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12
男人身上宽厚而温热,将她压在后座的垫子上,身上独有的甘草和薄荷混合气息,将她沉沉笼罩。
此刻他说出这调情的话,眼尾上挑,含着笑意,一脸吊儿郎当。
知眠先是愣了几秒,但是早已在这方面被他带坏,当回味过来后,立即松开了搂住他脖子的手,脸颊涌上热意。
“你有病”
这人太过分了
段灼笑,“害羞了”
“段灼,你能不能正经点”
“在户外亲你,怎么就不正经了”他一脸气定神闲,手肘撑着脑袋看她,“难不成你理解为其他的意思了”
知眠懒得搭理他。
裹上外套,她身子坐直了些,和他保持距离。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男生,看到他俩,“老大、嫂子,你和诸葛教练真就各过各的二人世界啊,不来玩吗”
远处有人朝他们挥手“老大,四缺一快来”
知眠打算让他去找他们,却见段灼下了车,拽住她的手,“走了,过去坐会儿。”
知眠只好跟着过去。
他打牌,她就坐在旁边,男人偶尔赢了牌时,会好心情地逗她几句。
以前她很喜欢待在他身边,哪怕不说话,单单看他也开心,可今天不知怎么,没过一会儿便觉得无聊。
最后知眠对他道“我有点困了,想回车上。”
他转头看她,“困了就去睡。”
知眠离开。
旁边的诸葛宇正在和孔思你侬我侬地看星星,知眠不在乎今晚是不是有流星雨,只想着躺到车上好好休息。
把后备箱关上,她上了车,平躺在后面,盖上毯子。
夜色渐浓,外头的牌局到了尾声。
最后一局结束,段灼站了起来,走回车旁,拉开车门就看到知眠安安静静躺在里头,已经睡着了。
他在旁边坐下,手机铃声刚好响起,是舅舅庄嘉荣的电话,他接起,“喂,老庄。”
庄嘉荣没有儿子,从小对段灼宠爱有加、视若己出。段灼和舅舅很亲,向来没大没小,于是便这么叫他。
一个老庄,一个小段。
不熟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是舅舅和外甥的关系。
那头传来低沉男声“元旦假期都快结束了,也没想着给你舅舅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你个小白眼狼。”
段灼笑,“老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啊要不要我提前再给您把年拜了”
“臭小子,找抽是吧,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你什么时候回来”
“要到快过年,元旦你有没有给你爸妈挂个电话”
“打了,老两口忙着呢,话都说不上几句。”
“那小九呢她放寒假了没”
庄嘉荣其实是家中最早知道知眠存在的人。
当时段灼刚收留知眠不久,庄嘉荣得知,没想到外甥胆子竟然这么大,小小年纪就敢把一个小姑娘往家里领。
而段灼为了让舅舅替自己保密,几乎要和老庄翻脸“庄嘉荣,你要是敢把这事儿告诉我爸妈,我就没你这个舅舅。”
庄嘉荣闻此言,无奈之下只好帮忙瞒着。
“应该快了。”
睡梦中的知眠翻了个身,朝向他的方向,段灼边说,手指随意把玩着女孩的头发。
“你爸妈不知道今年过年有没有回来,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小姑娘带去给他俩正式见个面啊”
段灼声音懒懒的,“再说吧,着急什么。”
车窗这时被敲了一下。
司马诚站在外头朝他招手,段灼下了车,关上车门,车里再次恢复安静。
躺着的女孩慢慢睁开眼睛。
眼神空洞。
刚才知眠被他打电话的声音吵醒,于是就听到庄嘉荣问的那句有关于她的话,和段灼的回答。
“再说,不着急。”
一如他往常漫不经心的态度。
那一刻,她没有勇气去询问缘由。
具知眠了解,段灼的父母都是北方某个军工厂的高级兵器设计师,从事的工作属于机密。
他出生于传统的知识分子家庭,父母知书达理,对段灼从小严格与温柔并教,因此段灼虽然看过去叛逆桀骜,实则格外的有原则。
从小到大,他唯二和父母起冲突的,一是父亲竭力反对他参军,他就玩上了ea,二就是他擅自把一个小姑娘带回了家。
当时知眠的存在被段灼父母发现后,段灼的父亲很生气,后来也不知道段灼和他们怎么沟通的,只记得男人回来后,让她安心住着,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上大学后,段灼带着她搬到外面,知眠就仿佛被藏了起来一样,再没见过他的父母。
段灼每次都是说不着急见。
就像他不着急见她的朋友一样。
或许他心里根本没有把她的身份看得很认真,不过是且玩且过地和她交往。
只有她那么认真,把这当成了一辈子的事。
耳边寂寥无声,段灼很久都还没回来,知眠看着窗外的天,心尖涌起一股苦涩,久久不能散去。
第二日,从金山回来后,段灼直接送她去学校。
一路,知眠安静无话,段灼见她好像闷闷不乐,随口问了句,她只说昨晚没睡好。
到校后,知眠解开安全带,道“接下来这周我准备考试,就不回家了。”
他揉了下她发顶,没多说“嗯,好好考。”
知眠下了车,悍马扬尘而去,没带丝毫停留。
回到学校后,知眠收了心,投入期末复习中,她的成绩始终稳定在专业前三,每年都拿一等奖学金,从小到大,很少事能够分她对于学习的专注度。
这段时间,她和段灼也只是偶尔交谈几句,男人不喜欢发信息,如果她不主动找他,他也基本不会主动找自己。
说是闹矛盾,根本算不上,因为段灼什么也没察觉到。
一月中旬,气温更冷了些。
最后一天考试中午,她和段灼提了句明天放假,他就说晚上带她吃饭。
下午从考场出来后,她收到段灼的信息,对方发了一个会所的名字,因为程立这几天有事请了假,所以让她直接来这。
知眠也不知道他怎么带她去那种地方吃饭,也没多想。收拾完行李从宿舍楼出来,她发现天色突然暗了,乌压压的云重重压在头顶。
仿佛快要下雨了。
她乘着校内公交到达c大南门。
今天附近高校都放假,公交车站站满了人,车一来学生便如丧尸般蜂拥而上。
知眠看着手中大包小包的行李,打消了坐公交的念头,拿出手机叫出租车。
软件里显示排队人多,预计需要等待十五分钟。
知眠在路边等待着,忽而听到一旁传来一个中年女声
“知眠”
一个打扮偏显土气的女人走到她面前,语气激动“知眠,竟然真的是你啊,我刚才远远瞧着,就觉得像”
知眠眼底一怔,立刻记起
眼前的女人是她的小伯母,当初第二家收留她的亲戚,也就是叶磊的母亲,潘芬。
逃离亲戚家后,这么多年来,知眠和她没再有联系,唯一有一次是在前年过年,那天她和段灼在商场逛街,刚好偶遇了潘芬和叶磊。
当时段灼牵着她和他们擦肩而过时,潘芬一脸震惊,大概是没想到她非但还活着,还过得比他们想象中还好。
后来知眠还看到,他们还偷偷跟着她好一会儿,似乎要窥探她的生活。
当初在潘芬家生活时,潘芬对她只有冷言冷语,如今不但没生疏,反而变得如此亲昵,让人觉得怪异。
知眠做不到同样的热情,只淡淡应了声,对方问“你在c大读书啊”
“嗯。”
“诶你书读得可真好,磊磊还留级一年,现在在旁边的六中念高三呢,我今天来接他,没想到刚好碰到你了,真是太巧了,要不要回家里坐坐”
“不了。”
“当年你走后,伯母还很担心你,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潘芬自顾自叙旧了好一会儿,最后问“那你现在在哪儿生活啊”
知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听磊磊说,前段时间看到有男人在学校门口接送你,你现在应该过得不错吧”
知眠心口一跳,直对上她目光“伯母,您到底想说什么”
潘芬笑了下,终于转入了正题“知眠,你看小时候你也在我们家住过一年吧,当时你姑妈给我们的钱也就一点,我们还是供你吃穿读书。”
“我们对你是有恩的,对吧”
“最近吧,家里想要开个服装店,一直凑不齐钱,你看看能不能帮伯母一点”
知眠一下子恍然大悟。
难怪潘芬会过来这么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原来就是为了要钱。
知眠冷下脸来“我没钱。”
潘芬听她拒绝得如此果断,眉头皱了下,却仍柔声道
“知眠,你现在不是攀了高枝儿,跟了个有钱的男的交往,过上好日子了人是不是得讲个知恩图报你没钱,要不你可以去问问你男朋友,他肯定会帮忙的”
知眠听着潘芬话里话外的侮辱,红唇微颤,打断她的话
“当初姑妈给你用来照顾我的钱,你不会不知道这钱是从哪来的吧而且你拿了这个钱,最后做了什么”
“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你全都忘了你说我是你们的累赘,巴不得我彻底消失,花完了全部的钱,就把我踢到其他家。现在你开口就找我借钱,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知眠咄咄逼问。
潘芬语噎,没想到向来逆来顺受的女孩会说这样的话。
“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知眠一字一顿,“也请你别来打扰我的生活。”
“你”
知眠没顾她的话,拖着行李箱直接离开,没走两步,潘芬追了上来,气急败坏地骂
“你个没良心的知眠,当初要是没有我们,你早就饿死街头了当初我就应该把你赶出去”
周围的人不禁投来好奇的目光。
知眠逆着人群行走,脚下的步伐渐快,潘芬追不动了,仍站在原地骂骂咧咧。
直到把声音甩开耳边,知眠才松了口气,握着拉杆的指尖打颤,呼吸急促。
她想起当初在潘芬家,潘芬经常在大冬天让她把全家的厚衣服用手洗了,每次她做得只要有一点不好,潘芬就会指着她鼻子,骂各种难听的话。
她有次掉了眼泪,潘芬直接一个巴掌过来,半边脸都肿了。
她只能咬着牙,哭都不敢哭。
现在潘芬竟然毫不知耻地说他们对她有恩,多么荒唐
知眠走着,头顶忽然砸下几滴雨来。
紧接着,速度越来越快。
大雨落下,路上的行人飞奔去寻避雨之地,知眠停下脚步,着急地去包里拿雨伞,行李箱却被人撞倒在地。
那人飞快说了一句抱歉,而后头也不回地继续奔跑。
知眠弯腰把弄脏了的行李箱扶起,肩膀的单肩包滑落,差点掉到地上。
她起身把装棉被的包包搭在行李箱上,一手扶着,一手从包里拿出雨伞,艰难地撑开,另一只手滑动开滴着雨水的手机屏幕,解锁。
她还是没打到车。
雨伞歪斜,知眠半边大衣都淋了雨,她看着眼前的瓢泼大雨,第一时间拨通了段灼的电话。
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城市的另一边,日暮西山,淡淡的风吹过中式会所的假山庭院。
亭子里,茶香弥漫,一个男人把一盏茶放到段灼面前“所以这投资的盈利,到时候肯定还是你获利最大,大不了,让林国再给你把把关,你肯定放心。”
“诶,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拿我开刀呢。”
“你这叫跟着灼哥有肉吃”
段灼交叠着腿,淡淡一笑,忽而听到桌面上的手机响起。
拿起一看,上头显示“九儿”。
他接起,“喂。”
知眠声音很低“段灼,你现在能来学校接我一下吗”
她刚想说下雨了,段灼却直接开了口“我现在还在谈公事,旁边有人,不是和你说了,你自己打个车过来吗”
知眠握着手机,雨滴顺着寒风砸在脸上,模糊了视线。
一颗颗滚落到衣领里,冰冷而刺骨,让她瞬间清醒几分。
她本该想到结果的。
有他和没他,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区别。
知眠垂下眸,将全部情绪压了下去
“好。”
话落,她直接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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