护国公便大步地走上来,激动地道:“顾卿啊,朕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护国公被燕帝扶住胳膊,仍坚持着向燕帝行了礼。
燕帝姬叔川早年也是随着先帝燕武帝上战场的,因此声如洪钟,倒与护国公这样的武将看着十分相像。
“末将无用,没能生擒那赛罕阿克图,竟让他跑了,还请皇上责罚!”
燕帝摆手道:“这叫什么话?你是我大燕的第一大功臣,朕岂会为了一个蛮族首领责罚你呢?”
说着他带着护国公走到上安宫里放置着的大燕地图,原本隶属于北戎那一大片西北土地已然打上了“燕”字痕迹,现下便只剩寥寥几处东南城池,被南边的梁朝管辖着。
“顾卿啊!倘若朕的统一大业成就,必定要封你为我大燕唯一的异姓王!”燕帝看着扩大了不少的版图,豪情壮志溢于胸前,一些许诺的话不假思索地便说了出来。
护国公自然又行礼推辞,不善言辞的汉子不经意间出了一脑门的汗。
燕帝看了看护国公的反应,眼底的笑意多了几分真意,他又开口道:“这次给顾家的封赏,朕已然想好了,朕要加封顾卿为太子太傅,你的三个儿子,每个都有将军爵位!另外再赏黄金千两,白银万两……”
燕帝一口气说了许多金银珠宝,家底丰厚的护国公父子兴致缺缺,但却都捧场地对燕帝表示感激。
燕帝看向了顾绍直,淡淡一笑道:“朕唤了太医院的太医正来给顾二郎看看上,股三郎,你扶着你哥哥一同去偏殿吧!”
顾绍直与顾绍朗起身谢恩,并一同走了出去,燕帝跟前便只剩下护国公及顾绍睿。
燕帝呷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开口道:“顾卿啊,你出征前,朕曾与你商议朕的靖城公主与你家绍睿的婚事,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靖城那丫头出了些意外,这婚事怕是要延后一阵子了。”
护国公微微皱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长子与靖城公主六礼过完只待大婚呢!
燕帝笑眯眯地等着护国公开口,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在此时只需领命,再说上些感恩的话语就足够。
只是皇帝陛下却忽略了一种可能,那便是他忠心的臣子可能是个直肠子。
护国公只想了一会儿便开口道:“启禀皇上,不知可否寻个机会让公主与绍睿见上一面,也好让两个孩子自行看看是否合眼缘。”
燕帝瞬间笑意没了,见面?靖城现在头上都是伤口,能合人眼缘才怪!
他几乎疑心护国公是提前知道了些什么,又故意这样说,只是想想往常护国公的性子,燕帝还是将自己这个想法否决了。
“顾卿啊,这婚姻大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有儿女自己相看的道理啊?”
护国公朗声笑道:“皇上您忘了,末将与末将那媳妇儿便是自己看的。”
燕帝被堵了个正着,于是他笑了笑道:“也罢,回头朕让皇后寻个日子,就让靖城与绍睿见一见。”他的女儿即便是脸上有疤又如何?难道还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嫌弃么?
谈过了小儿女的婚事,燕帝又将战场上的细节仔细地问了护国公,饶是他之前已经在奏折中知道,也还是仔细地听护国公又禀告了一遍。
待得护国公父子离宫时,天色已然是黑了下来,护国公看了看次子的胳膊问道:“太医正怎么说?”
顾绍直开口道:“没得治。”
直白的实话从顾二少的嘴里冰冷冷地吐出来,将护国公气到了,他哼了一声,将马赶得快了些。
顾绍朗小心翼翼地挪到自家大哥的身边,低声问道:“大哥,你与靖城公主?”
顾绍睿没看他,淡淡地道:“你想问些什么?”
顾绍朗四下里看了看,发觉路上无人,才有开口道:“你明知道我想问什么!”
顾绍睿偏头看了他一眼道:“如你所想。”
顾绍朗五雷轰顶,只觉得自己浑身被雷得外焦里嫩,然而又有一股子心火从里面烧开来,恨得他几乎想重回熙园门口那一日,他直接将靖城公主杀了得了!
父子几人回到国公府,顾绍朗如同是跟屁虫一般粘着顾绍睿,一直跟他到了凯旋楼。
顾绍睿看了看有话要说的顾绍朗,将人拽了进去,兄弟二人就坐在院子里的小亭子中,他一针见血地开口道:“如此看来,靖城公主的伤是你下的手?”
顾绍朗被吓了一跳,忙低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顾绍睿轻笑一声,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又问道:“为何要这么做呢?”
顾绍朗神色古怪:“你不知道我的动机,为何猜到是我?”
顾绍睿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搅在一起,这是他思考时惯常爱做的动作:“倒是也不必这么紧张,你没露出什么把柄,我能猜到也不过是你对靖城过于关心。”
说到这儿,他还起了玩笑的心思:“想来总不可能是你看上了她。”
顾绍朗连连摆手:“那样又愚蠢又恶毒的女子,我眼瞎了才会瞧上她!”紧接着,他紧张地望向顾绍睿,“大哥,你的眼神儿可还是好的吧?”
顾绍睿垂下眼眸:“绍朗,倘若靖城真的进了护国公府的门,我自有许多办法让她翻不出风浪来。”
顾绍朗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随即他又听得他哥低声笑着道:“所以你最好老实告诉我,她打算做了什么惹恼了你。”
顾三少长出一口气,他几乎真以为他大哥要娶定了靖城,眼下连忙将自己那日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
“我这人一向不讲什么道理,她既然敢动这个念头,我就敢让她付出代价。”顾绍朗恶狠狠地道,“我不管她是不是还没能动手。”
顾绍睿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原来是把心思动到了他家淑毓身上,那么还真是不能轻易将靖城放过了。
次日一早,燕帝的一纸圣旨平复京都城百姓们惴惴不安的心,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处于流言中心的护国公父子尚在人间,并且已然安全地回到了国公府。
燕帝同时将对护国公府男丁的加封公布了出来,与他本人亲口许诺的大致差不离,只唯独给三子顾绍朗的爵位上,足足比两个哥哥低了两等,为三等将军衔。
嘴巴一向不闲着的百姓们顺便嚼了舌根子,将顾绍朗爵位低的原因安排得明明白白——无非是这顾三少爷下手狠绝毒辣,实在有违君子风范,故而皇上不认可他的军功。
当京都城的说书人将顾三少的不甘心与愤恨都编排成了好几出话本子时,国公府内的顾绍朗却兴致勃勃地成了自家娘亲的尾巴。
“娘,眼下这赛罕阿克图还没找到,您要和淑毓去护国寺还愿,自然带上我比较好呀!”
许氏夫人不是很满意:“你们一个两个的根本不信佛祖,总跟着我往护国寺跑算什么?”
顾绍朗看向淑毓,伸手捏了捏淑毓的发髻,被小姑娘打了手后才笑着问道:“那这小骗子是什么理由要跟着?”
自乌龟事件后,淑毓在自家三哥这儿的称呼就成了小骗子,抗议也无效的那种。
许氏夫人看了看淑毓,淑毓就自己回答道:“我去护国寺找一位师父请教一下如何做出好吃的素斋,回头做给你们吃。”
顾三少一下子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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