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驶入西冸镇,被赵主薄直接安置在自个的“府邸”里。
说是他的可能也不大对,毕竟在一个月之前,这座在西冸镇称得上顶级住宅的府邸还是属于一位姓李的大户人家。
只不过,由于赵主薄看上了他们家的宅子,李姓人家只好忍痛割爱,并在当天全家就打包好行李,通过暗渡口离开了西冸镇。
谢家人被安排在宅子的西进院,叶父也等人也跟着混在其中。
至于谢老太爷和他的大儿谢耀福,更是被邀入东进院主家的住处。
他们的人虽多,但因为宅子极大,所以几乎每家都有一个房间。
其中安排给叶父的房间还是西进院最大的一间,据说是谢耀福特意交待的。
只不过叶父将房间让给了叶叙年,而叶叙年因为宁姜的伤势,主动跟徐娘子一家换了。
宁姜半靠在床上,徐籼乖巧地坐在一旁,眼也不眨地盯着她,仿佛生怕她有了什么意外。
“阿娘叫我照顾好阿姐,阿姐要乖,千万别乱动。”徐籼小声地说着,此刻的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恨不得能立刻长大为阿姐分担一些压力。
他在穗余城陪徐娘子上街的时候,曾听到私塾里的夫子高声念道,“男儿有志游四方,不忘家中父母亲。小志需要立门户,大义必举忠君旗。”那时的他虽然不是很懂话里的意思,但隐隐约约也有所感悟。
在这个世道,女子本就比男子弱势,而男子本该担起家里的重担。
要是他在大点,他们家可能就不会在爹爹死了后,被徐家人欺负得要背井离乡;要是他能顶门立户,阿姐就不需要伪装成大哥来保护他们。
他好心疼阿姐!
“小籼,不要担心哥,哥哥没事。”宁姜在“哥”字上特意加重了声音。
她不知道徐籼为什么突然叫她阿姐,这个称呼除了在她最初伪装的时候会被叫错,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即使小籼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如果放任他继续不注意下去,总会到隔墙有耳的那天。
而且不管徐籼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她只能当“哥哥”,这是她的意愿!
可能是宁姜的面色太过严肃,感知敏锐的徐籼突然意识到她在因为自己说的“阿姐”有些生气,并且其中可能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家人。
“对不起,哥,我不该惹你生气。”徐籼抿紧嘴角道歉。
宁姜看到徐籼有些紧张的小手,突然心又软了下来,正打算细细解释一下,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叶叙年端着一小盅汤,小心翼翼地走到宁姜面前,她瞧出兄弟俩之间的诡异气氛,想了想对旁边的徐籼说道:“小籼,你来给你哥喂汤。”
“这可是上好的人参跟乌鸡炖的汤,还是徐娘子按照着何大夫说的做法炖的呢。小籼,你愣着干什么,何大夫说了,这个时候的汤效果最好,得赶快喝。”
徐籼迟疑地望了望宁姜和那正冒着热气的人参乌鸡汤,摇着头拒绝:“叶姐姐,我怕拿不稳,你喂我哥吧。”
“这……”
叶叙年还没想到什么好办法继续促成兄弟修复感情,宁姜开口了。
“小籼你来喂,叶姐姐已经及笄,这种事情不能麻烦她。”
说完,她又对叶叙年笑了笑,“叶姐姐,我没什么大事,有了你的人参很快就能好。你也很累了,快去休息吧。”
叶叙年确实有些精神疲惫,她也从空间里扔了许多的东西,回来后又去找叶父拿人参,看着徐娘子炖汤,怕徐娘子不好意思把整根人参都用了。
现在也没什么事,离开了还能给俩兄弟腾出点空间和解,所以叶叙年很爽快地就离开了。
宁姜端着汤,让徐籼一口口喂她。
徐籼的动作也十分小心,既怕烫着姐姐,又怕将汤洒出浪费了。
就这么一小盅汤,两人竟无言地用了一盏茶。
等喝完汤,宁姜干脆地将里面剩的人参倒进口里,嚼了嚼便吞咽下腹。
虽说精华几乎都融入了汤里,但人参里剩的那些也不能浪费。
徐籼目瞪口呆地看着阿姐的豪迈动作,不明白自个之前喂汤的意义在哪?更何况阿姐的手又没有受伤,他没必要多此一举啊。
宁姜仿佛看穿了他的所想,对着他微微笑着道:“小籼你并不要觉着自己小,就没帮上什么忙,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此话一出,顿时让徐籼红了眼眶。
夜晚。
宁姜好不容易等到徐娘子睡熟,从床上爬起走到房间边的角落面墙而坐,开始运行功法吸收人参精华修补经脉。
炖汤的这颗人参年份估摸达到了三百年,充沛的精华又完美和乌鸡相合,通过适宜的火候和熬制时间将药用发挥到了最大。
联想到叶叙年之前说的话,那位何大夫在医术上果真精通,若是在修真界,恐怕也能成为一位大医修。
宁姜连续运转了十个小循环,才将将把精华完全吸收。
体内的经脉也因此修复了大半,剩余的边边角角更是不足为虑。
所谓祸福相依,虽说宁姜因为强行吸收五行灵液而受了伤,但经此一难,体内的经脉也得到了锻炼。等经脉修复完毕,便可以不需要达到练气后期,就能通过吸收稀释过的五行灵液来进行之后的修炼。
这样一来,首先修炼速度会加快许多;其次,五行灵气囊中的灵石也可以放心地挪作他用。
天色已经蒙蒙亮,宁姜呼出一口气,正打算站起活动一下身体,却忽然注意到墙角一小行微不可见的字。
字迹是非常浅淡的痕迹,加上所处地方隐蔽背光,并不容易被人看见。
要不是她这么巧地坐在此处,又正好在天刚亮的时候地睁眼,也不可能发现。
“靠窗走两步,记住!”
字迹很是稚嫩,像是刚学会拿笔没多久的人写的字;至于内容,则像是字迹主人在刻意提醒自己藏东西的地方。
宁姜眉头微皱,按着这个指示沿着窗走了两步,却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她不欲浪费时间,直接用神识扫了扫,便在窗户最右边往左距离了七寸左右,也就是摆放了花盆的地砖下面,发现了一个小盒子。
七寸,两步。
这像是个六岁儿童的脚丫。
宁姜忽然意识到这应是房间原本的主人做的藏宝小游戏。
果然,那位赵主薄并不是什么好人。这刻字的痕迹并没有过去太久,想来这宅子就是他从别人手里硬夺过来的吧。
不对!
宁姜又警觉了些,她想起之前进镇的时候,那些镇上的百姓似乎并没有对赵主薄表现出什么厌恶、不屑的神情。唯有的议论,也只是在称赞他尽管给进镇、渡河的人收了高昂的税,却没有往镇上百姓身上搜刮。
之前能住上这般豪宅的人,肯定会是镇上十分有名望的。
但他们的“易宅”举动没有引发镇上百姓愤愤的议论,说明整个过程肯定不是那般暴力而冷酷的。
真的是这样的吗?
宁姜挪开花瓶,用砍骨刀的刀锋撬开地砖,拿出“藏宝盒”一观。
藏宝盒只有小孩的巴掌大小,还是用金子打造,显得十分精巧好看。
盒子并没有锁,宁姜轻轻打开盒子一看,便发现里面竟是一块铜板大小、翠绿剔透的帝王绿,以及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花笺。
虽说偷看别人的信件是不道德的行为,但在看到这块珍贵异常的帝王绿时,宁姜的心就沉了下去。
她猜,它们原本的主人已经凶多吉少。而事情的真相,似乎也关乎到他们这一队人的安危。
这下便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若是之后能帮上些忙,我必定尽力。”宁姜对物品的主人心中默念,将花笺徐徐展开。
“这是哥哥送我的生辰礼,他说因为我叫李敏翠,所以送给我最好的翡翠,我最喜欢哥哥了!等哥哥过生辰,我也要送最好的礼物给他!”
“……”宁姜沉默地将花笺折好放回,和小盒子一起放入五行空间囊中。
若是“易宅”非常和谐双赢,那这里的主人怎会忘记带走如此珍贵的礼物?这位赵主薄,可真真不简单呐,好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她之后要是能找到李敏翠,便物归原主;若是不能,这就当做她帮忙查明真相、或是报仇的酬劳。
“快跑!”
叶叙年尖叫一声,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她望着透过窗户投进的微亮,发现自己已经是一身冷汗。
虽不记得梦中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但那种恐慌、害怕和担忧却挥之不去,让她再也无法入睡。
叶叙年蹙了蹙眉,穿好衣服走出房间,打算在外面的院子里溜达一下平复心情。
天色尚早,院子里连仆人的踪迹都还未见。
叶叙年溜达着,就来到了一扇角门边。
看门的仆人打着哈欠从角门旁的小房子出来,伸着懒腰打开角门又回房子里去了。
他是为了让人每日送最新鲜的鱼进来,那人这样走动都快一个月了,有分寸得很,不需要他杵在这里等。
叶叙年发现角门外是一条宽阔的街道,不知怎么就走了出去,也因为仆人的偷懒没被发现。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发现其实镇上已经有人开始做生意了。
卖的东西大多是鱼,或是其他物件,大多人的脸色都有些麻木。
还有一些窃窃的交谈。
“我家已经断粮十天了,要不是还能打渔,根本不知道还能吃什么。”
“唉,别想了。听说镇外还有一堆饿死的人,咱们能有点吃的就不错了。”
“……我没跟你说,那天我打渔回来晚了,看到一具尸体从我面前飘过,河面的水都泛红了。”
“……”
交谈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最终那个说安慰话的人回了一句,“他手里有兵,要不是他把那些灾民拦在外面,我们的鱼可不够吃,到时候饿死的就会是我们。”
叶叙年似懂非懂,却没有贸然去问,而是平静地走开了。
等绕过一个街口,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转身回去,到后面甚至小跑起来,却一个没注意,被东西绊了一跤。
摔倒在地的叶叙年发现,绊倒她的不是东西,而是一个人!
一个浑身污渍,头发乱糟糟,衣着破烂的乞丐。
毕竟是她没注意。
叶叙年迟疑了一下,偷偷从怀里,实则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大白馒头塞进乞丐的手里。
但就在这一瞬,乞丐猛然暴起,紧抓住她的手,眼睛里是恨不能噬人的光,“赵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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