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楼内,顾家三兄弟围坐在凉亭内,石桌上摆着顾大少珍藏的好酒,。
“大哥难得这么有兴致,别不是有什么让人接受不了的事儿等着吧?”顾三少喝酒喝得开心,嘴上却还要说些刺激人的话。
顾绍睿淡淡一笑:“哪儿那么多心思,不想喝就去喝茶。”
顾绍直就在这时走了进来。
“今儿回来得倒早,都去哪儿了?”顾绍睿为自家二弟斟了一杯酒,温和地问道。
顾二少叹了一口气道:“别提了。”
他将今日之事对着他的兄弟细细地说了,末了顾绍直又道:“我瞧着那些人虽然穿得华丽,举止却无贵气,便扔下他们走了。”
顾绍朗气道:“当街做出那种混账事儿还说这种腌臜话,能有什么好家世教养?”
顾绍直一愣,他说的话就是表面上的意思,自家三弟似乎多理解了一层。
顾绍睿弯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让气恼的顾绍朗冷静下来,才开口道:“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做某件事的可能性几近于无,那些人假装成世家子招惹老二,必然有旁的用意。”
顾绍朗便问道:“什么用意?”
顾绍睿面前的酒杯空了,他却没有倒酒的心思,只将杯子颠来倒去地把玩,听闻顾绍朗的问话便淡淡一笑:“我不知道。”
已经做好了听大哥好一阵分析的顾三少愣住了,反应过来后皱眉怒道:“大哥这是在耍人?”
顾绍睿笑道:“怎么会?我只不过是猜想,寻常的世家子弟纵然再过不着调也不会做这种得罪人的事儿,就算不为着家里着想,难道还不怕自己被老二打死么?”
“况且,选了个没什么人的街上干这个事儿,图的不就是万一发生些什么无人瞧见说不清楚么?”
顾绍睿说得头头是道,顾绍朗听得津津有味,冷不丁顾大少戛然而止,又笑着道:“当然,我并无确凿的证据,都是我胡乱猜测。”
顾三少一愣,他听见了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
顾绍直说道:“倒是多亏了一位护国寺的僧人,不然我已经下手了。”
“又是护国寺?”顾绍朗微微扬声,“最近我们家与这护国寺的牵绊似乎多了些。”
顾绍直想起淑毓的心思,忍不住苦笑一声,倘若顾绍朗得知自家小妹中意一个僧人,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模样!
顾三少突然又开口道:“二哥,你就放心地将残局交给那素不相识的僧人了?你就不怕他做些什么嫁祸给你?”
顾绍直一愣,他之所以会相信那个僧人,是因为淑毓对他甚是熟稔,可是这话他能说出来给大哥与三弟知道么?
“想来应该不会,淑毓及笄那日,莫询大师来府中送符,那僧人就跟在后面,如若是个有问题的,想来莫询大师不会带着他。”
提及这位大师,顾绍朗的疑虑散了,他们家与莫询长老有十几年的交情,他的确是可信之人。
此时,顾绍睿又开口问道:“那位僧人他……”
他的话刚起了个头,淑毓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起来:“大哥大哥,我有事儿想跟你说。”
顾绍朗抚着自己心口道:“小骗子,你可吓死哥哥们了。”
淑毓歪着头道:“嗯?莫不是你们在说谁的坏话?”
顾三少笑道:“你这个想法可真是,我们不过是在说一个和尚……”
“咳咳!”顾绍直掩住嘴唇大声咳嗽,然而已经晚了,淑毓的小脸儿登时白了下来,她控诉地看了顾二少一眼,还以为她二哥把自己出卖了。
顾绍朗诧异道:“二哥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
顾绍直磕巴道:“呛,呛着了。”
淑毓狐疑地看了看自己的三哥,觉得他的表现不像是知晓自己心思的模样,可他又的确说了和尚,正在此时,顾绍睿开口问道:“罢了毓儿,你先说说有什么事情。”
淑毓将自己从桃枝那听来的话说了,然后道:“我脑子不够用,理不清她说的那个青楼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你若得空方便的话,能去问问么?”
她话音刚落,顾绍朗便笑出了声:“小骗子,你还知道自己脑子不好。”
淑毓气道:“我没这么说!我说的是不够用!”
顾绍朗道:“这不是一个意思?看来以后得把小骗子换成小傻子了。”
淑毓张牙舞爪起来,要去撕了她三哥的嘴,被她三哥轻轻巧巧地架住,兄妹俩就这么闹起来,将什么“和尚”“青楼”的话题都抛在了脑后。
顾绍睿扶额道:“好了好了,麻烦都一堆了,你们俩这心态倒不错。”
顾绍朗停手了,淑毓趁机多挠了她三哥两下,被顾三少装狠地瞪了一眼。
“那个桃枝我不必特地去见了,她所言非假的话,那么抓她到京的那家青楼势必不会善罢甘休。”顾绍睿叹道,“原以为不过是给你多添个丫鬟的事儿,现下看来倒不能轻易让她在人前露面。”
淑毓愧疚地低下头:“大哥,对不起。”
顾绍睿揉了揉淑毓的头:“你事先又不知,何必要致歉?况且,这事儿也算不上是件坏事。”
弟妹三人立刻双眼亮晶晶地望向他们的大哥,却只瞧见顾绍睿一脸深思的模样,顾绍朗不由得皱眉道:“大哥别不是又想卖关子吧?”
顾绍睿回过神来,笑道:“当然不会,我这次干脆半句都不告诉你。”
顾绍朗与淑毓齐齐闹腾起来,顾大少心如磐石,一丁点都不动容,将所有的筹谋规划都藏在自己一个人的心里。
兄妹几人正吵闹着,有下人匆匆跑进来道:“启禀大少爷,宫里来了人说要传旨,现在正在前院呢!”
顾绍睿一愣,玩闹的顾绍朗与淑毓也停止了动作。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几人忙用最快的速度各自回房将仪容打理好,才行至前院。
护国公夫妇早已经等在那里,见儿女们出来晚了,许氏夫人还轻声斥责了几句,却被那传旨的太监笑眯眯地劝住了。
顾绍睿悄悄地看了一眼,发觉来人竟是与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
见人到齐,大太监展开圣旨高声宣读,竟是要让淑毓明日起进宫陪伴卧病在床的公主殿下。
顾绍朗登时就要说话,被他大哥死死地摁住,淑毓愣了一愣,双手高举着将圣旨接过。
圣旨传完的大太监一刻也不准备多留,倒是顾绍睿将人拉住了,悄悄地递了银票过去:“公公容禀,我家小妹她年纪小,倘若有什么不经意的地方,还望公公提点。”
大太监眼尖地瞧见数额,笑得眼睛都不见了,这顾四姑娘即便进宫也是在后宫,能要他这个御前的太监提点什么?他明白顾大少这话的真意是若是顾四姑娘出了什么事儿,定要通知到国公府。
大太监离去后,勉强保持的恭谨气氛便散了个彻底,顾绍朗怒道:“这是什么意思?要小毓儿去做端茶倒水的宫女服侍着靖城那女人么?”
护国公捏着自己眉心道:“你这么暴跳如雷的做什么?圣旨上又没说。”
“这事儿还要明说?明摆着的!”
顾绍睿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拍了拍顾绍朗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只可惜现在的顾三少并不是自家大哥能压制下来得了,他是最直接听闻靖城公主龌龊打算的人,因而对于小妹进宫与那女人朝夕相处最为敏感。
就在顾绍朗大喊大叫之时,出奇淡定的淑毓柔柔地唤了一声“三哥”,让激动的顾三少略略平静了下来。
淑毓低下头想了想,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是笑靥如花:“不就是进宫去陪公主么?我去便是。”
顾绍朗皱眉:“小毓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说罢,他自嘲地笑了笑,淑毓当然不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绕,可笑他一直想着保护小姑娘,不叫她知道这些肮脏事儿,结果现在真是措手不及。
淑毓反问道:“难道现在有什么法子避开么?”
屋内一片沉默,倘若是琬阳公主刚中毒时来这么一道旨意,淑毓大可以直接告病,可这几日小姑娘往外跑得那么勤快,再说身体不适就太过刻意。
顾绍睿叹了一口气,轻轻揽过淑毓的肩膀,温声道:“毓儿莫怕,大哥会接你回家。”
淑毓笑得眉眼弯弯:“我不怕,一点儿也不怕。”
许氏夫人与淑毓回房,她亲自为小女儿收拾好每一样要带的东西,也让淑毓瞧了个仔细。
“娘,您没有什么要嘱咐我的么?”望着收拾齐整东西后只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就要离去的许氏夫人,淑毓有些诧异地问道。
许氏夫人将闺女抱在怀里搂了搂,温声道:“不必了,娘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淑毓的性子不是会惹祸的,至于旁的,许氏夫人想总要放手让淑毓自己经历一番。
熄了灯后,淑毓悄悄下床,将那本经书找了出来,发呆片刻却又放了回去。
她又将自己的荷包拿过来,摸出了那颗佛珠握在手心里,感受着掌心温润的触觉,就像是第一次听见那人的琴音一般,淑毓蓦然便生出些勇气来。
不就是陪公主待上几日么?她可以的!
可是第二日一早坐上马车后,淑毓发现她好像不行,一想到要去一个人都不认识的宫里住着,还要陪着看不惯她的靖城公主,她就觉得打颤。
小姑娘不愿被家里人知道自己的胆怯,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马车走得慢一些。
然而车夫听不见自家姑娘的心声,他把马车赶得飞快——在寻常人眼中,能被开恩到皇宫里陪伴公主可是恩赐。
待得到了宫门口,马车停下等待检查。
月珑出去瞧了一眼,再上车的嘴角便带了几分淡淡的笑意:“姑娘,你猜前面的马车里坐着的是谁?”
淑毓看着月珑眨眨眼:“我肯定猜不出来,是程姐姐?”如果不是虞华容还没好彻底,她大约会说虞华容。
月珑的声音有些清冷,那是她本身的音色,说出的话却好似温水一般活络了淑毓的心:“不是,姑娘,前面的马车里坐的是护国寺的大师,似乎也要在宫中呆上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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