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睁开眼睛,海因娜发现自己仍然是猫。
脖子上的项圈没了,不仅变不回人,而且还被装进了包里。
冷风从气孔钻了进来,前腿到腹部那一块凉飕飕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幸好包里塞了一块毛毯,可以钻进毯子里取暖。
海因娜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前腿,撕裂般的疼痛感便从肩腿交接之处诞生。
现在问题来了——是谁拎着包?光线从气孔钻进猫包,她将眼睛凑到孔洞前,看清了地铁站的标志。
难道是有人把自己捡走啦?这大概就叫命不该绝吧。海因娜重新窝成一团,适应着新环境。包里的空气有些污浊,通气孔很小,她总觉得晕乎乎的,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晃动。
拎着猫包的家伙走进了地铁车厢。
车门关闭,周边乘客交谈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一双双人腿就像是森林中的大树。
现在,这家伙找到位置坐下来了。
一阵晃动过后,包底的触感更实在了,应该是猫包被放在了腿上。
不行,必须看看这人到底是谁!万一是个满脸油腻的变态,自己变人之前还怎么安心生活!
海因娜用右爪扒了扒气孔边缘,发出“滋拉”的响声。然而那家伙依旧安坐,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动静。
“你到底是谁呀?”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当然,从嘴里蹦出来的也只是“喵?”一声,音调上扬表示疑问。
可这家伙还是没有反应。
海因娜用双爪刨包底的时候,恰好牵动了背部的肌肉。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她只好继续老老实实趴好。
头顶传来几声不知道属于谁的低低闷笑。
不会是在笑她吧?
应该不会吧,毕竟包不是透明的,别人都看不到她这只无助而可怜的小猫。
大概过了十分钟,猫包被一只手提了起来,一阵摇晃中,手的主人来到了一栋建筑。他顺着楼梯往上走,最终到达了自己的家。
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海因娜越发忐忑不安,毛都掉了一大把。
万一情况不妙,自己该如何逃跑?身上的伤还没好,只是稍微动一下,都感觉到肌肉正在被撕裂。跳都跳不动,肯定逃不了几步就要被抓住了。
项圈和小匣子到底去哪里了?如果能吃下叶子,说不定能用腿蹬走这家伙。
提包的人进了公寓。
拖鞋踩在一地的玻璃碎片上,咯吱嘎啦的声音令她开始胆战心惊。难道这家伙是醉鬼?或者是家暴男?把自己带回家,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暴力冲动?
房间门打开了,猫包被放在了书桌上。
一只手将链子缓缓拉开,阳光顺着缝隙挤进包中,驱赶走了黑暗。
海因娜顿时警觉起来,双耳向脑后贴着,就像是战斗机的机翼。
空气顿时无比清新,少年冰雪般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她松了口气,把伸出去的利爪收了回去。
好巧,居然是乔鲁诺。没想到他居然喜欢养猫啊。
这里是他的家吗?为了不引起疼痛,海因娜放轻动作,从猫包里挪了出来,抬头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此处是乔鲁诺的卧室,面积很小,恰好可以住一个人。墙上刷着雪白的漆,没有像她家那样贴昂贵的墙纸。床的宽度只有她家的二分之一,书桌很旧,橘色的木头桌面有着明显的破损,坑坑洼洼的,简直可以跟卡帕多奇亚的地貌媲美。
房间地板的样式也早已过时,每一块的边缘基本都被磨损了。甚至因为热胀冷缩,冬季的地面空出了一块块长方形的洞。
她回头看向乔鲁诺——他居然没有穿外套,冷不冷啊?为什么不开暖气?
海因娜抬起左前腿,跌跌撞撞用另外三条腿挪到书桌边缘,想从高处跳到地板上,然后走到暖气旁边提醒他。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身子,防止她直接下落。
这双手逐渐下移到没有受伤的胸腹处,轻轻一抬,将她抱了起来。
放开她,他们不熟!海因娜立刻开始挣扎。
等等,自己现在是一只弱小的猫,没人知道自己其实是人类。不听话,万一没饭吃怎么办?
她认命了,不再乱动,任由男孩把她抱起放在了地板上。
海因娜“咚咚咚”几步奔向暖气。
乔鲁诺看了一眼她被剃掉的毛,立刻明白了,走上前去拧开了房间里的暖气。
几分钟后毫无反应,原来是暖气坏了。
怎么会这样呢?暖气啊,你为什么坏掉了呢?
海因娜伸出右爪扒了几下少年的裤腿。
她现在又渴又饿,请问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充饥?
乔鲁诺恐怕是会错了意,小心避过了缝合完毕的背部与肩部伤口,居然将她轻轻抱起。
少年瘦削而挺拔,她光秃秃的腹部贴着他坚硬的锁骨,两条前腿搭在他的肩峰边缘。
暖意透过对方单薄的里衫源源不断传来,现在似乎并没有之前那么冷了,就是......硌得有一点疼。
他在书桌前落座,左臂环着海因娜的身子,不让她从腿上掉下来。
乔鲁诺只用右手忙上忙下,把作业纸和文具从书包里抽了出来。
男孩翻开厚重的课本,又找到一个杯子压住了不听话的书页。明明双手很快就能完成的动作,可那只左臂就是圈在她身前不抬起来。
“你把左手抬起来,就能把课本压住啦!”海因娜忍不住想提醒他,然而只发出了“喵喵”声。
“你是饿了吗?”
很好,乔鲁诺又会错了意。
不过,她的确饿了。
好想吃玛格丽特披萨,好想吃鸡肉!
她书包里有一些钱,能不能帮忙买个披萨?
海因娜又“呜呜”叫了几声,抬起右爪按住摆在椅子旁边的,之前拜托他看管的书包。
“确实,书包里比较暖和,”男孩点头表示赞同,“但还是床上比较舒服,我去给你买吃的,请你等一下。”
说罢,他用干净被子简略在枕头边搭了一个小窝,最后将她抱到了自己的床上。
乔鲁诺在书桌前捣鼓了一会儿,随后带着他自己的零钱下去买吃的了。
海因娜缩进小窝里,卷成了一个球,下巴搭在尾巴和后脚上。洗衣粉的馨香让她很安心。
好无聊,不知道猫是怎么自娱自乐的?
她已经睡够了,一点也不困。如果可以回家,多娜提拉就能放心了。可现在这个状态根本回不了家,而且伤口真的太可怕了,妈妈看到了,肯定会更加难过。
对了,还不知道自己变成的猫长什么样子呢。
海因娜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挪到床的边缘,环顾四周,遗憾的是并没有找到镜子。
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动静,觉得有些奇怪——这才出去多久,就把吃的买回来了?
不对,脚步声根本不对!现在这个人走路根本不抬腿的,拖鞋底摩擦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哗啦”声,简直吵死了。
或许是乔鲁诺的爸爸或者妈妈回来了?
“乔鲁诺!”男人喊道。
无人应答。
有一点点不妙,饭厅的地上那么多碎玻璃渣,也许他的父亲是一名酒鬼。
“你这个小混/蛋......今天不在家?”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海因娜听得一清二楚。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这人不会直接冲进来吧?
海因娜转过身,一头栽进被窝里,准备将自己藏起来。
男人的动作十分粗鲁,像是与门把手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门被锁住了,他从茶几底下翻出了锤子,一下一下将锁砸开。
酒鬼如愿以偿踏入了继子的房间,他那双浑浊如泥水的眼睛扫视着屋内陈设。海因娜见状,将身子往被窝里缩了缩,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连呼吸都不敢使劲。
现在的自己是绝对的弱者,如果被迁怒,暴力之下根本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
眼前的男人衣衫不整,肚子都快把上衣撑破了。他走到乔鲁诺的书桌前,发现了一个陌生的书包。
“又藏钱?”他咒骂了一声,倒拎起海因娜的书包,把包里的物品往地上倒。
然而包里什么都没有,少年早已将海因娜的东西转移了。
继父气急败坏,将乔鲁诺的书桌翻了个遍。课本被他扫到了地上,文具散落,一支钢笔滚到了床底下。
或许是这支钢笔看起来值些钱,男人转身看向床铺,准备弯下身子把它捡起来。
他的视线逐渐上移,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发出两声得意的笑。
被子隆起那么夸张,钱都被这臭小子藏在床上了?
男人伸出粗糙黝黑的手,探向海因娜所在的被窝。
女孩感受到了威胁,浑身上下的毛都竖了起来。或许她可以挠向对方的脸,趁他没反应过来,从坏掉的门那里逃走。
只是动作过大,伤口会不会再次崩裂呢?不管了,疼痛总比被虐杀强!
海因娜弓起身子,尖利的爪子蓄力待发。
那只丑陋的手在眼前逐渐放大,她完全可以看清对方的指甲,以及指缝间藏着的污垢。
“父亲,您忘记关房门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温和如太阳下融化的雪水。
不知为什么,海因娜突然觉得很安心。
“下次可要记得关房门啊。您今天不去外面住吗?不去找那些女人吗?”
乔鲁诺靠在门框上,话语温柔如春风,一双翡翠色的眸子却冰寒如雪山湖泊。
男人打了个哆嗦猛然回头,刻在基因里的恐惧战胜了酒精赋予他的胆量。
“我这就走,这就走。”继父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嘴巴像是被人打歪了,面部的肌肉抽来抽去。
“修卧室门的钱。”
继父经过乔鲁诺身边,少年突然朝他伸手。
男人气到发抖,嘴里开始骂骂咧咧,行动上却不敢违抗,将一张纸币扔到了地上。看守所的那顿毒打令他永世难忘。
他后来不是没有尝试过陷害乔鲁诺,甚至还下了死手,可每次都会被反过来教训一顿,这才明白,自己根本逃不出这个臭小子的算计。
继父离开公寓,“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一切恢复了平静。
“对不起,”乔鲁诺向海因娜道歉,“让你受惊了。那个人是我的继父。”
说罢,他将手上拎着的大袋子放在了地板上。
她满怀期待趴在床边,尾巴尖左右摇摆,瞳孔又圆又亮,盯着对方的修美的手指看。
快点把披萨拿出来吧!她简直要饿扁了!
刚买回来的食物被少年一件件拿了出来。
海因娜呆住了,尾巴也不摇了。
乔鲁诺从袋子里拿出三排猫罐头。
三文鱼,吞拿鱼,还有章鱼味的。
为什么啊!语言不通真是要了命了,她不想吃猫的食物啊!
等等,还有东西没拿出来。
她抱着一点点希望,继续盯着他的手指瞧。
乔鲁诺将猫罐头一排排放好,又把手伸进袋子,掏出了一小袋鸡肉味的......
一小袋鸡肉味的猫条。
海因娜四肢一蹬,干干脆脆地倒在了被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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