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叶父对于女儿无所谓的表现有些头疼,他摇着头给叶叙年捋了捋头发,和声细语:“叙年,下次可千万别自己想什么是什么了。”

    叶叙年抿着嘴,知道老爹这是有些生气了,心里也有了点别扭。

    她虽是单亲家庭长大,但母亲向来疼爱她,即使工作忙碌,也从未减少过对她生活上的关怀。

    从她幼儿园到高三住校前,叶曲无论多忙,前一天夜里多晚回家,都会在早上爬起来给她梳头发。

    即使叶叙年体谅母亲,想让她多睡一会,可叶曲还是一直坚持这个举动。

    她总是一边梳头,一边笑着道:“年年,姆妈不累,别的孩子有的,年年也会有。”

    除此之外,叶曲也几乎从未打过叶叙年。

    每次叶叙年做错了事,叶曲反而会比平时说话的语气更加温柔。

    古代的发式有些复杂,叶曲知道叶叙年不会,所以这次又特地帮她弄好。

    “爹爹把小邱赶走了?”叶叙年闷闷地问。

    “嗯,她不适合我们的车队。”叶父没提昨晚的事,只淡淡地带了过去。

    叶叙年没说话,她想起来之前父亲跟她说过,她从空间里拿的东西,应该是被小邱看出异常了。

    叶父能下定决心把她赶走,肯定也和这脱不了干系。

    这个时候把她赶走,会发生什么?

    假如她做事更加小心些,是不是就不会让小邱沦落到这个地步?

    想着历史上那些惨状,叶叙年突然对小邱生出一丝内疚和不忍。

    “年年,你难道觉得我们有空间,就能顺利走出这里、平平安安活下去吗?”叶父轻轻叹了口气,“你真是太自作聪明了。”

    “古代并不少达官贵族,他们有人有粮有地位,也并不少药材,可天灾面前,谁又能真正保证自己活下去?”

    “你空间里有东西,不想私吞,打算不留名送给别人,我很开心。因为这说明我女儿心地善良,我很为她骄傲。”

    “可年年你也知道,黑死病是烈性传染病,即使是在现代,也不能保证完全治愈。防疫防疫,重点永远在防治方面。两个省的面积,会有多少病人,你空间里的那个小药房又能如何?”

    “我们离安全区太远,如果这一路上,我们的速度跑不过病毒的速度,那会怎样?你呼吸的空气里有病人的飞沫,你行走的路上有带着病毒的老鼠,你的身边正跳跃着带着病毒的跳蚤。”

    “即使你带着防毒面具,全副武装,那就绝对安全了吗?人心险恶,在生命面前,良知可能就不大重要了。我为女儿的善良骄傲,可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的女儿因为多了那么一点点善良出事了,我想我宁愿她更自私一点。”

    叶父说完这些话,又给叶叙年递了一葫芦运动饮料。

    “今天会更累,别多想,爹爹答应你的事情,都会做到。”

    掀帘子走前,叶父又顿了顿,“小邱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车队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具体的原因现在不大方便跟你说。”

    叶叙年一愣,瞧着那又垂下来的帘子,眼泪一瞬就流了出来。

    叶叙年是车队里起得最晚的。

    徐娘子和宁姜一大早便醒了,专门给大家做了早饭。

    车队里会做饭的女性,大约除了她比较方便,便没有其他人了。

    其他人,比如叶父虽然也会,但并不好帮忙,所以最后虽然只有宁姜来帮忙,但也并不是太累。

    徐娘子虽然也纳闷为何小邱早上不见了人影,但在宁姜略微的解释下,就恍然了。

    等给何为峰递早饭的时候,她还隐晦地多瞧了几眼,加上他原本的秀才光环,发现这人确实一表人才,也难怪那小邱会如此大胆。

    何为峰自然也感受到了徐娘子打量,他没有恼怒,反倒是从容不迫地笑了笑,“辛苦徐夫人做的早饭了。”

    这么一来,反倒让徐娘子有了些不好意思。

    早饭的材料是叶父给的,其余差的配料,宁姜也没提,直接自己添了些。

    这一群人暂时并不需要分得太细,能在各方面更紧密会更好。

    宁姜也有预感,这支车队,过不了太久,就会有其他人加进来,也有可能是他们加入其他车队里去。

    早饭吃过,车队的人又例行对徐娘子的手艺夸赞了一番。

    不过这次叶叙年却因为之前的事有些打不起精神,嘴里吃着的东西也显得有些索然无味,夸赞便显得有些附和的意味。

    徐娘子也是经过世事的人,自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徐籼心思灵敏,也聪颖地没在此时去跟叶叙年套近乎。

    这日行途中,他们意外地碰见三四户骑着大马的人家。

    那些人的车队几乎都是全副武装的样子。

    就连被护卫围着的那台马车上面,也明晃晃地插着尖刃。

    这一副架势显然并不好惹,宁姜一行人也只在路过的时候瞧了眼,便被他们超了过去,很快就被远远地甩到了后面。

    他们赶路匆忙,家世似乎也不错,所以并没有与宁姜一行人打招呼,当然,又因为道路颇为宽敞,也没有以势压人,故意让宁姜一行人让路。

    叶父瞧着这群人的去向,捋了捋胡子,沉吟半刻:“我们加快点速度,看他们方向,估计能与我们顺些路,马儿虽然跑得快,但也需要休息。昨天咱们休息好了,今日白日里就换着班轮着,争取借他们些势。”

    “不可,”旁边的叶少疾摇头,直接否定,“那是军队里的人,估摸为是接亲而来,恰巧碰上了这些事,那马虽然看着已经走了很久,不过耐力颇好,我们估摸是追不上。”

    “不过我们的速度也确实要快些。”

    听到叶少疾这么说,大家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会知道,但也没有深入去探究。

    叶父也掠去前一个问题,朝叶少疾这般问道:“少疾兄是觉得我们速度太慢否?”

    “然也。”叶少疾淡淡肯定,不再说话。

    “我们昨天从穗余城到禾收城,只不过六十里左右,按照叶伯父你所说,要去潇湘之地,粗略算来还有三千里地。若是一直走旱路,即使每天一百里,也需要一个月左右。”宁姜简单地做了一个数学题,“假如路上不顺,不走官道,恐怕两个月以上也是可能的。”

    两个月,要知道病毒的变异速度和传染速度可不是说着玩的,恐怕还没等他们出疫区就集体唱凉凉。

    叶父也不禁吓了一身冷汗,他光想着要让人适应一下长途行军的速度,却没想过时间它不等人啊。

    这么想着,他立马拍板:“大家得加快速度,我们有四辆驴车,轮换着赶车,除了驴需要休息的时候,其他时候咱们都不休息。”

    这个决定实施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

    李达和叶少疾倒还好,两个人都会赶车,何为峰虽能赶车,但车里还躺着一个病患——牛叔;叶家的叶父会赶车,叶叙年却不会。

    徐家就只有宁姜一人。

    牛叔听着这话,撑着叶父给他的拐杖,粗声粗气:“老爷,我来给你们赶车,我能行。”

    他当然知道这样肯定是对不起何为峰了,奈何叶父才是他效忠的人,所有那些愧疚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何为峰也明知如此对他不利,却也没有说什么。

    他显然也很赞同牛叔这个决定,附和道:“叶兄不如让牛叔过去,我年纪轻,可以撑得住。”

    叶父还没来及说什么,旁边的叶叙年绷着一张脸,“爹,我能学赶车,你让牛叔继续待何叔叔那。”

    说着,她又看向何为峰,“牛叔是半个病人,何叔叔您既然年轻体壮,不如多照料一会他。我保证能帮阿爹分担一半。”

    叶父看见女儿坚定的决心,也顺势支持了她的决定。

    解决了这个,又剩下唯一的徐家。

    宁姜握着徐娘子的手,肯定道:“不必担心,我和阿娘能行。”

    叶叙年本想问一个半大孩子和孕妇真能行?但出于没有其他办法,她最终还是嘴唇蠕动了一会,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旁边的李达和叶少疾。

    李达马上拍着胸脯,爽朗道:“徐糯小兄弟,你要是撑不住,记得跟哥哥说,哥哥到时候来帮忙。”

    宁姜绷着脸点点头,暂且谢过李达的好意。

    倒是旁边的徐籼小嘴叭叭:“李达哥哥,我家小柔可乖了,只需要我家里人留只眼就好,会自己跟着前面的驴儿走呢。”

    大家自然是将徐籼的话,当做小孩的天真言,只一笑而过。

    全员赶路,速度立马比昨天提了几个档。

    四头驴中,也开始显出其中的差距而来。

    表现最优秀的自然非小柔莫属,即使是叶少疾特地选的那头精气神极好的驴,也没有小柔的状态好。

    而最先支撑不住的则是何为峰的驴车。

    他本就没有选驴的经验,加上时间匆忙,自然是怎么快速怎么来。

    接连赶路两天两夜,一行人虽然果真如叶少疾所言,没有追上前一行人,但也走了快三百里的路途。

    连续赶路着实累人得紧。

    不过即使如此,叶父也没忘记对叶叙年的承诺。

    每次停留休息的时候,他会跟叶叙年背着人到合适的地方,天降“神迹”。

    不过估计叶父心里也清楚,队伍里除了李达还有些懵懂,其他人都是典型的看破不说破。

    甚至就连徐籼,也在暗地里悄悄问宁姜:“哥,叶家有那么多粮食吗?我看他们都在路上扔了好多。”

    他也算过,即使那辆马车里装满了食物,也不够他们这么糟蹋。

    宁姜摸了摸徐籼的头:“小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没有伤害到我们,就没必要去深究了。”

    徐籼听着宁姜的话,立马很明白地点点头,打着自己理解的比方,“我懂,就像我们的阿爹给我们托梦一样,叙年姐姐的妈妈肯定也舍不得他们。”

    宁姜点头,但笑不语。

    走了快三百里,便快到历城。

    历城地势极好,两边均是崇山峻岭,万仞高峰,唯有这一处是能让人通行的坦途。

    因为这种地势,历城便成了商贸极其重要的关塞。

    历任历城城主,也多会对来往的商人征收过关税。

    这个城是下江南的必经之路,然而宁姜等人还没等入城,就卡在了入城那一条九里道上。

    九里道,顾名思义就是有九里路,是进城的唯一道路。

    这条路也是官道,但相比一般可以并列通行五辆马车的官道,其仅仅够一辆半的马车通行。

    而此刻,狭小的九里道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群。

    “蝗灾!你不晓得,我家乡许县那一片都遭了蝗灾。”

    “全是蝗虫,太阳都遮了,怎么赶都赶不走。”

    “辛辛苦苦种的粮食,还没来得及收,全被那天杀的蝗虫爷爷吃光了。”

    “我家那边是大旱,五十年没断的河,河床都露了。我家老子说没得活了,赶紧跑吧。”

    各式各样的嘈杂声音充斥于这片天地,在两边的万仞高峰下,产生一定的回响放大,更是让处于里面的人心浮气躁。

    宁姜和徐娘子听到那些人交谈的内容,对视一眼,默契地什么都没说。

    旱灾、蝗灾一个都没少,全来了。

    只不过他们不知怎么,并没有碰到那成群结队的蝗虫大队。

    宁姜继续仔细听了下面人交谈的内容,将上次从叶父那偷瞥一眼的地图联系起来,发现他们行进的路线,却是恰巧避开了那群蝗虫。

    “蝗虫!”叶叙年同样听到那些人的交谈,她想起空间里学生物的同学,曾经发过的解剖蝗虫的照片,立马感觉到些恶心。

    她这么想着,面上便带了表情。

    宁姜正巧瞧了过去,脑海里浮现出“女主光环”四个大字。

    果然,这条大腿没抱错。

    其实对于逃灾的他们而言,蝗虫并没有什么好怕的,而且若是缺粮,将那些蝗虫捕捉下来,还能作为一种储备粮。

    不过想来老天觉得女主并不缺食物,所以就没打算给她送口粮了。

    他们这行人因为有驴车,对比挑着筐篓的人群,更加难以行进。

    而且那些没有驴车的人,也带了些对他们这些有驴车人的敌意,所以也有点故意挡在驴车前进路上的意思。

    但好在这一群密密麻麻的人多是进城,而非从历城出来的,所以也勉强还能动弹。

    “你不知道,我从巡县那边来,这不是地龙翻身,压死好多人嘛,巡县人重情,虽然活的人少,但每个人都不愿意抛家弃子,各个守在县里挖人埋人。”

    “不过这时间一久,有个人晚上受了凉,第二天咳嗽不停,结果第三天,又多了七八个人在咳嗽。我祖上有个童生,虽说没考起秀才,不过喜欢看各类奇书。”

    “我小时候常听老祖父说什么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心里想着不对劲,就赶紧跑了。”

    这个人说得神经兮兮,听的人却不是很在意,还纷纷取笑他胆小。

    说到后面,这个人恼羞成怒,直接挤开人跑走,口里还嚷着:“不信就不信,到时候死了可别怪没人提醒。”

    宁姜听到这话,整个人一肃。

    旁边的徐娘子还有些茫然,就看见宁姜跳下车,“阿娘,你好好待着,我去找下叶叔!”

    宁姜跑到前列的叶父车上,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叶叔,我刚才听见有人说自己家那边有人染了风寒,结果第二天就又染了七八个人。我感觉这很像你说过的大疫。”

    “既然已经有了,这里这么多人,说不定也已经有人带了病。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恐怕两天都进不了城,若是后面又有病人追了上来,恐怕不妙。”

    叶父知道宁姜的奇异之处,虽然他没有听见,但也有些紧张地往四周瞧了瞧,听见有人咳嗽,面色更加凝重。

    叶叙年几天赶车下来,也有些成长,虽然面色不掩疲惫,但也十分干脆:“爹爹,我们把车弃了,让驴直接驮着东西往前走。历城是必经之路,绕不开。”

    “行。”叶父转向宁姜,“徐糯你先过去准备,那些人我去说。半柱香后,我们将驴牵作一块走。”

    “等等,”叶叙年又拦下了宁姜,装模作样地从背后的布袋子里掏了掏,拿出一盒口罩递给宁姜,“这是我爹爹朋友送的,能预防些疫病,这里人太密集,等下你和家里人都记得戴上。”

    “爹,你说是吧。”

    “对,必须戴好。”叶父直接将口罩拆开,拿出其中一只作为示范,“千万别因为闷就不戴,我那朋友可是杏林大家。”

    宁姜目不转睛地看着叶父的一系列动作,并慎重地点头表示了解。

    虽说她清楚,不过还是要装好样子呀。

    叶父看着宁姜一脸慎重的模样,其实心里估计也有些清楚,他可有可无地拍了拍宁姜的肩膀,姑且当做她都明白了。

    宁姜严肃地拿着“医用外科一次性口罩”回去,原模原样地把叶父的话又说了一遍,并亲自给徐籼和徐娘子戴好。

    她将小柔与驴车连接的绳子砍断,将装满东西的筐篓用绳子压在小柔的身上。

    “要是有人来抢东西,小籼和阿娘都不要护,这些事情我来处理。”

    宁姜神色冷凝,她毫不掩饰地将两把砍骨刀握在手上、露在外边。

    接着,她又凛然地扫视了一眼周围。

    那些不良意图或是瞧热闹的眼睛,也不禁被她的态度刺痛了些。

    叶父很快就将消息带给了另外三人。

    等四头驴子汇合,大部分的行李被放在叶少疾和叶家的两头驴上,何为峰的驴子则驮着受了伤的牛叔。

    宁姜见到大部分明面上的粮食被放到了前面,心里也不禁舒了一口气。

    如今小柔身上只坐着小籼和徐娘子,她的压力也会减轻许多。

    四头驴两两并排,前面的由李达、叶少疾和何为峰看护,后面驮人则是叶父和宁姜看护,每个人都拿着一根棒球棍大小的木棍。

    叶叙年也握着一把不锈钢衣叉挨在叶父的内侧。

    宁姜的那两把剔骨刀也没有收进去,让徐娘子和牛叔各自握着,各自警惕这外围的人群。

    他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许是因为手上的装备、和面孔上带着的同系列医用口罩,让他们看起来并不好惹,所以也暂时和外围的人维持着一定的平衡。

    而叶少疾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可能天生就是一个斥候。

    在前方领头的他,总能在合适的时间找到合适的位子,这一点让他们行进的速度不禁稍微上升了一些。

    等到黄昏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完了九里道,站在了历城城门口。

    城门对比一般的城门而言,非常高,目测几近十米以上,要知道之前的穗余城和禾收城也就六米高左右。

    宁姜目力好,看得见那守城的士兵,似乎是正巧接到了长官的命令,有要关城门的趋势。

    要是关了城门,明天又不知会多多少人过来,其中又会有多少带病的人?

    当机立断之下,她将这个信息凝声成线,传递给了前方的叶少疾。

    叶少疾耳朵微动,不一会跟旁边的两人商量了一下,便单独往城门而去。

    但走的时候,他似乎是很平常地转了个身,却意味深长地给了宁姜一个眼神。

    宁姜:漠然.jpg

    目力好的宁姜看见叶少疾跟守城的士兵低语了几句,又被士兵领到旁边的长官那。

    双方交易了些东西之后,叶少疾又返了回来,牵着驴队脱离队伍,往另一边去。

    队伍中的人对宁姜这一对的举动有些议论纷纷,等看到他们顺利进城,更是有些蠢蠢欲动。

    “少疾兄?”

    “花钱办事,莫要多想。”叶少疾袖袍款款,显得十分淡定从容。

    等一行人进了城,他又额外添了句,重点看向何为峰:“叶某向来只为朋友买单,刚刚花了我一枚暖玉,估摸也就一千两银钱,在场九个人,暂且算一个人百两。为峰兄,还望你到时候别忘了还钱。”

    宁姜:“……”

    叶父、叶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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