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峰在第二班,宁姜守完自己的班之后,便按计划叫醒了何为峰。
四辆驴车围成一团,中间点了一堆火。
何为峰呆呆地注视着火焰,在寂静无声的夜晚里,开始思念原本的家人。
他的孩子才刚刚五岁,就已经能跟着他背诵《三字经》了,若是能长大,应该会比他的父亲更厉害吧。
妻子是同村的姑娘,自幼与他青梅竹马。
他家里父亲早逝,母亲听先生说他天赋好,所以尽管家境贫寒,还是努力供着他一路上学。
妻子的家境比他好些,但也只是略有十几亩薄田。
当初丈母娘原本是瞧不起他们家的,只是因为妻子固执的坚持,他才如愿抱得了美人归。
跟他在一起的妻子,从被家里人当宝的姑娘,成了一根同样支撑起何家的柱子。
但辛苦那么些年,妻子也从未跟他抱怨或是叫苦。
他心里明白,便也在读书空余的时间里,尽量为家里减轻些负担。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老丈人在上山的时候,被野兽咬掉了半条腿。
丈人家本就两个孩子,一个姑娘嫁给了他,另一个也就十来岁的半大小子。
那天夜里,丈母娘敲响了他家的门,让妻子找些银子出来,去给丈人请大夫瞧病。
妻子听说了爹爹的现状,当时就双腿发软、跪倒在地。
家里太穷,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了。
只剩的,是留给他去府城参加院试。
而那时,已经是他踏上去府城路的第二天了。
何母站在旁边,还没等妻子下定决心,就定了主意。
“峰儿的考试可以来年再考,但亲家公不能等,絮儿,你赶紧喊隔壁的二叔去追为峰。我跟亲家先去找大夫。”
可惜啊,怎么可能追得上?
他们那个乡里的大夫,又刚巧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没有见到钱,他不管怎么说都不愿动。
而这个时候,两家也因为他的缘故,早早借遍了附近的人家。
关系不错的人家,确实没有钱了,关系次一点了,却是无论如何不肯再借了。
他两次未中,那些人也早早认为他并非何母说得那般天资聪颖,便舍不得再借钱。
最终,老丈人因为腿伤太重,第二天中午便去世了。
而妻子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她抹干了眼泪,又差着人去追二叔,让二叔什么都不要跟他说。
家里穷困,老丈人最终只有一副薄棺下葬,丈母娘和小舅子也因为妻子的做法怪了她,两家人从此关系寡淡。
何为峰知道这一直是妻子心里的一道坎。
那时,当他考中了秀才回村之后,知晓了事情的缘由,便开始努力地修补两家人的关系。
石头捧在心里久了,也会被捂热。
好不容易两家关系有所缓和了,地震那天晚上睡觉前,妻子还跟他憧憬过年要给家里带点什么,希望弟弟能给她一个笑脸。
结果,如其来的地震便把一切都毁了。
他没有了家人,妻子也没有了家人,他还没有了妻子。
音容笑貌今犹在,可怜故人不见许。
何为峰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对着火焰,仿佛又看到了妻子,孩子和母亲。
他想着,这大概是老天对他最大的报应吧。
等将叶父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便让他从此青灯伴古佛,了却余生。
另一边和叶叙年睡在车里的小邱,正露着傻笑,做了一个美梦。
她梦见原来自己的秀才爹爹没死,不仅把后娘赶走了,还特意找到了她,把她接回了家。
秀才爹爹原来是被后娘故意推到山上别人挖的陷阱里的,然后被路过的举人老爷救了。那举人老爷风华正茂,就是不幸在地震的时候死了娘子。
那人对妻子用情极深,所以之后一直未娶,在城里是那些长舌妇嘴里经久不绝的“痴心人”。
爹爹带她去拜谢举人老爷,那举人老爷果真长得相貌堂堂,见到她又忽然一动不动,眼睛里还流露了欣喜。
小邱努力地想去瞧清梦里举人老爷的长相,她便挨着更近了。
那人的长相不是别人,就是白天里跟她一起赶路的何为峰!
小邱欣喜若狂,甚至一不小心从梦里笑醒了。
她清醒过来,看着睡在一旁的叶叙年,心里忍不住大笑:果然,爹爹就算走了,也没忘记她,那个梦不就是告诉她何为峰未来会成为举人老爷吗?
她之前见过何为峰的妻子,跟她的长相有三分相似,而且今天白日里她也觉着何为峰瞧见她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所以这不就是爹爹在提醒她要赶快抓住机会吗?
“哼,你现在是小姐又怎么样?”小邱对因为白天太累、睡得正熟的叶叙年轻哼一声,“我可是秀才的女儿,以后还能成为举人夫人。”
这样说着,小邱便仿佛觉着梦里的东西已经成为了现实,她掀开车帘子往外一瞧,就见到何为峰注目着火焰,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火光的映射下,他的侧脸显得有几分异样的温柔。
男人都喜欢温柔小意的姑娘,他现在需要她的关心。
小邱这般想着,就开始行动了。
她悄悄拿起放在叶叙年旁边装运动饮料的葫芦,又在车厢放干粮的地方,抓了一把核桃,接着理了理自己的发鬓,整了整衣裳,便小心翼翼下了驴车。
宁姜虽是闭着眼睛,但神识一直扩散在外,看着故意扭着腰朝何为峰走去的小邱,她微微扬起了嘴角。
真的是,不出她所料啊。
何为峰正发着呆,没注意之下,便被小邱倒了个满怀。
文人骚客笔下的温香软玉,在此时的他看来,无异于洪水猛兽。
他猛地站立,让小邱摔了个屁股蹲,又赶紧拉开距离,厉声道:“你在干什么!”
小邱觉得屁股很疼,她一边用手揉着缓解疼痛,一边扭捏、掐着嗓子道:“人家这不是在关心你嘛,峰哥哥,难道你不喜欢人家吗,人家可还瞧见,你白天对人家看了很多次呢。”
何为峰眼里盛满了厌恶,但看在小邱是从小服侍叶小姐的丫头,他忍耐了一下,严肃订正小邱话里的错误:“我白天看的并不是你,叶兄是我兄长,叶小姐也是我的晚辈,我关注他们的安危。你,看在你从小服侍叶小姐的情分上,我就装作刚才没发生过此事,还望你自重!”
“啊啊啊啊!”小邱尖利地喊了几声,像是被刺扎伤的猎物,“你说什么?你明明就该喜欢我,我才是你未来的妻子。叶叙年、叶叙年她有什么了不起,她就是个商户之女,我是秀才的女儿,只有我才配得上你。”
何为峰冷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不再说话。
小邱还想做些什么,就被旁边的一句话吓得呆住了。
“小邱,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叶父干脆利落地从地上爬起,目露寒星地冷笑,“这样看来,我叶家也是留不得你了。既然你认为自己是秀才之女,而非我叶家之仆,那就快走吧,你的卖身契地震之时便已丢失,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了。”
叶父白日里就看出了小邱的不对劲,他比起原本的叶父,要更加心思细腻,所以过后就翻了翻关于小邱的记忆。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很多在原主看来没问题的地方,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一片漏洞,不能细思啊。
穿的衣服跟小姐一样,吃饭从来都是背着他吃,某次他去看望叙年,就见到小邱慌里慌张地从桌子边站起。
除了月例,叙年还总是额外找他要钱,说是要买首饰,但也没见到她带。
是,首饰是在叙年的首饰盒里,不过某次随口问了一句,竟然发现女儿根本不清楚那些东西,反倒是一边的小邱清清楚楚。
俗语有说,不要对仆人太好,容易将心养大。
但在叶父看来,这跟主人的善意没关系,跟人心有关。
贪心不足蛇吞象。
“不行!”小邱焉能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她惊恐地立马否定叶父的安排。
这个时候让她一个走,她会遭遇什么,天知道。
被当做奴婢贩卖过的小邱,深深地记得待在中人的那段黑暗时光。
“怎么不行,我们凭什么要带你一起?”叶父冷淡地掸了掸袖子上的灰,仿佛小邱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小邱被叶父这种无视的态度深深刺伤,她颇有些语无伦次,“小姐、小姐不会允许你赶走我。”
“呵。”叶父轻嗤一声,走上驴车,把小邱的包裹扔给了她。
那个包裹很重,刚想去拿的叶父差点没拿起,不过他很快就稳住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里面干粮、水、首饰、衣服都不缺,这小邱对自己的安全还是非常注重的。
“你要是不走,再让我明天见到你,我就当你还是我叶家的奴婢——,将你卖给别人。”叶父狠戾地说了所有的话,身上隐隐冒出一股血气。
小邱听到前半句话,还露了丝笑容,但后半句话直接让她坠入寒渊。
原本的叶父经常走商,可这走商岂是那么容易?路上流氓、土匪、或者蛮横的村民谁不想撕下一块肥肉。
穿越来的叶曲,之所以没有及时发现小邱的问题,就是因为原本的叶父,记忆里有太多血腥暴力不可描述的东西,所以除了穿越那天的常识记忆,便没再主动去接收。
他好歹也是现代社会的文明人,虽说在商场上有过不见硝烟的战斗,但也没到突破底线的程度。
但底线和女儿之间,女儿更重要。
所以叶父明知道小邱现在一个人走,面对未来的天灾可能遭遇什么,他也没有软下心肠去继续包容她。
前路太危险了,现在那些危险还没出现,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他要保证队伍里的和谐,一定不能让队伍内部出现破坏因子,因为这一不小心,付出的代价可能就是叙年、或是整队人的生命。
而且刚才听那小邱的话,显然已经对叙年妒忌成性。
他甚至怕哪天这人失控,直接在半夜里捅了叙年一刀怎么办?
要知道前世那些舍友因为一点口角,就给对方下毒的新闻,可是不少啊。
永远不要试图和疯子讲道理,和杀人的讲生命的珍贵。
他们这些普通人能做的,就是尽量远离、远离、再远离他们。
小邱是一个识相的人,她沉默地捡起自己的包裹,眼里的恨意浓得几乎要滴出来。
“你们给我记着,我一定要报仇!”
叶父看着小邱的身影在黑夜里渐渐消失,心里莫名舒了一口气,身上的气势也陡然一松。
他立马望向旁边的何为峰,笑呵呵道:“峰弟,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残忍?不过为了家里人的安全、车队的安全,我不得不这么做啊……”
何为峰摇了摇头,说出的话却让叶父眉头不禁跳了跳。
“叶兄太过仁慈,她本就是你家的奴仆,生死当然也该掌控在你手中。如将其报给官府,也能以妒主害人为由,将其下狱,即使心慈,也该将其卖到有亲在蜀地的人,才是永绝后患。”
尽管何为峰说得隐晦,但叶父也能听出他话中的遗憾。
他竟然是遗憾叶父没有直接将小邱打杀。
不过,后半句话——
叶父瞧了何为峰一眼,试探道:“峰弟不是向往功名,既是这样,为何不向京逃难,而随我一起往南?如此看来,还是我考虑不周,耽误了峰弟啊。”
何为峰微微叹了口气,“我是真将叶兄当兄长,之前求功名,不过为了给家人一片天地。现在求功名,又能为了谁?上京非我愿,况且如今的朝廷,真的能应付过此次天灾?”
“知府老娘喜牡丹,园子遍地开牡丹,一年四季不分明,只为贵人笑逐颜。李家为讨好知府,重金六十两求购牡丹,叶兄可知?呵呵,不过李家那手笔,在大户人家眼里,不过小打小闹罢了。”
“我曾听闻,知府园子里最贵重的牡丹,是千两黄金买来的礼物。区区知府,便有千两黄金的贿赂,偏偏朝上还没有人弹劾,这是为何?贵人一笑痴君王,从此君王不早朝。”
“上京,不过是几条路里最危险的那道了。”
叶曲愕然,他没想到何为峰竟然就以牡丹那件事,就分析出了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可不是,闺女昨天刚跟他说过,上京、入蜀、下江南三条路里,上京是最先爆发农民起义的地方。
“哈哈,峰弟说得好,说得妙呀。”叶少疾敞着衣裳从驴车走出,抚掌大笑、不吝称赞。
“我就说是峰弟的家人拖累了峰弟,你瞧瞧,没了他们,峰弟可真是初露锋芒,寒光四射。行了,峰弟,从此刻起,你便是我叶某的半个朋友!”
何为峰冷冷地瞟了眼叶少疾,冷冰冰道:“你非何某的朋友,何某向来不同不知尊重、辱他人亲人的人交朋友。”
“哎呀,是叶某的错,该打、该打。”叶少疾说着,就自己用手重重地给脸颊拍了两巴掌,连红痕印子都出了,显然用力不小。
但紧接着,他又笑嘻嘻、疯言疯语道:“峰弟啊,大丈夫做事将规则,我们这种人做事,可不能太要脸哟,叶某等着瞧你自打自话哦。”
叶曲目瞪口呆,心里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他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但在此之外,不由得庆幸白天练狠了,让其他人都睡熟了,没有被那个小邱的叫声吵醒。
嗯,原本应该睡熟的宁姜,等在场的人终于完全安静、步入梦乡,到叶曲守夜之时,她悄然睁开了眼睛,朝着某个方向有目的地前进。
那位被赶走的小邱,此刻正紧紧抱着包裹,也没有睡。
她眼睛一直死死盯着车队的方向,嘴里恨恨地说着,“别人报仇十年不晚,我要让你们三天内就遭到报应。那么多新奇的东西,是该一个普通商户家有的吗?”
“贪心不足蛇吞象,既然你们不念旧情,把我赶出去了,那也别怪我狠心。那么多粮食,那么多好东西,就算你们有五个成年人,也挡不住一百只手。”
“何为峰,你也别想有机会再成为举人,去死吧!”
“嗯?你说什么?”清冷的声音飘进小邱的耳朵里,而伴随声音而来的是脖间窒息的感觉。
小邱努力地张大嘴呼吸,拼命地挣扎,她感觉自己眼前模糊,仿佛是一个极其熟悉的人掐住了她的脖子。
“救……救、救命。”
她感受到了生命无力流逝的滋味大脑里一片空白,甚至连是谁要杀她、她要报复谁都没时间去想。
这个感觉仿佛过了很久,但仿佛又是一瞬。
小邱因为失去空气,而陷入了假死,不过在她彻底失去意识的同时,那句地狱恶鬼一般的话、却像是诅咒一样,深深留在了她的脑海里。
“你要好好记着,想杀人,你就会先死。这个,只是教训。”
搞定一切宁姜,冷冷地瞧着倒在地上的小邱,心想着:明明也是上过几次战场的人了,怎么还是不敢杀人呢?
嗯,应该不是不敢,而是不愿意让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吧。
宁姜施施然地往回走,这个小邱看着也有点小聪明,之所以会在今天爆发,当然是有她的作用。
她当年看过的藏书阁可不是随随便便看的,里面有一项秘术,可以诱导放大别人的欲望,类似于催眠,但又比普通的催眠更加可怕。
因为这项秘术放大的是别人的勇气,而勇气突破极致,便会变为疯狂。
而疯狂,会使人灭亡啊。
宁姜其实还有更多的方法去解决这件事,而且更加干脆利落,不会祸害其他人。
不过,谁让就这种办法既不需要耗费灵石、也不需要浪费灵力呢。
她现在可是个伤员,能节约点灵力,就节约点。
那位何为峰,虽说她早有预料,不过这种事,就算没她这个诱因,恐怕未来的某一天也会发生吧。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在原本徐糯预测的那一世中,这个小邱确实成为了叶叙年生命中不可磨灭一个阴影。
叶曲因为原主的记忆太过,加上后面一系列的事情,便一直没来得及看,而小邱也比现在更耐于伪装(可能是运气更好些),所以她就像一个气球,在别人都不见的地方慢慢膨胀,直到某一天,彻底爆发,炸出了子弹一般的效果。
那次,天时地利人和,让她竟然非常顺利将叶叙年从车队里落了出去,让叶叙年几乎丢掉了半条命。
不过女主终归是女主,叶叙年也是因为那次事情,碰见了自己生命中的男主。
只是这次因为宁姜的插手,虽说避开了小邱的这个危险,但蝴蝶效应之下,恐怕叶叙年的男主会出点岔子了。
当然,这是好还是不好,看客都有各自的想法。
而对于此刻的当事人而言,命运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们的人生从不因为自己的选择而感到后悔。
宁姜返回车队的时候,发现叶父并没有任何变化,仍然坐在原地。
但在她没有注意的角落,车队里两个人表情发生了略微的变化。
叶曲状似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而故意活动了下自己身体,但呼出的气中不免同时带了些放松。
总算回来了,那应该是没事了。
不过就算能力这么大,不过终究是小孩子啊,什么事都喜欢单打独斗。
睡在驴车的里叶少疾也淡淡地浮出了一抹笑。
果然,应该到处走走,世间这么大,有趣的人自然也不少,他若不出来走走,又怎么会发现他们呢?
他的朋友,向来只要他盖章就算。
清晨,叶叙年在叶父“温柔”而强制的命令下醒来,她揉了揉眼睛,还不知今夕是何年,嘴里还嘟哝,“老爹,这么早喊我干什么。”
但很快,神志逐渐清晰的叶叙年默默收回了自己赖床的想法,爬起来洗漱干净。
“叙年啊,你要珍惜现在还能保持干净的机会。”叶曲看着女儿的大手大脚,想教训一下,又忍不住溺爱一下。
“嗯呢。”叶叙年吐掉嘴里的簌口水,胡乱应着。
她搞定个人卫生,又赶紧凑到叶曲旁边撒娇:“老爹,我跟你商量个事,就是、那个我空间不是东西太多了嘛,我搞了些包裹。不如你跟我一起装神迹吧。”
“……”
“啪!”
叶父又是一个巴掌呼在叶叙年的额头上,“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还没发现?十里亭,要我帮你回忆下不?”
“嘿嘿,我就知道我英明神武聪慧异常的老爹大人什么都知道,行嘛,行嘛。”
叶父无奈地叹了口气,“行。”
“耶!”叶叙年比了一个V字。
“但得在我的安排之下进行!”叶父赶紧严肃地添了一句,只是达到目的的叶叙年已经完全不在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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