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娜赶往走廊尽头的女厕。
刚迈入厕所，刺鼻的消毒水味，浓郁的烟草味，以及劣质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差点把她熏倒。
虽然白色的瓷砖还算干净，洗手池周围也没有水渍，但是空气中弥漫的古怪气味令人极为不适。海因娜关上隔间门，迅速把牛仔裤脱下穿正。
她刚打算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听见隔壁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好像是有人在地上翻滚。
那人的腿乱蹬着隔间门，发出“砰砰”的响声，海因娜身旁的隔板也跟着震动起来。随后又传来几道喷嚏声，接着是呕吐声。
突如其来的酸腐气味令海因娜再也呆不下去了，她没有管呕吐者的身体状况是否出现了问题，而是直接推开门，冲出了女厕所。
她重新回到了教室门口，阿贝赛先生正在引导学生按照座位组成四人小组，互相认识。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领导需要他前往体育馆布置场地。
“同学们，我先离开一下，你们可以自由交流。”
海因娜的目光移向了自己那张位于窗边的课桌，却发现某个女生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擅自坐在了她的位置上。
其他组的两三个女生也离开了自己的桌子，环绕在她的座位旁。
“你好，你是乔鲁诺·乔巴纳？我可以叫你乔鲁诺吗？我的名字是凡妮莎·艾普斯托。”
“你好，我叫索菲亚。”另一个女孩不甘示弱。
原来如此，坐在她位置上的女生正在和她的男同桌攀谈。
凡妮莎的头发和眼睛都是栗色的，皮肤是意大利南部常见的蜜色，看得出来她睫毛早上刚夹过，还涂了眼影。
少年翻开了另一本杂志，并没有理会凡妮莎和索菲亚的搭讪。他右边的手肘支在书桌上，手背托着脸颊，左手还拿起一支圆珠笔，在空中转来转去。
最普通的尖头蓝笔在冰雪般的指尖飞舞，划过的轨迹宛如蝶翼。
几个女同学盯着乔鲁诺修美的手指，忍不住开始赞叹。
“真厉害！”
“好帅啊！”
“大惊小怪......”海因娜感觉被冒犯了，她大步来到自己的座位前，用近乎严厉的语气对凡妮莎下了逐客令，“请你不要坐在我座位上，谢谢。”
“我们俩换个位置，可以吗？”
凡妮莎没有离开，反而更加心安理得，好像笃定了海因娜不会拒绝她。
“不可以，请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海因娜觉得，自己的脾气真是一天比一天温顺了。
“可我就想坐在乔鲁诺旁边嘛。”凡妮莎也没有动摇半分。
“希望你可以讲点理，”她维持着最后一丝心平气和，“位置是阿贝赛先生安排的，我的书包也早就放在了座位上，如果你不懂什么是尊重，我也不会跟你客气。”
同学们被动静声吸引了，纷纷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围观两位漂亮女生争抢乔鲁诺身边的位置。
“你觉得那两个女生谁更好看？”
“当然是红发那个，还用得着问？”
凡妮莎听到了周围人的议论，脸色由红转青。
“切，乔鲁诺也就长得还行！你看他衣服，不知道穿了多久了。”一位高个男孩嗤笑了一声。
“喂，乔鲁诺，你怎么穿那么奇怪啊？”他提高了音量，大声问少年。
“是不是买不起学校制服？要不要我们每人捐一点钱给你？”
乔鲁诺正要翻页的手指停顿了一秒。
“你以为你是谁啊？”凡妮莎毫不犹豫和海因娜杠上了，伸手将她的书包从座椅上撤下，一把扔到了地上。
周围的同学发出惊呼。
“现在，你的东西不在这里了，这个位置属于我。”凡妮莎又回到了座位上，甚至翘起了腿。
乔鲁诺合上了手中的杂志。
几个女生在一旁偷笑。
海因娜笑了，她并没有上前掰扯，而是直接开口问道：“换座位？没问题啊。不过，你原来的位置在哪里呢？”
凡妮莎觉得自己赢了，她以胜利者的姿态，伸手指向原先的座位。
“那里。”
海因娜一言不发，走到她所指的那个座位前，将凡妮莎的书包带子从椅背上扯了下来。
围观的学生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红发女生提着粉色书包迈步走到了窗边。
“不！”凡妮莎意识到不妙，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向窗户奔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窗边，男生们开始鼓掌起哄，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乔鲁诺起身，捡起海因娜被扔在地上的皮制书包，放在了他们的桌子上。
“住手！”凡妮莎向红发少女冲去，嘴里还尖叫着。
“放开我的书包！”
海因娜不为所动，将提着书包的那只手伸出了窗外，另一只手朝凡妮莎勾了勾。
学生们屏住呼吸，眼里放光，期待着下一秒的发展。
凡妮莎扯住对手的袖子拼命使劲，想夺回自己的书包。
海因娜收回了伸出窗外的手，将粉色书包扔回了教室。
凡妮莎刚想回去捡包，就发觉脖子一紧，原来自己的领结被揪住了。她左右扭动着身子，就像一条鳗鱼，却发现根本无法挣脱。
“我警告你，”海因娜贴在她的耳畔，一字一顿，“如果你还是不懂得什么是尊重，我就把你整个人从窗户扔下去。”
“你不敢！”凡妮莎扒住了少女的手指，试图将其往下拽，然而这是徒劳，她根本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巧劲。
“我家很有钱，我爸爸开了家大饭店，我要雇人打你！打碎你这张臭脸！”
“你爸爸，你爸爸，你爸爸......”海因娜不以为然，捏着凡妮莎的耳朵，学着她的口吻重复着她的话，“我家也很有钱啊，我说我是全意大利最有钱的女中学生，你信吗？”
“花钱雇人？现在是什么年代？黑帮会理你？”
“请你好好学习，别十一二岁还跟个白/痴一样，一见到长得好看的异性就凑上去流口水，也不要把其他女生都当成假想敌，”她没有放开凡妮莎，“努力读书，学习知识，才能在未来继承你爸爸的饭店。”
“你竟敢这样对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真正厉害的人是不会说自己厉害的，”海因娜松开了她的领结，对她下达了命令，“现在，把书包捡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凡妮莎刚想张嘴继续反驳，就看到红发女孩双手抱胸，对她露出了亲切的微笑。
“你......”她把要放的狠话吞进了肚子里，从地上抓起了书包，在众目睽睽之下哭泣着跑出了教室。
海因娜把目光移到以索菲亚为首的几个女生身上，她们当时就围在座位边看热闹，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还不回到自己的座位吗？”
她对看热闹的同班同学做出了驱赶的手势，自己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同学们看到争执结束，也都坐回去了。有些人意犹未尽，扯着同座位的衣袖，滔滔不绝讲述着自己的见解。
海因娜发现自己的书包出现在了乔鲁诺的桌面上，她伸出手，一把将书包揽进了怀里。
“都怪你！”她瞪了一眼同桌的少年。
别人占了她位置，也不帮忙说句话！
乔鲁诺托着脑袋，朝海因娜眨了眨眼睛，一副很愧疚的样子。
海因娜没再理他。她感觉真的有点困，昨天练击剑根本没睡好！她趴在自己的书包上，歪头看向窗外，等待阿贝赛先生返回教室。
橡树翠绿的叶片在风中摇曳，几只花色相同的鸟雀蹲在树枝上梳理羽毛。
窗外的美景就像是一幅镶嵌在墙上的画。
乔鲁诺伸出食指，一只蝴蝶飞进了教室，恰好停在了他的指尖。暖风掀起少年乌黑的发梢，他绝美的侧脸与蝴蝶一起入了画。
海因娜看向对方投射在桌面上的光影。
少年几缕发丝的影子与长睫的影子交融在了一起。他安静地观察着蝴蝶，海因娜也安静地观察着他。
直到蝴蝶离开了他的指尖，飞向远处的蓝天白云。
乔鲁诺抬头望向天空。过了许久，他也把自己的书包放在桌面，闭上了翡翠色的眼睛，枕在书包上休息。
海因娜的困意突然消失了。
虽然一切正常，但是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她不再趴在书包上休息，而是直起了身子，默默把自己桌上的书包拿了下来，放回到了椅后。
阿贝赛先生回来了，他让大家准备好随身物品，一齐去体育馆参加开学典礼。
双眼通红的凡妮莎也回来了，索菲亚在她座位旁边安慰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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