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XVII

    宁姜牵着小柔回家,是徐娘子给她开了门。

    徐娘子瞧见衣服褶皱的宁姜和伤痕累累的小柔,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阿糯,你怎么了?是跟别人打架了吗?我带你去看大夫。”

    刚想带着宁姜出门,徐娘子又忽然很紧张地将宁姜拉了回去,“不不不,说不定那些人会追上来,你快进来,咱们从后门走。”

    宁姜不知道徐娘子脑补了什么,有几分无奈,“阿娘,我没事,就是回来路上顺便救了个人。喏,这是我买的驴,它叫小柔,刚刚可帮了大忙,你先给它上药。”

    她将那个药罐压到徐娘子的手上,又急匆匆地往里走。

    等见到同样安然无恙的徐籼,之前心神不宁的宁姜这才彻底安定下来。

    “哥!”徐籼两天未见宁姜,颇有些想念,此刻的他眼睛仿佛在冒光一般,小嘴叭叭地列举出这些天干了什么。

    “我这两天都按你说的一直跟在阿娘旁边,除了屯粮屯水,我还跟卖猪肉的大伯买了一对砍猪骨刀。”

    说着,徐籼往外张望了下,发现徐娘子没在,立刻压低了声音,“哥,你叫我额外买的那批粮食,我就藏在厨房的柴火堆里,谁都不知道。”

    “也是因为阿娘对算学不怎么会,我们买了多少粮食她都不知道。”徐籼皱着眉小大人样,语气中含满了纠结,“以前阿爹在世的时候,都是他管账,我还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算是明白了。”

    “明明那掌柜的说一斤米18文,我们买六斤米,他要收我们118文,阿娘都没瞧出什么问题,看来以后还是得我来管账了。”徐籼瞟了眼宁姜,见她没什么意见,差的半句话就咽回了嘴里。

    他虽然小,但发现家里两个比他大的人,一个不会算学,一个花钱没打算,都不是适合管家过日子的人。

    让他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起管家的重任,真是没办法。

    “干得不错。”宁姜拍了拍徐籼的肩膀,表示赞赏。

    她也不喜欢管账,之前在修真界,都是家族统一负责他们产业的运转,他们只需要按年拿钱就好。

    至于没钱花这个问题?

    她根本不需要考虑。

    宁姜修炼从来不需要丹药、武器也是自己造,除了修炼时摆个聚灵阵,连屈指可数的几次出远门,她都没来得及自己付账。

    须弥戒里的灵石,都是来自娘亲、大爹爹、二爹爹,还有家中各种各样的叔伯。

    他们每个人一见面,就不容拒绝地划了一笔给她作零花,在里面都已经堆成望不到边际的山群了,她连整理都懒得了。

    若不是家族那番骚操作,她现在根本不会缺灵石。

    要她说,娘亲在给她那个须弥戒的时候,就不该让其他人知道。

    不然也不至于家族将她当典型,特意在历练前,请了化神期的长辈将须弥戒给她封了。

    往事不堪回首。

    宁姜想着不禁摸了摸脖间的葫芦,感叹还好这个藏得深。

    “哥?”

    徐籼的五感仍然敏锐,虽然宁姜只走神了一瞬,他也察觉了出来。

    “哦,没事。我去给你们做饭,阿娘在给小柔上药。你也去瞧瞧,以后它就是我们家里的一员了。”

    “小柔?”徐籼迷惑。

    “你去看看就知道。”宁姜买了个关子,直接去了厨房。

    时候不早,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为了庆祝今天的乐于助人,她得额外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厨房里柴火堆得满满当当,显然是刘妇人为了表现她并没有贪便宜,将宁姜给的钱全都买了柴火。

    那放在柴火堆里的粮食,也因此被藏得严严实实的。

    宁姜看着,就能想象到当时徐籼废了多大的力,才把这些粮食背着人藏好。

    她笑了笑,一边觉得有个懂事的弟弟感觉还蛮不错,一边亲自动手将柴火移开,把那些粮食放进五行空间囊中。

    毕竟之前受了伤,能不轻易动用灵力,她就尽量不动。

    做完晚饭,大缸里的水也用了一半。

    这大缸是两家共用,宁姜并不想占刘夫妇的便宜,一向是随用随补,每次做完饭,不管谁用得多,她都顺手将里面的水给挑满。

    但这次打水的时候,宁姜竟发现那井绳比之前多下了半米。

    难道现在干旱就已经初见端倪了吗?

    宁姜不禁怀疑起之前的记忆,心里的忐忑又再次卷土重来。

    她默念了几遍清心咒,缓解了下心里的不安,将饭菜端过去叫徐娘子和徐籼吃饭,结果发现他们俩竟然把小柔也给牵进屋了。

    徐籼轻轻地摸着小柔,小心地错开它身上的伤口。

    徐娘子则找了些干净的布条,一边给小柔上药,一边给它包扎。

    而提前被宁姜叮嘱过的小柔,此时正有几分拘谨兼享受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那甩来甩去的尾巴彰显着它心里的焦躁。

    “哥,小柔好乖啊。”徐籼抿着嘴浅浅地笑,露出脸颊的小酒窝。

    他以前很羡慕能坐驴车的人,但村里有驴的人家,都不会轻易让小孩去靠近。

    一是因为驴是他们家里的宝贵财产,二也是因为有些驴是专门冲着生人发脾气。

    不过对于小柔,徐籼能感受到它并不是那种好脾气的驴,但在面对他和徐娘子,它却愿意收敛自己的脾气,想来是已经把他们当做家人了。

    所以徐籼,也很喜欢非常“懂事”的小柔。

    宁姜:“……”

    她很贴心地等徐娘子给小柔包扎完毕,才喊他们吃饭。

    虽说他们的房间之前应该是作为库房的地方,但不习惯待在封闭空间的小柔,也不禁有些焦躁起来。

    只是因为宁姜等人正在吃饭,所以它只好不停地对地摩擦着自己的蹄子,用以缓解心中的暴躁。

    徐籼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于是在吃饭的时候,总是频频向小柔目送关切。

    宁姜利索地吃完饭,便顺了悍驴的心思,将它牵到厨房外,按老规矩输了些灵力促进它恢复,又拿了些蔬菜嫩叶和胡萝卜给它充饥。

    夜空星辰遍布,天气已经有些燥热。

    “今天没时间,看样子也不会下雨,明天再给你搭棚子,晚上就不拴你了,自己老实点,听到没。”宁姜交代了一番小柔,得到它轻“呃”的答应声。

    也许是之前本就没什么玩伴,徐籼直到睡觉前,还心心念念着温顺的小柔。

    宁姜给了他一个轻栗,立刻恢复成大家长的严肃模样,让他赶紧闭眼睡觉。

    旁边又在给宁姜缝鞋的徐娘子,瞧着这幕柔柔地笑了。

    她觉得此刻安宁无比,之后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似乎也不错。

    “阿娘,你也早些睡吧。”宁姜又等了徐娘子半刻钟,便也态度强硬地让她去睡。

    做东西偶尔做一会可以,但做太久就容易伤眼睛。

    徐娘子轻“嗯”了声,没有去反驳宁姜的安排,只是临睡前,也特意去瞧了瞧小柔。

    家中两人都已完全睡熟,宁姜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修炼,她干脆去了厨房,将打上来的井水一锅一锅烧熟,等水差不多温了,就倒进之前备好的大葫芦中。

    这些本该是快地震前才准备的,但提前准备也没关系,因为五行灵气囊的那处空间本就具有保鲜功能。

    可当所有的大葫芦都装满了水,已经到了深夜万籁俱静之时,明明该是大好的修炼时光,宁姜却还是静不下心,眼皮也跳个不停。

    她心中的不安浓重得几乎要让心脏飞出,便干脆睁着眼睛守在徐籼和徐娘子身边。

    又过了半个时辰。

    “哗哗!”宁姜警觉地盯向声音的来源,她看到屋子的墙面开始大片落灰,瞳孔不禁微缩。

    地在震动。

    在地晃动第一下的时候,宁姜的动作已经比她的思维更加快了。

    她连被子带人,一手抱住一个,健步如飞地跑出屋外,刚巧碰见了撒开蹄子往她这边跑的小柔。

    四目双对,除了慌乱还有一丝恍然。

    宁姜的思维很快上线,她的脑海中明明白白地刻着几个大字:地震提前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宁姜根本没再考虑灵力不够什么的,她利用灵力加持,放开嗓子大声吼道:“地龙翻身,快跑啊!”

    这一声宛若炸雷,惊醒了附近一片的人。

    意识快的,赶紧裹着被子往外跑,意识慢的,则清晰地感受着屋子随着脚后跟塌落。

    徐娘子和徐籼也在这一声中惊醒,两人眼中的迷茫还没散尽,就听见宁姜道:“你们在这里待好,我去救人。”

    她的动作很快,因为时间经不起耽搁。

    正院还住着刘氏夫妇,宁姜估计他俩年纪有些大,所以反应可能不会太快。

    震动更大了,即使是人在平底上走,也能感受到那种摇晃。

    宁姜刚冲进刘氏夫妇住的屋子,就发现两人才刚刚从床上下来。

    刘妇人着急地拉着刘老丈往外走,可刘老丈似乎是动作太急,不小心一个踉跄摔了一跤。

    宁姜神识微扫,发现没什么大问题。

    便和刚才一样,一手托着一个将夫妇俩弄了出去。

    刘妇人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这小子就十岁刚出头的样子,竟然力气这么大?

    但震动的地面让她很快抛弃了对宁姜的惊疑,刘妇人紧紧抱着刘老丈,看着他们的房子彻底倒塌,浑身瑟瑟发抖,既恐惧又彷徨。

    这一番功夫下来,就已经花费了四十多秒。

    而宁姜因为刚才那一声吼灵力缺乏,身上未好的肋骨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面无表情地和大家待在院子里,任由徐娘子紧紧搂着。

    已经来不及了。

    是她太过自信,还是这一切都是小世界的规则注定?

    宁姜本想在地震前,利用别的方式救下一城百姓。

    比如说走火了,或者谎称有预言降世,像用蜂蜜吸引蚂蚁成字,这些并非难事。

    虽说这其中将要让她背负的因果不明,但她也并不畏惧。

    可,到头来所有的打算都成了一场空。

    其实在白天意外救下叶叙年的时候,她就该多想一下不是?

    明明那也并非这个时候。

    宁姜低低地笑了一声,里面尽是对自己的嘲弄,她笑自己的狂妄自大、笑自己的无能为力。

    此刻的她,和之前知道家族出事的她,多么像。

    “还真是、太弱了呀。”

    声音中的凉意让徐娘子搂得更紧。

    “阿糯,别怕,我们都在、都活着呢,别怕。”徐娘子翻来覆去地重复着这两句话,她以为宁姜是因为未来和记忆中不同的不确定而害怕。

    作为一个孩子,她承担了太多本不该她承担的。

    徐娘子母爱爆发,心中全是懊恼,她怎么可以放松警惕,明明丈夫给过他们提醒了。

    “梦里都是假的,阿糯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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