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花猫没有伸出尖利的爪尖,只是用肉垫在海因娜脑门上按了个爪印,宛如一朵灰黑色的苹果花。
“为什么打我?”女孩觉得这只猫有点好玩,把手掌放在猫的头上,猫没有躲,任由她帮它顺毛。
三花猫摸起来有点像卡波迪蒙特公园的草地,毛短短的,却很坚韧。
猫咪朝海因娜叫了一声,矮身从她手底下溜走了,又折回来坐在门口望着她。
女孩将钥匙插/进锁孔里拧了几下,公寓门打开了。
三花猫像一道闪电,直接窜进了屋里。
“你别进我家门啊!”她顾不上换鞋,连忙奔进公寓内寻找猫咪的踪迹。
客厅的绒布窗帘大开着,玻璃窗也敞开着,午后的阳光直接照射在沙发上。
找遍了餐厅与客厅,并没有看见猫的影子。
卧室的门半掩着,海因娜放轻了脚步,离门缝越来越近。
她侧身从缝内挤了进去,随后迅速关上了房间门。
三花猫坐在书桌上,就像一尊雕塑,用一双金褐色的眼睛盯着她瞧。
“过来,小猫,”海因娜学了几声猫叫,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对着它弯曲了几下,“我带你出去。”
三花依然盯着她看,眸中宛如金块在融化。
几秒后,它从书桌上跳了下来,落在地毯的边缘,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三花猫转过身,满是毛发的躯体越来越大,最终比海因娜还要高上一个头。
猫身上的毛发逐渐消失了,属于人类的肌肤逐渐显露,剩下的猫毛变成了一头长发,以及黑白黄三种颜色的衣裙。
“海因娜。”对方转过了脸。
女孩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奇异的超自然现象,被惊到一时说不上话。
她从上至下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人——棕色的头发,丑到极致的容貌,细腻的肌肤,厚重的衣裙。
“伊莎......贝拉?”
海因娜的认知被刷新了,三分钟后,她才试探着发问,确认起面前怪人的身份。
“这就是我曾经说过的保命手段。”伊莎贝拉的语气很平静。
“所以别人追杀你,你就直接变成猫逃跑了?”女孩恍然大悟,甚至有些兴奋。
“对,我突然被当作是组织的叛徒,逃跑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你。”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通过考验加入组织之后,我就拥有了把人类变成猫的能力。”
“有其他人知道吗?你的上司知道吗?”海因娜迫切地追问。
“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伊莎贝拉摇了摇头,“除了你。”
女人伸出手,一株鲜活的蛇莓立在她的掌心,叶片青翠欲滴,几颗红艳的果实点缀于绿色之间。
这几颗蛇莓果只有指甲盖大小,她摘下一颗递给了海因娜。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只要把所有汁液都挤进嘴里,你就能变成一只猫。”
“怎么变回来呢?”女孩接过一颗红果,直接放入口中嚼碎,汁液连着果肉一齐被吞进了肚子里。
酸中带着一点甜,没有什么特别的,几乎与冰淇淋球顶上的莓果一模一样。
海因娜也没有感觉到明显的不适,只是天花板离她越来越远,眼中的伊莎贝拉越来越大,床越来越高。事实上,他们都没有变,只不过是她自己变矮变小了。
“喵——”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发出的是一声猫叫。
“吃一片叶子,你就能变回来了。”伊莎贝拉将蛇莓的绿叶放在海因娜的爪前,“否则你得等三天。”
女孩试着向前走了几步,动作比人型的时候更加轻巧。她绷紧身子向书桌跳去,很轻易便跃上了书堆。
虽然猫都是色盲,但她毕竟真身是人类,看到的世界是五彩缤纷的。海因娜伸出自己的爪子瞧了一眼,是黑色的;转过脑袋瞅了一眼尾巴,尖端是黑色,其余是白色的;扭过躯体再一看,身上的毛是纯白的。
海因娜猫低头,用爪子按住蛇莓的叶片,一点一点用牙齿扯碎吞进肚子里。叶子有点苦涩,勉强可以下咽。
猫又变回了女孩,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改变。
“你的衣服会变成肚子上的猫毛,头发就是背上的那一片猫毛,”伊莎贝拉解释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随身的东西也会一起缩小,只要毛还在,变成人型后,衣服里藏的东西都不会消失。”
“我觉得,你的能力可以解决我们现在面临的困境。”海因娜的眼中迸射/出激动的光芒,“先前我一直怕暴露自己,什么也不敢做,犹犹豫豫,现在我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什么?”女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想变成猫和我一起逃跑吗?”
“不,”女孩侧过脑袋看向地毯,地毯下的暗格里藏着一把真/枪,“不是逃跑。”
“是杀了伊芙琳·奈格罗尼。”海因娜带笑的脸庞宛若明媚的花朵。
“你说的是谁?”
“你的上司,”女孩说,“她用教师的职业隐藏身份,你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却知道我与你每天在安东尼奥街八号训练射击。”
“杀了她?你知不知道,我的上司是组织的干部?我们小队一个狙/击/手,两个使枪的男人负责帮她杀人。你去杀她,与送死有什么区别?”
“干部是什么?”
“黑手党组织里的高等阶位,”女人回答道,“奈格罗尼和组织的关系貌似并不好,我听我们队长抱怨过,这位干部很不受重用,什么油水也捞不到,只是象征性管着几个娱乐场所的收入。”
“也许奈格罗尼被其他干部孤立了?”
“恐怕......这是头领的意思。头领只是给她个面子,才让她当干部。不过,我也不清楚内情。”伊莎贝拉猜测道。
“那就好办了,也许情况并没有很糟糕,至少,我们现在面对的敌人只不过是她和她的下属。”海因娜道。
“说真的,亲爱的,”伊莎贝拉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如把你和你妈妈都变成猫,你们跟我一起先逃到其他国家,避完风头,等奈格罗尼忘了我们,再回去报仇。”
“她是个变态,怀疑你我会对她不利,想杀了你,毁了我,”海因娜一把掀开床边的地毯,些许浮灰被扬起,“你的能力可不止躲藏,我不想再忍下去了,凭什么向命运妥协的人是我?”
“我可以变成一只猫,遛进她的住处,暗杀她。”女孩掀开了地板上的暗格,取出一只木盒。
“就用这把/伯/莱/塔。”她盘腿坐在地上,打开了木盒,将银色的凶兽搁在脚边。
“你的蛇莓能把死人变成猫吗?”海因娜为手/枪填充着子弹。
“可以。”伊莎贝拉张了张嘴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回答了她的问题。
“干部又如何?干部一样是血肉之躯。”女孩装好弹/夹,双手持/枪,眯起眼眸,对着远处的墙壁做出瞄准的姿势。
“我会变成猫跟踪她,潜入她的住宅,点火,”海因娜用衣摆擦去盒子上的灰尘,玫瑰图案越发醒目了,“然后在睡梦中用子弹杀死她。”
“最后,把蛇莓的汁液挤进奈格罗尼的嘴里,将她的尸体变成猫。”
“警察赶来,只会发现猫的尸体。而我,会变成一只猫逃出去。”
“让我跟你一起。”伊莎贝拉起身,五指裹住女孩握/枪的手。
“不,我得拜托你留在公寓里,保护我的妈妈,”海因娜拒绝了她的提议,“你要保护好多娜提拉。”
“假如我失败了,奈格罗尼没有死,三天后我也没有消息,”女孩望向窗外的某栋四层建筑,那些住户把阳台装饰成花团锦簇的模样,活泼无比,“你就带我妈妈去瑞士吧,去日内瓦,别再回意大利了。”
此时此刻,海因娜感觉到体内有鲜血在沸腾,是这一腔热血支持着自己孤注一掷的做法。
她渴望复仇,渴望杀死挡她路的渣滓。
可同时,窗边那缕暖洋洋的日光,书桌上的那面小镜,甚至就连多娜提拉放在她梳妆盒旁的那支珍珠发夹,都能唤回她对母亲,对这个世界的浓浓眷恋。
海因娜摸了摸口袋,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女孩掏出一颗鸢尾花巧克力。不知道是谁,几天前又开始在她抽屉里放巧克力了。
海因娜没有说话,她剥开糖纸,将这颗巧克力放入口中。
熟悉的榛果味,熟悉的可可香气,也许她再也尝不到了。
“就算杀不死伊芙琳·奈格罗尼,你也要活着回来。”伊莎贝拉看着对方绿松石色的眼睛。
“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她继续道,“答应我,活下去。”
“答应我。”
海因娜沉默了许久,最终伸出手,敷衍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我会活下去的,我答应你。”
“不过,你得答应我,照顾好我的妈妈。”
伊莎贝拉看出了女孩的敷衍,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好,我答应你。”
“你口渴吗?我帮你倒杯水?”海因娜松了口气,询问好友道。
“好吧。”
女孩走出卧室,准备前往厨房接水。
路过客厅时,她瞧了一眼干净的窗户。
两扇玻璃敞开着,外面的建筑恰好向阳,她看到了那些简陋的,鸭蛋青色的阳台。
突然,海因娜发现视野里有银光一闪,那道闪光来自于远处的楼顶。
时间只过了不到一秒,女孩迅速开始思索起来。
记得伊莎贝拉介绍过,狐獴手下有一个/狙/击/手,这样的反光,是否是危险即将发生的讯号?
她被瞄准了!
海因娜立刻作出趴下的动作,卧倒在沙发边上。
子弹飞来,电视机旁的双耳花瓶被击碎了,发出惊人的声响。
瓷片宛如碎掉的鸡蛋壳,散落一地。
伊莎贝拉从卧室中奔了出来,海因娜打了个手势,女人立刻明白了。
走廊中,她摆手令女孩不要起来。
“我了解他,我来解决他。”海因娜辨认出来了对方的口型。
伊莎贝拉从厨房里找了一把带鞘的水果刀放进口袋,随后唤出了替身。她吃下一颗蛇莓,变成三花猫,从卧室的窗户跳了下去。
五分钟后,对面的楼顶响起几道枪声,随后一切重归宁静。
没有人太在意这些动静,因为黑帮火拼在那不勒斯简直太常见了。
楼顶燃起了黑烟。
几分钟后,一只三花猫顺着水管窜到了街道上,从海因娜的卧室窜了进去。
“打扫好客厅的瓷片。”伊莎贝拉又变了回来,气喘吁吁,她刚才按照海因娜提供过的思路毁尸灭迹,还没缓过劲。
“这么快,奈格罗尼就出手了。”女孩冷笑道。
“剩下两个杀手看不见先前的人回来,会继续展开攻击。我们得守夜,今晚别穿睡衣睡觉。”
“你守下半夜,我守上半夜,”海因娜提议,“随机应变,一网打尽。”
傍晚,多娜提拉回来了。三花猫站在门口,朝女孩的母亲勾了勾尾巴尖。
海因娜捂住了眼睛,觉得有点不忍直视。
“好可爱的猫咪!”多娜提拉蹲下身子,搓了搓猫头,“今天呆在我们家好不好?”
“奇怪了,电视机旁边好像有只花瓶不见了。”
海因娜编造出一连串借口应付妈妈,心中却在思索,该如何对付与黑夜一齐降临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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