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哈哈,谢兄说笑了,你们队伍人多,我这就几个人,更何况你做惯了族长,这事还得你来更合适。”

    叶父笑容可掬地打着哈哈,对给刚刚接触的队伍背锅担责是坚决不同意。

    他身后侧站着叶叙年,左右两边则被李达和何为峰围拱,对面除了那个八字胡,还有另外六个同样陌生的壮年男子。

    两方看起来和和乐乐,实际却暗潮涌动。

    宁姜进来时,八字胡那边的人瞟了一眼,发现是个半大孩子,便不是太过在意了。

    宁姜也不出声,从侧边走到叶叙年旁,也只当自己是个背景布。

    叶父这边比起对面,显然很是人少势弱。

    但不知为何,那八字胡对他们却微有忌惮。

    “那叶兄觉得咱们接下来该怎么走?”

    “大家都是南下,自然是一起走下去,若是到了可以安定的地方,到时再另当别论也不迟。”

    “叶兄说得极好,我瞧叶兄这一队中午出的粮食都是细粮,我们这些乡下人也没什么积蓄,虽说凑得出白面细粮,但一向吃苦惯了,但不愿让叶兄吃亏,不如这细粮可以以二作三,你看如何?”

    “不必不必,谢兄客气。我们人少,带的粮食也耗得不多,大家以后都是一队人,怎么能分得太清?都是入口的粮,在这时候均是填肚的用处,以一作一就好。不过我瞧着车队人多,要是之后路上仍是一齐造饭,反倒费时费力,不如各家搭伙,一个瓦罐便能了事。至于维护车队的人员,不如各家凑粮予以分发。”

    宁姜听着双方你来我会,联想了之前购粮时的行价,就明白了叶父的聪明之处。

    细粮本就值钱,上好的白面几乎能够以一换来十倍的粗粮,当然这种粗粮也是最差的那种。

    她刚才路过徐娘子做饭的地方,瞧出里面有两小堆粮食,一份是上好的精白面粉,另一份则是各种乱七八糟的豆子、黍米、粟米甚至谷糠混杂。虽说后者比前者多上一倍有余,但明眼人都瞧得出哪边价值高。

    看来她之前预料不错,他们这几个人果然和别的车队一起搭伙了。

    他们人少,跟别人搭伙显然是为了借助对方人多势众,避免双手难敌四拳的事情发生。

    这样占了好处,自然不能什么都不付出,所以对方说的细粮以二作三,虽占了便宜,但也不算太欺人。

    只不过这逃荒路途遥远,谁知道究竟还要走多久,要是一起造饭,还像今天中午那样出粮,那就不是善心,而是冤大头了。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万一对方习惯了他们这边的付出,恐怕就会觉得理所当然,双方生了间隙,反而不好。

    但将队伍里的成年男子抽调出来组成护卫队,再由每家每户共同出粮分予他们,这样他们这边需要付出的细粮就少了许多,而且那些有男子的穷困家里,本出了粗粮,却能回来一小部分细粮,自然也会非常高兴。

    这种“施恩”,虽过于目的性地对待,可对于他们却是极有利的。

    叶叙年显然也领会到叶父的意思,宁姜看见她拳头陡然攥紧了些,不过还是忍耐着什么都没有说。

    看来确实成长了,宁姜感叹。

    双方继续客套地拉扯了几句,最终的领头人还是八字胡当了。

    八字胡与叶父商量好之后南下的章程,便带着剩余六个人离开,他面上笑容可掬,心情肉眼可见的不错。

    房间安静下来,叶父这才瞧向宁姜,语气亲昵,“休息得怎么样?”

    叶叙年也愣了愣,赶紧从兜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宁姜,勉强挤出笑容道:“尝尝这个。”

    宁姜接过巧克力道谢,又对叶父回道:“已经没什么事了,叶叔是打算之后跟那些人一起吗?”

    叶父点点头,知道宁姜才是徐家的主事人,也不因为她年纪小就随口糊弄,解释了她昏睡这段时间的事情。

    原来在商量完叶叙年的事情之后,夜里宁姜就睡倒在帐篷外,白天谁也喊不起,还以为她患了病,不过还好叶少疾懂点枝末医技,估计她是太过劳累,所以大家就到这个小庄停了一会,打算都好好休息一下。

    至于那些谢家人是昨天到的,他们的村子也离历城不远,家里养了个老太爷,一向有藏粮的习惯,虽然遭了地动,不过粮食也够,只是瞧出鼠疫不对,就带着村里亲近的姻亲一起逃了荒。

    谢老太爷一共生了四子,大儿就是那个八字胡,叫做谢耀福,和剩余三子依着“福星高照”取的名。

    四个儿子除了最小的谢耀照,都已经当了爷爷。

    而跟他们相连的姻亲基本也是谢家村的人,所以这拖家带口的几乎有一百五十余人,其中光是成年男子就有四十多人,着实是个非常具有安全感的大车队。

    对比那种几乎全是壮年男子的车队,叶父对于这种血缘相连、拖家带口的车队更有好感。加上这谢家车队里还有十几头驴、两头牛,瞧着便知道不是太缺粮的主,而且听了对那位还未露面的谢老太爷的描述,叶父便能感觉到对方未雨绸缪的智慧和在这个车队里的威信力。

    所以对于他们,暂时没有比这个车队更好的选择了。

    宁姜听了前因后果,对加入这个车队也没什么抗拒的心态,当然大部分是因为相信女主叶叙年的气运。

    “叶叔,我之前醒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哭……”宁姜将许慧儿和何大夫的事情略讲了讲,最后有几分正色道,“何大夫对我有救命之恩,如果可以,我想让他们跟着我们一起走。”

    “……”叶父沉默了一会,旁边叶叙年看得直着急,恨不得替父亲应下。

    她本就是被宁姜两次救下,深能明白“救命恩人”四字之重。

    “唉,真是没想到。”叶父哪里是抗拒何大夫加入的事情,他是刚才听宁姜对许慧儿侍母的描述,生出几分感同身受,再一听何大夫,又觉得好生耳熟,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发现这位何大夫竟也对他们有过恩情。

    “何大夫也曾救助过我,他是穗余城有名的大夫,我之前走南闯北,腿上落下了毛病,一到阴雨天便会疼个不停,还是他帮忙治好的,就连李达小时候,也都是何大夫治的病。整个穗余城,受过他恩惠的不知凡几,”叶父叹息一声,给了宁姜肯定的回复,“既然你说不是黑死病,咱们肯定要带他们一起,这世上好人不多,咱们遇见了是得帮把手。”

    旁边的李达和何为峰面色也很是赞同,两人都记得这位医者仁心的何大夫。

    虽说叶少疾没在,但少数服从多数,这事基本上已经落定。

    叶叙年也舒展了眉头,她这时才插上话,看着宁姜道:“我跟你一起过去瞧瞧?”

    还没等叶父出声,宁姜就拒绝了,摇着头道:“叶小姐还是别去了,就是风寒也容易传给别人,我去照看就可。”

    叶叙年闻言也不失望,想了想继续道:“行,不过你说何大夫还昏着,那我去想办法弄个板车,到时候也好一起走。”

    这么说,倒是没人阻止她。

    宁姜得了肯定的回复,便打算去看看何母他们如何了。

    她从五行灵气囊中拿出一个瓦罐,到刚才做饭的盛满了稠粥,又拿了三个白面饼子。

    做饭的一男二女知道宁姜也是叶父一行人里的,瞧着地上那空了底的精白面粉袋子,也不好吭声。

    谢族长交代过,他们已经占了大便宜,午饭得让对方先拿好,他们再吃,就连造饭都是在对方的院落里。而且这三个人家里虽有亲戚关系,但平日里少不了摩擦,所以相互监督正正好。

    宁姜拿好东西,刚出院落,又见到叶叙年。

    叶叙年拿着几个小纸袋递给宁姜,解释道:“白色的是退烧的药,大概吃个一粒,绿色丸子是治风寒的,吃两粒应该就行。一日三次。”

    她寻了理由出来,就是为了避开叶父给药,虽说有可能会因为这些药被怀疑,但是——

    叶叙年看着小恩人,发现那双透着清明的眼睛极其好看。

    “你会帮我瞒着的,对吗?”她低声喃喃。

    “这次会的,”宁姜看着明显从金属铝箔中拿出的现代医药胶囊,轻轻回道,“叶小姐要学会分辨善奸、明白事情后果的轻重。”

    叶叙年怔然,呆呆地看着宁姜的身影逐渐消失。

    回到何母那边时,宁姜看见许慧儿已经被安置在炕上,虽还未醒来,但唇角都湿润了许多。

    而一直昏迷不醒的何大夫,此时的呼吸也平缓了些许。

    她将粥和面饼子递给何母,又取过葫芦去外面添了些水。

    等再回来,便拿出药和水一齐送过去。

    “这是密制的药丸,婶子自个只吃绿色的,何大夫需要添上白色的丸子。”

    何母听到这话,接过药丸细细嗅了嗅,也没能分辨出里面有哪些药材成分,便抬眼瞧着宁姜,有几分迟疑。

    这么一细瞧,何母突然认出了宁姜。

    “你是那日带着阿娘和弟弟一起坐车的小伙子。”

    “是的,上次我和阿娘还在何大夫的医馆见过您。”宁姜微微笑了笑,“这药是我好友祖上传下的技艺,自是难以分辨其中的成分,不过效果却是极好。”

    “等何大夫醒了,您便告诉他,在穗余城曾受过大夫恩惠的叶曲想邀大夫一起行路,板车已经在准备了。”

    何母看着宁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她哪能不知道这是面前这个半大小子牵线搭桥的功劳。

    她没想到父亲真心相待二十几年的人狼心狗肺,反倒是一治之情的人记得还恩,心情复杂之下,对于宁姜的信任倒是更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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