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的心意

    第二日清晨,海因娜很早就醒了。

    刚掀开被子,一旁熟睡的三花猫被惊动了,缓缓睁开了眼睛。

    女孩迅速解决了早饭,站在床边开始换衣服。

    她挑了身轻便的行头,把枪填好子弹别在了皮带上,又将其他的子弹塞进口袋,最后套上一件灰色大衣。

    “别忘了蛇莓。”伊莎贝拉提醒。

    “我知道。”海因娜打开梳妆盒,把昨天准备好的小匣子项圈戴好,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

    “别弄丢叶子,不然得等三到五天才能恢复人型。”女人再一次强调。

    “如果我五天后还没回来,你就带着我的妈妈,去瑞士藏起来吧。”海因娜将文具和书本收进了书包。

    “祝你好运,亲爱的。”伊莎贝拉拥抱了临行的女孩。

    “或许是永别。”女孩的脸紧贴着对方粗糙而温暖的脸颊。

    “去学校交换的礼物带了吗?你母亲买的是瓢虫胸针吧。”女人松开了手臂,几步来到书桌前,将银色的小礼盒递给了她。

    “我差点忘了,多亏你提醒。”海因娜接过礼盒,塞进了书包里。

    “你知道瓢虫的象征吗?”

    “太阳之虫?好运?”

    伊莎贝拉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道:“瓢虫一定能保佑你,保佑你活下去。”

    “我得走了,”海因娜推开了卧室门,最后看了一眼好友,“等妈妈醒了,记得帮她热一下早餐。”

    女孩经过走廊,在多娜提拉房间门口停住脚步。她不敢敲门告别,在心中说了声对不起。

    海因娜骑着自行车朝学校的方向驶去,一路上心乱如麻,努力用深呼吸平复着情绪。

    来到教室,乔鲁诺正俯身站在第一排,与西蒙讨论着事情。

    海因娜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少年用余光发现了她,立刻直起了身子。

    “等等,交换礼物是按座位顺序排号,你要我私底下帮你跟十四号换,可十四号不就是你同桌会拿到的抽签号码吗?”西蒙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压低了声音问乔鲁诺。

    “是啊,”少年的表情很自然,表面上并没有什么被拆穿的尴尬,“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请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乔鲁诺,原来你......”西蒙拉长了尾音。

    “对,你想得没错,就是这样。”乔鲁诺脸有点发烫,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原来你也好奇海因娜准备了什么礼物!”

    少年突然不想说话了,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海因娜托着脑袋,正侧头凝视窗外摇动的树枝。

    “早上好。”乔鲁诺将她唤回了尘世。

    “早上好啊。”女孩转过脸,对同桌牵动了一下嘴角。

    乔鲁诺还想继续说什么,阿贝赛先生突然走进教室,打断了同学们的聊天。

    “圣诞快乐!”

    老师手里提着一个空袋子,向大家问好。

    “现在,请大家确认一下自己的座位编号。”

    讲台底下又开始了窃窃私语,所有人核对起座位编号。

    海因娜数了数,确定自己是十四号。

    “接下来,请大家把自己的编号写在礼品包装上,我会把礼物都收进来。”

    “西蒙同学会带着签条去你们旁边,每人可以抽一次签。抽到哪个编号,写着这个数字的礼物就归你了。”

    几个女孩用期待的眼光盯着西蒙,又偷偷回头,向乔鲁诺投去一瞥。

    海因娜拿出笔,在巴掌大的银色礼物盒上写下“十四”,站起身将其投进了阿贝赛先生的布袋子。

    她顺便看了眼同桌的礼物——扁扁的,玫瑰红的包装盒,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乔鲁诺郑重地捧起礼物盒,将它轻轻放进了布袋中,就像是在对待着什么珍宝。

    海因娜坐下时,被皮带上别着的枪硌到了。她“唔”了一声,重新整理了衣服。

    “你怎么样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少年立刻注意到了异样,坐下来低声问她。

    “谢谢,我没事。”

    海因娜摇头应付了一句。

    她脑海里正在不断演练着今晚的暗杀,没有在意对方的关心。

    少年垂下了冷丽的翠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十几秒后,轮到他们这一排抽签了。他又抬起头,与迎面走来的西蒙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西蒙手指微动,挑出了“十四号”的纸条。比起其他的纸签,这条签稍稍外突了几毫米。

    两根修长雪白的手指瞬间夹住了这条签,将它从众多一模一样的纸片中抽了出来。

    乔鲁诺展开纸条,如愿以偿。

    海因娜此时此刻心不在焉,脸朝着窗户,直接向对方摊手索要。

    西蒙顺水推舟,把乔鲁诺的编号给了她。

    女孩展开纸条瞧了眼数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把纸条折起来抓在手上把玩,无意中揉来揉去。

    乔鲁诺一颗心也被她无所谓的动作反复蹂/躏了,碧绿眼眸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到了领礼物的环节,海因娜手里多了个玫瑰红包装的扁盒子。

    她解开丝带,拆开包装,里面是木制的首饰盒。翻开盒盖,一套水晶首饰静静躺在深色天鹅绒之上。

    首饰分为耳坠和额坠,风格简约,切割工艺却非常精湛,葡萄绿的水晶坠子光辉夺目。

    海因娜盯着这套首饰,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喜。

    乔鲁诺心中一凉,低头拆开了银色的礼物盒,里面是一枚胸针。蓝色的瓢虫不知是由什么金属制成,椭圆形的,底部还镶着一圈金色。

    “乔鲁诺,”海因娜突然发话了,“你还是把这套首饰退回去吧。”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少年强撑着微笑,侧过脸来问她。

    “送给我没有用的,买首饰的这些钱对你更有用。”反正她今天说不定就死了。

    女孩没有看他,而是把头低了下去。

    “收下吧,”乔鲁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发涩,“这是我的心意。”

    “没有用......”女孩听出了他语音中的诚挚,抬头看了一眼同桌,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不忍心。

    心意?什么心意呢?她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点,却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无论是什么心意,迟些日子再说吧,”海因娜改了口,“现在我没有精力考虑这些,很抱歉。”

    她垂下了眼睛,还是将首饰木盒塞进了书包。

    “能帮我保管一下书包吗?”海因娜轻声请求道,“今天晚上我有事,恐怕不能随身带着它。假期结束你再还给我吧。”

    如果她死了,书包里这套首饰正好物归原主。

    乔鲁诺凝视着女孩线条优美的侧脸,久久没有回应。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喧闹,同学们陆续拆开了礼物盒,情绪十分激动。保罗怒气冲冲离开座位,找到了包装编号对应着的人,扯着对方的领子,质问为什么买那么便宜的玩意戏弄他。

    海因娜察觉到乔鲁诺炽热的视线,不敢侧头看他。虽然她与他近在咫尺,相隔的距离却远到无法想象。

    “好,我答应你。”少年终于开口,打破了二人之间震耳欲聋的寂静。

    “谢谢你,乔鲁诺。”女孩终于侧过脑袋,直视对方风华愈盛,宛若骄阳的美丽脸庞。

    “能与你相识,我深感幸运。”

    乔鲁诺紧握着蓝色的瓢虫胸针,压下心中滚烫的波涛,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是遇到了什么困扰吗?我可以帮你分担,”少年放低声音,认真地说,“我会努力成为你信赖的人。”

    “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女孩对他笑了笑,“谢谢你的关心。”

    二人一时无话,接下来的几节课,他们都没有什么沟通。

    数学课,乔鲁诺把写满答案的那半页摆在了座位中间,然而海因娜没有抄,甚至连一道题也没写。

    一放学,她匆匆离开了教室,连书包都没有带。

    乔鲁诺缓缓呼出一口气,最终做下了决定。

    少年提着她与自己的包,也快步离开了教室。

    海因娜发现了即将离开走廊的伊芙琳·奈格罗尼,奈格罗尼却没有看见她。

    女孩眼中燃起仇恨的烈火。

    她钻进楼道尽头的杂物间,伸出半个身子环顾四周。在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将整个身子都缩回了杂物间。

    乔鲁诺侧身藏在墙后,待她观察完毕,才继续朝杂物间的方向挪步。

    走廊上的窗户隐约反射出杂物间内的情形,少年定睛注视着这面玻璃。

    海因娜脱下大衣,拉下领子,抓住项圈的吊坠,按了一下匣子的金属按钮。

    她挑出一颗蛇莓,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酸甜的汁水流入喉咙,身体的变化几乎在瞬间完成了。

    乔鲁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同桌,居然变成了一只身体纯白,四肢、尾巴和脸黑乎乎的猫。

    海因娜变成猫咪窜出了杂物间,脖子上还戴着金色的小匣子项圈,非常显眼。

    她奔下楼梯,又跑了一段距离,终于赶上了走进地铁站的奈格罗尼。

    乔鲁诺跟随在猫咪身后。

    狐獴没有在意诡异的猫,仍在站台上安心等着地铁。

    列车进站,直到关门的最后几秒,奈格罗尼才慢悠悠走进了车厢。

    海因娜猫的四肢瞬间发力,在车门关闭的一瞬间跳进了列车。她躲在座位底下,暗中观察着敌人。

    当乔鲁诺赶到站台的时候,列车正好启动,他看向线路表,数起这个方向剩余的站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海因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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