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烧精准地戳中了这个谁都没发现——包括义勇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盲点。
他下意识地低头瞄了一眼腰间的日轮刀,略有那么一点尴尬。
不愿意穿鬼杀队的制服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鬼杀队的一员,却很自觉地拿起了鬼杀队成员才能拥有的日轮刀,这难道不尴尬吗?
夕烧双手叉腰,看着义勇悄然红了脸,沉默了好久才支支吾吾地说:“因……因为没有日轮刀就不能杀鬼了!所以我才……”
“但只有鬼杀队的剑士才能拿日轮刀啊,你又不是,所以啊,你就别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在身边了——毕竟你没有这个权力嘛。”夕烧伸手想要去拿他的刀,“这样好了,我帮你把刀还回鬼杀队去,然后你就带着随便一把刀去杀鬼吧。反正你心里觉得普通的衣服能够替代队服,那么用普通的刀替代日轮刀,应该没什么问题呀。你说对不对?”
见夕烧要抢自己的日轮刀,义勇顿时就急了,就算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还是想也不想的侧过了身子,躲开夕烧伸来的手。不止如此,他还慌忙往旁边迈了一大步,用双手护着日轮刀,固执的神情像是怎么也不愿意把刀让给夕烧似的。
“只有日轮刀才能杀死鬼……我想杀鬼……”他急切得连话语都变成了含糊的呢喃声,“没有刀的话我就什么都做不了了。我起码得杀一只鬼才行啊……别拿走我的刀,可以吗,夕烧小姐?”
“……”
夕烧瘪着嘴,悻悻地收回了手——每次都是这样,只要被随便央求一下,她的脾气就立刻软和下来了。
但义勇此刻的态度,她还是不怎么喜欢。她轻哼了一身,抚平衣袖上的褶皱,慢吞吞地说:“我可没想拿走你的刀。我只想让你穿上队服,然后正大光明地说出‘我是鬼杀队的猎鬼人’这句话。这很难吗?要是你能做到的话,我就不拿你的刀。要不然的话……”
她的视线从自己的衣袖挪到了义勇的刀上,意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这无疑是明晃晃的要挟。
义勇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依旧是潮红,在夕烧和鎹鸦的注视下,紧抿着唇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气氛也一下子冷了下来。
“可我……”他依旧坚持着那样的说辞。
这过分纠结的话语已经让夕烧听得心烦了。她不满地哀嚎了一声,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抱怨似的嚷嚷着:“哎呀,你这小孩可真是麻烦啊!这样好了,你就当你现在是在试职好了。试职什么意思你懂吧?就是一个官员在就职之前,先到那个官位上历练一段时间。要是表现得好,那就算是正式获得了这个职位。”
这可能是夕烧第一回表现得如此有耐心。
“不过,‘试职’这个词都是给朝廷官员用的。你这个笨小子估计是当不上什么官员了,但也可以参考一下试职制度嘛。你就当你现在是鬼杀队试职好了——你的最终选拔还没有结束,从现在到未来的每一刻,都是你的最终选拔,直到你认同你自己。”
这话说动了义勇,但他还是有一点踟蹰。
“可是我……”
“别可是了。我不管,你就是在试职!”她用力拍了拍义勇背在身后的包袱,提高了声,“所以穿上队服,拿好你的刀,我们得去杀鬼了!”
夕烧的态度强硬又霸道,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却也在悄然之间消除了义勇心中最后的犹豫。
如她所说的那样,就当是试职吧。
他这么想着,换上了队服。
他不想再多磨蹭了。他们在这件无聊的小事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天快要黑了,接下来将是鬼肆意活跃的时间。他们赶在恶鬼肆虐之前赶紧将其灭杀才行。
鬼出没的城镇离此处不远。依照知情人的描述,那是一只瘦弱得宛若野犬一般,以四肢着地的扭曲姿态前进的鬼。
“听这个描述就觉得很恶心。”夕烧皱着眉头,久久地看着远处那亮起灯光的城镇,“不过鬼本来就是很恶心的生物就是了——每一只鬼都是这样。”
义勇不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而已。
自从穿上了鬼杀队的制服之后,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拘谨。本来话就不多的他,变得更加安静了,情绪全都藏在了心里。与沉默寡言的义勇对比起来,一向话很多的夕烧,变得简直就像是一个喜欢自言自语的家伙。
不过夕烧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一点——她也没发现自己的话着实多了一点。
城镇越来越近,明亮的灯光与喧闹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夕烧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座小城,比她想象中得要热闹多了。
直到踏入城中,她才算是彻底对此处的繁华有了一个具体的概念。看着那穿行在街市的人群与车马,夕烧很不争气地,感到了一阵陌生的恐惧。
这人未免也太多了一点……会不会有人看出她的身份啊?
要是被看出来了怎么办?当场逃跑应该来得及吧?要不然就用火稍微吓唬他们一下?
夕烧惴惴不安地想着,悄然往义勇的身边靠近了一点,可还是觉得很不安,便又悄悄地往他身旁迈了一小步。
这一小步让他们的衣袖贴在了一起。如果不小心一点,垂下的手也会碰到彼此。
感觉到她的靠近,义勇忍不住侧首望了她一眼。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倒是夕烧急急地自我辩解了起来:“我……我这是怕你走丢知不知道!所以才走这么近!”
其实是害怕自己走丢才对。
幸好义勇没有看出她的真实想法,否则她的逞强谎言可就要被当场击碎了。
以免义勇再多深究这件事,夕烧赶紧扯开了话题,说起了与那只鬼有关的事情。
“你觉得那只鬼躲在什么地方了?会不会躲在那种特别阴暗的小巷里?”
义勇思索着她的猜测,但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他第一次猎鬼,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那要不要问一下这周围的人?”夕烧说着,忍不住又往义勇的身边靠了靠,就差没有贴在他的身上了,“也许能从他们的身上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但我想,要是真有人见到了那只鬼的话,鬼肯定会将他们灭口的。所以——”
“唔……这么说也是。”夕烧挠了挠脑袋,“我要是鬼的话,我大概也会这么做吧。毕竟……等一下!”
她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望望着那条他们不曾走过的岔路,表情凝住了。人群从他们的身边走过,扬起一阵微弱的风。而在这风之中,她闻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
异样的宛若腐肉与血的气味越来越浓重,夕烧心中有种强烈了预感,会有什么东西从那个方向冲过来。
她悄悄地将义勇拉到了路边,指着那条岔路,说:“我好像闻到了鬼的气息,就在那边。要去看看吗?”
义勇没有给出任何应答,径直朝所指的那条街跑去,夕烧赶紧追上。
她可不想被一颗小萝卜头甩在身后啊。
不等他们走近那条街一探究竟,骚动便爆发了。惊恐的行人尖叫着向四处狂奔,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鲜明的恐惧。而这份惊恐越传越远,许多不明情况的人也跟着一起跑了起来,场面倏地变得混乱无比。
看着骤然变得狂乱的人群,夕烧也慌了。她不敢多想,赶紧揪着义勇的衣领,拽着他跳到了近处的房顶上。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他们曾站立的那个地方也变成了同样的混乱。急着逃跑的人们在慌乱中踩踏着其他人却并无自觉,路旁的小摊也被撞得散了架。
从房顶上看去,这场混乱的源头一目了然——是鬼。
那只普通野犬一般的鬼,毫无顾忌地冲入了人群之中,进行着自私的猎食盛宴。而它的模样也当真像极了一只野犬,狰狞的面目与尖锐的利齿中透不出一分一毫身而为人的理性。
不敢有任何的犹豫,确定了鬼的位置之后,义勇就立刻跃入了人群之中。这一刻的他,果断得近乎决绝。而夕烧则是继续待在房顶上。她实在不想和这只看起来就很扭曲的鬼有太多的接触。
况且,要是她积极出手的话,义勇不久没办法得到锻炼了嘛!
她如此这般说服着自己,惴惴不安地在安全处观望。
这只鬼虽然看起来很骇人,但实际上并不是多么机灵的家伙。它的行动异常鲁莽,只是但凭一腔冲动与力气在行事而已,想要躲避它的攻击并非难事。
义勇敏捷地躲开他的利爪。在最终选拔中的失败回忆被他藏在了心中的一角,不会再在此刻回想起来,但他的手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对方的力量与压迫感实在太强,他难以抵抗,只能拼命闪躲回旋。而在这一次次的躲避之中,他终于窥见到了反击的机会。
一刀切下利爪,顺势回身斩断脖颈,如同狂犬的鬼在哀嚎中化成灰烬。
看着鬼完全消失了,夕烧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才敢回到街上。
“哎呀——总算是搞定了。义勇,你干得……诶你等我话说完再走好不好?”
她本来还想夸夸他的呢,没想到这小萝卜头这么不识趣,居然更在意周围那些受伤的人。
她醋了!醋极了!
可还来不及说出几句酸溜溜的揶揄,觉察到动静的警察便来了——总算是来了。
而抵达现场的警察,只瞄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就自顾自地做出了“是那个穿中分羽织的少年引发了这场混乱”的愚蠢论断,还想用强硬的手段把义勇带回警局。
虽然没搞明白这几个穿着黑色衣服表情还分外严肃的家伙究竟是什么身份,但他们想要带走义勇,那夕烧可不同意。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她抓住义勇的的手,把他从伤者身边拽了过来。
“我们快点逃快点逃快点逃绝对不能被人类抓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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