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烧很早以前就听说过了,人类是一种相当复杂的生物。而这种复杂,不只是体现在他们的行动上,更多的是思维方式的纠结。
行动什么的,这都是表面上的东西。就算再怎么纠结再怎么难懂,只要仔细观察一下,总能够看出端倪。但藏在内心的纠结,这可就是无法观测出来的了。更何况,身为一只平常根本不会主动和人类接触的凤凰,夕烧在这一方面更是迟钝,也根本想不明白义勇为什么突然就说出了自己不是鬼杀队一员这种丧气话。
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盯着义勇看了好一会儿。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要比过去更加冷淡,像是将那些鲜明的情绪全部都抹去了。
看来,他不是出于什么奇怪的情绪才说出了这种话。
既然如此,夕烧就更加想不明白了,只觉得自己那聪明的文曲星小脑袋都快变成一团浆糊了。而且眯眼眯得久了,眼睛实在酸涩。她收回目光,用力眨了眨眼,轻揉着眉心。
她正想说些什么,没想到却先被义勇的鎹鸦抢了话头。
“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我不配成为鬼杀队的一员’啊!”
鎹鸦扑棱着翅膀,“啪叽”一下落在义勇的脑袋上,用尖锐的喙啄了他好几下。
看起来鸟喙攻击的威力相当可怕,否则义勇也就不会皱起眉头了。他挥了挥手,想要把鎹鸦从脑袋上赶下来,可惜完全没能成功,反而还被更狠地啄了好几口。
夕烧当即就恼了,一把揪住鎹鸦的翅膀,强行把它拽了下来,丢到了一边去。可就算是这样,她还不觉得解气。
其实她不是因为鎹鸦欺负了义勇而生气——而是因为这只鸟的行为实在过于放肆了。
义勇的身边只需要她这一只鸟就够了,夕烧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之所以愿意让鎹鸦跟在他们的身边,完全是因为夕烧她大度(以及考虑到鎹鸦会为他们带来与鬼有关的情报的缘故)。可夕烧真没想到,这么一只小小鸟居然都在她的面前疯狂蹦跶,这无疑就是在挑战她的威严。
所以被她甩出去也是活该嘛。
夕烧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要是这只鸟飞回来之后还表现得那么放肆,那她就用火把这小东西的毛统统烧光,看它还敢不敢在自己的面前橫。
没错,从头到尾,她就没怎么心疼过被啄了脑袋的义勇。真要说起来的话,就算鎹鸦不啄他的脑袋,她也会气恼地捶他一下的。
没办法,谁让义勇的话那么欠呢。
“我说,你不想当猎鬼人了啊?”她的语气有点像是不满的抱怨,“你要是决定不当猎鬼人的话,那就跟我回狭雾山好了。鳞泷应该挺乐意让你继续待在他那儿的,就算你只是一个小废柴。”
这话听得义勇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慌忙解释说:“我没有说我不想杀鬼!”
“可你刚刚还说自己不配当鬼杀队的一员呢。这不就等于不想当猎鬼人,也不想杀鬼吗?”
“当然不是这样!”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义勇立刻摇头否认,“我只是……”
只是——话语断在了这里。义勇悄然攥紧了拳头,纠结着不知道应该如何将此刻的心情说出口才好。
夕烧歪着头看他,忽然把手放在了他的脑袋上,暖乎乎的。这倒不是什么催促,她很耐心地等待着他把话说完。
许是这样的小动作抚平了藏在心中的焦虑,沉默并未蔓延太久,他小声说:“我会去杀鬼的,但我不配成为鬼杀队的一员,这也是事实没错。”
“为什么?你总得说个原因吧。”
夕烧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那本来就被鎹鸦啄得乱糟糟的头发揉得更加乱了,发梢完全翘了起来,看起来就想是炸开了似的。但做出这番恶戏的夕烧,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有多么的调皮。
看着义勇那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头发,她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的头发完全就是爆炸了嘛!”她笑得更大声了,“真可惜我身边没有带镜子,否则肯定要让你好好看一下……有了有了,附近好像有条河——反正我闻到河水的味道了。我们去河边看看吧,好不好?”
“呃……”
义勇根本来不及拒绝,就被夕烧拽去河边了。她说的也确实没错,不远处的确有一条小河,水流平缓,倒是勉强能当镜子使用。
在夕烧的坏笑注视之下,义勇硬着头皮,探头往河面望了一眼。
水映出的倒影并不多么清晰,但义勇还是看清了自己那炸得宛若一颗毛球的脑袋。
“唉……”
他一点都不想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轻叹了一口气,义勇慢慢地将乱糟糟的头发捋顺。就算只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动作,还是让坐在旁边的夕烧看得笑出了声。
义勇快被笑得怀疑自我了。
“这很好笑吗?”他反问道。
“好笑啊。”夕烧眨了眨眼,一脸坦然,“超好笑的,你感觉不出来吗?唔……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哟。对了,我们刚才在聊什么来着?哦对对对,我们在说鬼杀队的事情。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觉得自己不配成为鬼杀队的一员来着?不管怎么说,总得把理由告诉我嘛。”
义勇梳理头发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他垂下了右手,深蓝色的眼眸被额前碎发投下的阴影遮蔽住了,谁也看不清他的眼中映出的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似是过了很久很久,他才说出一句:“我没通过。”
“啊?”夕烧一脸茫然,呆愣愣地摇了摇头,“听不懂。”
“最终选拔,我没通过。”他的声音沙哑得近乎干涩,“我只是活下来了而已。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能做到,一只鬼也没有杀死。这样的我,是……”
鎹鸦的叫声打断了义勇的话
“难怪你不穿鬼杀队的制服!”它又跳到义勇的脑袋上了,不过这回倒是没有再啄,只叽叽喳喳地说,“但你在最终选拔中活下来了,你就是鬼杀队的成员没错。别再为这种小事纠结了,快点……”
打断了别人的鎹鸦,自己也没能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被夕烧揪着翅膀,从义勇的头上拎了起来。
“你还有脸飞回来?而且话还这么多?闭嘴吧小鸟!”
夕烧气鼓鼓地捏住了鎹鸦的喙,这下它就算是想要再继续说话,也没办法说了。
不过,鎹鸦话中的某一部分,倒是让夕烧挺在意的。
她把鎹鸦夹在臂弯间,限制着它的行动,顺便不着痕迹地偷偷往义勇那儿看了一眼。
他最近换了一件新的羽织,左半片的花纹与锖兔以前常穿的那件上衣是一样的。但穿在里面的衣服,却是普通的衣物。
“果然没穿制服啊……”她小声嘀咕着,“有一回听鳞泷说,鬼杀队的制服是特质的,相当坚韧,能够抵御鬼的利爪和尖牙。可你现在的衣服,好像什么也挡不住嘛。你真的不穿制服吗?”
“嗯。”义勇毅然决然地点头,“我不是鬼杀队的一员。”
“既然如此,那你拿着鬼杀队的日轮刀干嘛?”
夕烧指着他腰间的刀,故意阴阳怪气地说:
“你又不是鬼杀队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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