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眼朦胧的苏毓一下子精神了。自从得知了晋凌云的所作所为和将乘风送进供以后, 苏毓对大历的时政便敏感起来。南阳王进京,对于徐家来说并非一个好消息。灯搁到桌案上,苏毓蹙眉在徐宴对面坐下“怎么回事南阳王入京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暗中进京。”徐宴将笔搁下, 抬头吐出一口气,“昨日刚进城, 人如今在莫聪的府上。”
“莫聪”受制于古代信息的不公开, 苏毓还真不晓得莫聪是谁。
徐宴无法跟苏毓解释太多, 他言简意赅地道“前段时日入京的将领,就是莫聪。莫聪是南阳王的副将,特地进京来查大驸马盛成珏失踪一案。”
他这话一说, 苏毓立即就懂了“你跟南阳王搭上线了”
苏毓聪慧是徐宴一早就知晓的。此时她只凭一句话便洞悉了关键,还是令徐宴感到意外。徐宴抬起眼帘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毓,眸光中掩藏不住欣赏。
事实上,苏毓不仅仅只是敏锐而已。她稍加思索便猜到了事情大致的过程和徐宴的动机。晋凌云的所作所为,将来势必会牵连白皇后,祸及乘风。若徐宴将事情挑明, 罪责让晋凌云一人担, 将白皇后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那对苏毓母子都是一件好事。徐宴定然是与南阳王见过面。
顿了顿, 徐宴承认“是。”
“宴哥儿,”苏毓眉头不由蹙起来, “你动长公主经过皇后娘娘同意了么”
徐宴抿了抿嘴, 一言不发地盯着苏毓。
苏毓一看他这神情,就知道他擅作主张。两道眉头不由拧了起来“宴哥儿”
并非是苏毓不赞成徐宴先下手为强。事实上,晋凌云埋下的这颗雷是非拔不可的。一旦晚了, 指不定会出现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苏毓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白皇后养育晋凌云多年, 从呱呱落地到如今整整二十五年。并非苏毓不信任白皇后, 而是人与人的情分是不可用常理推断的。徐宴不经白皇后同意便动晋凌云,苏毓的心里有点不踏实。毕竟,谁就敢断定二十五年的母女情谊就一定比不过血脉亲缘若白皇后有心要护晋凌云,徐宴的做法势必会触怒她。白皇后震怒,养在未央宫的乘风的处境便会艰难起来
苏毓深吸一口气,她可不愿拿乘风冒险“若是娘娘震怒,你可曾想过乘风”
“娘娘默许了。”
苏毓一愣,眨了眨眼“娘娘默许”
“嗯,”这不是白皇后亲口说的,而是徐宴推断出来的,“一个公主,远远没有江山社稷安稳重要。孰轻孰重,娘娘还是能拿捏得清的。毓娘,我所做之事,必定是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你大可放心。”
苏毓闻言松了一口气。她不是怕事,只是徐宴这厮看似稳妥,但每一件出自他手的事不可能默默无闻。尚未步入官场便玩弄权术,苏毓实在担心他胆子太大会出事。
桌案上堆放的是各种零碎的字据和名册,还有不少不知他到底从何处弄来的这些资料。苏毓拿起其中一份名录翻看了几页,发现里面都是一些平民的名字。她抬眸又看了一眼徐宴,晃动的烛火之下,徐宴浓密的眼睫将他眸中的光遮得严严实实。
这些名册里有几个名字被徐宴用朱砂笔单独勾出来,大多数已经被划去。虽然不清楚他查到了些什么,但显然进展已经到了很后面“宴哥儿,我还是那句话,切莫聪明太过,反误了卿卿性命。”
徐宴笑了一声,轻声应下了。
别的话苏毓也没多说,将名册合起来放回原位,苏毓便提着灯回去歇息。
转眼便到了八月底,秋风一起,天气转凉,苏毓的火锅店如期开业。
开业的当天徐宴的诸多同窗好友不请自来,纷纷前来捧场。徐宴别看冷清,但在考生学子之中的威望甚高。来捧场的人中不乏来过徐家的,更多许多苏毓见都未曾见过的人。刚好苏家兄弟也带了一批人来。三批人涌进来,哪怕新店足够大也硬生生给挤了个人满为患。
火锅店的宣传也做了半个月,新铺子早在一开始便博得一众眼球和关注。尚未开张,但苏毓的这件店铺未开先红。不少人抱着好奇的心思来瞧一眼,结果被头一日这样火爆场面给唬住。
好在苏毓早已习惯了现代火锅店火爆的场景,早早培训过的跑堂小子倒是应付得井井有条。新鲜的吃法,奇怪的炉子和各色不同的蘸料。怕第一次吃的人不懂,苏毓每一样都安排妥当。
事实上,今日来捧场的人里,不少是冲着人情来的。可这红油的汤底一端上来,刺激的气味儿一出,不少人的口中便开始口涎泛滥。北方大多数人的口味都是偏咸偏重口味的。火锅这等辛辣鲜香的食物,最是讨巧不过。新鲜的食材端上来,蘸料有跑堂小子给调好。第一口肉吃下去,众人心思就变了。
苏毓做火锅店,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蘸料的种类各色各样,食材也是用最新鲜的。请了刀工一流的大厨片肉,比那现代机器切出来的更精巧易熟。
第一日的火爆,苏毓的火锅店成功打出了响亮的名声,一炮而红。
火锅店的运营走上正轨之后,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苏毓亲力亲为,自有徐家的仆从盯着。
有个词叫奇货可居,这个词汇同样适用于吃食铺子。
苏毓弄得这个火锅,是从前未能有过的吃食。一来吃法新鲜,一群人围坐在一起非常有利于拉紧关系,二来确实是味道好,三来店铺的名声炒起来凑热闹的人多。苏毓的火锅店日日爆满,前所未有。物以稀为贵,真当店铺生意太过火爆而排满长龙,这火锅的名声又上了一个高度。
说来也有意思,自古以来,这人都避不开从众心理。越是吃不到的就越好,越是难吃到的便越显身份。苏毓的这火锅店本是定得中端的平价吃食铺子,愣是被这些有身份的富贵人给哄抢出牌面来。
短时间内来不及再开一家分店,苏毓干脆迎合这些贵人的心理,弄了个会员制。会员分出金银铜三档来,且会员是要真金白银来买的,不同档次的会员会分情况优先定位置,还会送上最新的菜品。
说实话,在这个时代,再没有哪家吃食铺子是这样做生意的。苏毓才弄出这会员制出来,旁人酒楼看了半个月热闹的都以为她疯了。原本一个个等着她砸手里,谁知这会员制弄出来,还真有人花大价钱去买。因为买的人多,火锅店会员牌子价格都被哄抬得高了一个档次。
短短两个月的时日,苏毓的火锅店大获成功。
随着十月份往后走,天越来越冷,吃火锅的人就越来越多。苏毓的火锅店本来不小,但客户牌号已经排到了半个月后。不仅如此,苏毓给曹家成衣铺子绘制的新款冬装也全面上架。事实上,曹家在京城的成衣铺子更多。有徐宴这读书人的领头羊在,新款的冬装卖的更是火爆。
苏毓不声不响的,赚了个满盆钵。火锅店的生意,眼看着半年不到的功夫就能将成本给收回来。不过生意好了以后,麻烦也不少。
做吃食的素来竞争不会少的,苏毓的这铺子生意势如破竹,很大原因是抢占了一个吃法新鲜味道好。但自古以来,同行模仿能力是弱不了的。涮肉吃锅子在寻常百姓家中也是有的,只是这种吃法甚少有人搬到台面上来。如今苏毓的火锅店起了一个好头,这种火锅的吃法自然也被别家酒楼学去。
不过模仿也模仿不全,短时间内,他们也制不出合适的锅子蘸料。只能模仿一个型儿,吃个新鲜。苏毓有专门去尝过有些清汤和高汤涮肉的吃法,滋味也没差到哪儿去。但到底少了专门吃锅子的氛围,倒是没法抢占苏毓火锅店的生意。
转眼就入了冬,第一场雪降下来,苏毓还是没能等到白皇后将乘风带出来,先等来了乘风被立为储君。
乘风被立储的前夕,宫里来人趁着夜色进了徐家。
彼时徐宴还未睡,苏毓已经歇下了。徐家的大门被拍得砰砰响,仆从开了门将人引进来,匆匆便去后院传话。苏毓从睡梦中惊醒,看到来人正是芍药。
说起来,乘风自从被定下十一皇子名分,改名晋乘风,记入皇家玉蝶至今未曾在众朝臣前露过面。白皇后将他身边管制得密不透风,每日除了南书房和校场的人,轻易不准任何人靠近乘风。
换言之,除了身边伺候的人和老师,至今外人还不知这天资聪颖的十一皇子是个什么模样。
再过不久便是立储之日。届时,正宫储君不能不在朝臣面前露面,乘风的模样便藏不住了。虽然乘风的样貌从未在勋贵众臣眼前曝露过分毫,却不代表没人认得乘风。至少苏威苏恒父子俩一清二楚。原本立储当日,除了内阁诸位,其他朝臣都是跪在殿外。离得远,倒也不怕乘风的样貌会惹疑窦。但几日前,苏威不知为何被调换了位置,换了一位内阁辅政大臣进了内殿。
芍药匆匆走上前,给苏毓徐宴行了一礼“小主子,娘娘有要事您二位入宫商议。”
苏毓与徐宴对视一眼,徐宴眼眸微闪,似乎知道是什么事的样子。
“我进去换一身衣裳,稍等片刻。”
苏毓匆匆进屋换好了衣裳,夫妻二人便随芍药匆匆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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