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娜再一次来到了卡波迪蒙特公园,她对这里的蜜蜂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三人来到公园门口,正好赶上意大利语老师的点名。
乔鲁诺刚来,一群女生的眼睛就亮了,恨不得将他团团围住。不过,当她们看到站在一旁的海因娜,纷纷打消了凑上去的念头。
凡妮莎瞪了一眼红发女孩的脸,却遭到了对方的微笑反击。
索菲亚挽着好友的手臂,偷偷瞟了一眼乔鲁诺。
少年正侧头看向海因娜,乌木般的发丝,雪白的肌肤,浓密的长睫,翡翠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与蔷薇色的唇瓣浸沐在骄阳的光辉中。他与红发姑娘站在一起,二人的容貌交相辉映,举手投足间皆是美景。
海因娜依旧心不在焉,在瞪完凡妮莎后,她始终盯着雏菊花瓣上的一只毛茸茸的熊蜂。
雏菊离她只有几米远,这只蜜蜂随时都可能扑到她的脸上。
直到乔鲁诺移步挡在她的身前,她才松了口气,专心听老师点名。
在确认没有同学缺席后,绿头发的罗西女士让大家跟在后面,一齐前往山顶的国立博物馆。
一路上,老师给同学们科普起历史知识。这片森林曾经是王族猎场,卡波迪蒙特王宫在波旁王朝时期建成。一九五零年,意大利废除了君主制,王宫被改成了国立博物馆,收藏着法尔内塞等显赫家族的珍宝,以及大量的名家画作与雕塑。
风拂过大片大片的草地,激起一层一层青色的波涛,浪花般灰白的小径周围,是奔跑的孩童与木制的长椅,几对偷闲的情侣坐在椅上接吻。西蒙跟在大部队的最后,斜着脑袋偷瞧了一两眼,匆匆加快步伐赶上大部队。
海因娜觉得有些难受,腰部的坠胀感越发强烈了,她只想找一条木椅坐下休息一会儿,于是便扶住了腰,放慢步子,最终走在了队末。
乔鲁诺也放慢了脚步,跟海因娜并排走在一起。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问,“腰不舒服吗?”
“没什么。”女孩迅速放下了撑着腰的手,环顾起四周,装作毫无异样。
“我们快点走吧,要掉队了。”她指着前面同学远在十米外的背影,对他说道。
少年巴不得能掉队,嘴上安慰着让她别急。
“我不想爬山。”海因娜越发觉得身体不适,忍不住开始了抱怨。
“我也不想。”只要能跟她独处,乔鲁诺才无所谓爬不爬山。
“不行,至少要走到博物馆门口。”女孩原本准备找一条长椅坐下休息,一番心理挣扎后,最终还是决定打起精神继续走。
少年也进行了一番心理挣扎,最终硬着头皮把手伸向了海因娜。
“要不要我搀着你一起走?”他故作平静,假装这是一句极为平常的询问,心跳却如擂鼓。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自己可以走。”女孩就不信了,今天她走不到山顶。
海因娜的拒绝是一桶冰水,瞬间浇灭了乔鲁诺心头窜动的火苗。
“好吧,”少年缓缓放下了手,“你别着急,我和你一起垫底。”
女孩穿着一条白色长裤和一件厚的套头衫,那不勒斯的秋日并不像欧洲其他地方那样冷,她反而被太阳晒得有些热。
几片高大如巨人的棕榈树映入眼帘,经过长途跋涉之后,二人终于到达了山顶,只是大部队早已没了踪影。
面前的王宫由赤色与灰色组成,窗格前是一丛一丛的矮棕榈,站在宫殿前远眺,一面是大海与维苏威火山,一面是那不勒斯城某座建筑密布的山丘。
“没想到景色还挺好看的。”海因娜站在大门的台阶上感叹。
“嗯。”乔鲁诺垂下了眼睛,点头表示赞同。
“我们进去吧。”她来到售票窗口,买了两张参观券,把其中一张塞进了同桌手里。
少年接过门票,心头被浇灭许久的火焰在一瞬间又复燃了。
走进博物馆,他们还是没有看见大部队,索性顺着展厅顺序挨个参观。
海因娜在马萨乔的《十字受难》前驻足了几秒,欣赏了一下传说中的“灭点透视”,然而作为外行,她并不能看出什么门道。
乔鲁诺站在她身侧,假装也欣赏起这幅画作,见她迈步继续向前,也跟着一起往前走。
他注意到,海因娜又扶了五次腰。
“你现在还难受吗?”少年关心地问。
“还是有点难受,但是可以忍受。”
女孩进入了下一个展厅,突然被角落里的一幅肖像画吸引了目光。
画中坐着一位妙龄女子,美得出奇。她脖颈细像如天鹅,皮肤白得如象牙,双眸灵美如星辰,额头饱满,鼻梁高挺,唇似花瓣,宛如维纳斯降世。
海因娜似是怔住了,对着这幅肖像画出神。乔鲁诺站在她身边,也欣赏起这幅画作。
时间只过了五分钟,却像是跨越了半个世纪。女孩侧过头,突然开口问少年:“我和她像吗?”
他用目光细细描摹起她的五官,光阴仿佛凝固于这一刻——除了她,他的眼中容不下任何人。
“好吧,可能并不像。”见他迟迟没有回应,海因娜有些沮丧。
“很像。”乔鲁诺别过脑袋,突然说道。
“是吗?你也这么认为?”
“这位女士是谁?”他问。
“萨伏伊王朝的末代公主路易莎·阿德莱德。”她指着画像旁不起眼的展牌说道。
“我好像没听说过她的生平。”
“她很早就死了。”
第一次作为公主,死于王朝的落日时分;第二次作为母亲,死于卡拉布里亚的产床。身为公主的她被历史遗忘,身为艺术家与母亲的她却获得了永生。
“你还难受吗?”少年还是不放心女孩,又一次问道。
“有点。”
“是昨天吃坏了什么东西?”
“没有吧。”海因娜思索了几秒回答道。
乔鲁诺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寒意瞬间包裹住他的心脏,逐渐蔓延至全身。
“奈格罗尼女士给你的糖,你有没有吃?”
“你不是每次都看着吗?我都‘吃’下去了呀。”
绝望涌上少年的心头,他的呼吸停滞了。
他突然很想杀了狐獴。
“我们去医院吧。”乔鲁诺压制住不知从何而来的的戾气,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静。
“没必要吧。”海因娜睁大了眼睛。
“那我们去外面坐一会儿吧。”少年表面云淡风轻,实际急得快满头大汗了。
他在心中迅速制定了计划——先把她支出去,然后按住她,把她背到医院做检查。
二人在宫殿花园找了一条长椅坐下。
海因娜坐在那里,眼皮一跳,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会吧,不会是今天吧!她生理期正好第一次来了!她穿的是条白裤子,又没有外套或者披风,该怎么遮掩啊!如果流了很多血的话,露在外面太显眼了,有一点点难为情。
乔鲁诺心中担忧不已,强压住焦虑,用余光偷偷观察着同桌的反应。
二人各怀心事,一个想着怎么遮掩血迹,一个想着怎么把对方骗到医院。
绿头发的罗西女士带着同学们走出了博物馆,她仍旧在给大家介绍着有趣的历史风俗。
“法国民间一直有一个传统,”老师一脸神秘地说,“女孩子会在一群男孩子面前放飞瓢虫,瓢虫最终飞向谁,谁就会成为她的新郎。”
女生们心动了,开始议论纷纷;男生们也很好奇,也忍不住想要试试。
“乔鲁诺去哪里了?”凡妮莎问索菲亚,“我也要捉一只瓢虫,让它飞到他身上,这样我就可以嫁给他。”
索菲亚脸上的笑容抽搐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她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长椅,那里有两道熟悉的身影。
此时此刻,乔鲁诺决定再一次劝说海因娜去医院,并且打算在劝说无效后采取强制措施。
“你还是去医院吧。”他放柔了语气,耐心地建议道。
“没必要吧,毕竟这种情况很常见。”海因娜果断拒绝了。来生理期肚子也不痛,为什么要去医院啊!
“我想休息一会儿。”她不想站起来露出自己一裤子血,索性闭上了眼睛,背靠长椅睡觉。
微风拂过,天气凉爽,阳光明媚,室外温度很舒适,腰部的坠胀感也逐渐减轻了。
“你先回去吧,乔鲁诺。我困了,想休息。”
困意袭来,海因娜很想睡一觉,等到了傍晚再离开,然后骑自行车回家......这样就不会暴露自己裤子上的大片血迹。
少年越发焦急,难道她的精神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开始嗜睡了吗?
乔鲁诺思索了几秒,一个计划在心中成型。
他站了起来,轻声对海因娜说:“我把位置让给你,你正好可以躺着,睡得更舒服些。”
女孩连忙道了谢,以下半身为定点,就是不离开长椅。
她转动身体其他部位用来调整姿势,最终上半身躺在了椅子上,臀部挨着木椅边缘,膝盖弯曲,双脚踏在草坪上。
乔鲁诺一直站在海因娜的附近,很久都没有离开。
女孩的脑袋歪向一侧,呼吸逐渐变得缓慢而绵长,大概已经进入了梦乡。
少年像一只猫儿那样,脚步无声,动作轻巧,逐渐靠近海因娜。
几乎是一瞬间,女孩的睫毛动了几下,乔鲁诺顿住了脚步,等待她再一次进入熟睡。
又等了很漫长的五六分钟,少年才开始继续刚刚的动作。
他伸出手臂,略略比对了一下面前女孩背部到大腿的长度。
睡梦中的海因娜突然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离开了长椅,吓了一大跳。
她睁开了眼睛,猛得直起身子,鼻尖不幸撞到少年的脸蛋,酸到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了。
乔鲁诺也被吓了一跳,他在晃了一下后,立刻忍住脸颊上的疼痛,稳住身子,依旧保持抱着海因娜的姿势。
“你干什么呢!”她咬牙切齿,差点惊呼出声。
“你的手放在哪里!”海因娜的声音越来越绝望。
乔鲁诺的心跳慢了一拍,他动了动拖住她臀部的左手,陌生的绵软触感令他的大脑在一瞬间变为空白。
“你别动了!”她以为自己差点要掉下去了,连忙用两只胳膊环住他的脖子。
一阵滚烫沿着脖颈向他的脸部爬去,少年毕竟年纪尚小,手臂很快就感觉到了酸痛,但是他依旧记着原本的计划,没有把女孩放下来。
“我带你去医院。”他固执地说道。
“不要!”海因娜气急败坏,“我说了用不着去!”
“不,必须去。”少年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强硬。
“你......”她忍无可忍了,“正常的生理期而已,去什么医院啊!”
“啪嗒”一声,乔鲁诺脑子里有一根弦断掉了,他睁大了那双美丽的翡翠色眸子,眼神逐渐放空,几乎陷入了少有的呆滞状态。
海因娜推了推他,见他没反应,直接从他的怀里跳了下来,迅速又坐回了椅子上。
少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双颊立刻滚烫如岩浆,雪白的耳朵此刻赤若晚霞,矢车菊色的耳钉宛如闪闪发光的暮星。
看到自己满手的血,乔鲁诺已经不敢看海因娜的表情了。有没有田鼠能提供一个地洞,让他钻进去躲一会儿?
“我......”他欲言又止,唇瓣张了又合,根本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半晌过后,少年自觉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动作无比僵硬,把它递给了海因娜。
女孩瞪了一眼傻掉的同桌,说了声谢谢,把他的白外套围在了腰下。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