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佑楠进来时, 柳香嘴里正塞着一颗葡萄。听他这么一指责,她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咽下去了。心里有点难过,连咀嚼的动作都渐渐慢下来。
但赵佑楠是为她好, 怕她冷的吃多了伤身, 这才肃着脸多说了两句的。说完后, 才反应过来, 这里是婚房, 不是军营, 面前被他“训斥”的人是妻子, 不是部下。
然后,再看到人一声不吭的只垂着脑袋也不动弹时,他就更觉得问题似乎有些大了。
于是, 立马头皮一紧。哄女孩子,到底不是他擅长的。
赵佑楠静默了一瞬,先问了一边侍奉着的春铃秋铛二人“你们奶奶晚上可有进食。”
二人正要说话,赵佑楠又道“除了这些。”
二人相互望了望,然后不约而同摇头。
“没有。”
他就知道是没有
但似乎也没有办法,毕竟她怀着身子,吃不下, 又不是故意不肯吃。赵佑楠朝二人挥了挥手, 示意她们都外间候着去,然后他则挨着去坐到了新妇身边。
一改方才的态度,赵佑楠调整了下心态, 然后挤出些笑容来,尽量用他从前不曾有过的温柔脾气说“不是不让你吃这些, 这些你要吃多少, 我赵家都供得起。只是, 你如今怀着身子,吃多了这些冰冷的食物,就不怕夜里肚子不舒服”见她似乎是听进去了,面有松动,他觉得这个法子行,于是又继续说,“何况,你如今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多少也得为肚子里那个着想些。”
柳香方才莫名挨一顿说,心里的确还挺委屈的。但想通后,她就释怀了。
其实也不怪他,的确是自己不好,是她一时贪嘴了。
这样一想后,再去回想他方才的行为,也就更能理解了。毕竟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是他的孩子,他也是有资格对自己孕期内一应饮食行为指手画脚的。
柳香不好与人为恶,她喜欢与人为善。反正他和这位赵二爷也只是契约关系,不过就是一起搭伙过个一年的日子,一年后就各奔东西了,实在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就和他闹脾气吧
何况,日后她想在京城立足,怕是多少还得靠他关照。既日后有求于他,这会子还是能友善些就友善些吧。
想明白后,柳香就很懂事的说“可能是酸的果子吃的够多了,心里没那么难受了。这会子,的确有点饿,想吃点东西。”
赵佑楠没想到女孩子还是挺好哄的,立马大喜,忙又喊了外间候着的两个丫鬟进来。又细细问妻子想吃什么,让丫鬟去大厨房要去。
柳香这会子的确没那么难受,也能吃得下一点东西。她认真想了想,就点了几个偏酸的菜,主食要的是一小份蛋炒饭。
丫鬟们走后,赵佑楠又关心问了妻子几句,见她这会儿的确好了不少后,也就放心了下来。晚宴酒喝的有点多,这会儿头有点疼,不太舒服。
柳香一早就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了,又见他一旁圈椅上坐下来后,只手撑着脑袋在打盹儿,好像挺难受的样子。柳香从床上下来,穿鞋走到他跟前说“二爷不如先去沐浴更衣吧,今天也累了一天了。”
赵佑楠的确有些困倦,闻声就循声望了过来。男人容颜是那种浓墨般的俊逸,十分英气,一抬脸凑过来,就近在柳香咫尺前,柳香吓了一跳。
她还从没这么近距离看过他,哪怕最亲密接触的时候,她也是闭着双眼的。
“什么”他醉得脑子有些糊涂了,“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在意。你再说一遍。”
“我我说,我说二爷先去沐浴更衣吧。”柳香又重复了一遍。
“哦。”赵佑楠应了声,一边喃喃道“这回听清了。”一边又双手撑着圈椅的椅臂,踉跄着站了起来。
高大的男子起身后摇摇晃晃的,照着柳香这边就倒来,柳香吓死了。结果,人也没完全倒在她身上,也就双手搭在了她双肩,借了她点力站稳了。
赵佑楠脑子其实还是清醒的,就是身子有点不受脑子控制,他无奈的柔柔眉心,嘴里嘟囔着骂骂捏捏说“这群兔崽子,回头可别犯我手里。等他们娶媳妇生孩子办酒席时,我可给他们好看。”
柳香扶住他说“我扶二爷去净室吧,钱妈妈她们知道二爷差不多这个时间能回,已经备好了热水。”
“好。”赵佑楠说,“你扶我过去。”说罢,长臂绕过柳香肩头,让她架着自己。
不过,他还有意识,所以,自然不敢把力全卸在身边的人的身上。
柳香扶着人去了净室,丫鬟们正好已经把水都准备好了。瞧见是新妇扶着二爷来的,懂事的丫鬟以为二奶奶是要和二爷一起洗,忙请了安后就退了出去。
赵佑楠这会儿有些清醒了,见丫鬟们鱼贯而出后,他回头瞅了眼,自然看出了她们心思来。于是回过头的时候,赵佑楠笑着道“她们以为你要和我一起鸳鸯浴,所以这才跑了的。”
柳香可没这个意思,被他这样一说,脸霎时就红透了。
知她脸皮薄,又是正经本分的,赵佑楠也不逗她,就说“你先回内卧歇着吧,我自己泡一会儿就行。”
柳香闻声如蒙大赦,忙说“那我去给二爷要碗醒酒汤去。”说完两脚抹油似的就跑了。
赵佑楠褪了合身衣物,只着一条里裤进了浴桶。然后安安静静躺着闭幕休息,过了有两刻钟,才从浴桶里出来。
泡完后出来,酒也差不多醒了一半。
穿好衣裳进内卧时,柳香正在吃饭。
立在门处瞧了会儿,见她也能吃下不少,赵佑楠高兴,笑着走过去说“这样才好。能吃得下,你身子好,将来孩子生出来,身子也不会差。”
柳香吃得也差不多了,推了碗,起身迎过来。
侍奉一旁的春铃秋铛见状,忙收拾了退出去。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睡。
赵佑楠信步走到床边,弯腰在床沿坐下后,才说“你不会是想撵我去炕上睡吧”
“没有。”柳香的确也没这样想,毕竟这是人家的家。
赵佑楠看了看新房的新床,挺大的,舒舒服服的躺两个人绝对没有问题。他起步走至一旁橱柜边,又抱了床被子出来。
“我睡觉浑,怕一个不小心就打着你肚子。所以,你我各盖一床被。”
这样啊,柳香心想。
但又觉得,除了这样,好像的确也没有别的法子。
又想着,如今赵家是实实在在八抬大轿抬她进门的,又不是偷偷摸摸。而且,就算她和赵二爷有一年之约,那在这一年期内,至少是夫妻关系的。既然这样的话,夫妻同床也无话可说,反正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他也不可能会欺负自己,至少孩子生出来前,他会安分守己的。
至于孩子生出来后生出来后,她就离开这儿了,又担心什么
这样一想,柳香彻底释怀。
“好吧。”她高高兴兴来铺被子,一里一外,泾渭分明。
一夜都很和谐,次日一早,柳香醒的时候赵佑楠已经穿好衣裳坐在一旁了。昨儿晚上垫在床上的白帕子,他也已经想了法子交了差。
虽说是呈送给老夫人瞧的,且老夫人也知情。但毕竟不知情的甚多,该做足的功夫还是得做,免得有人背后嚼舌根。
昨儿是春铃秋铛两个陪嫁丫鬟候在外间守的夜,今儿一早,其她丫鬟才陆续过来当值。得知二奶奶醒后,就开始忙碌起来。
端水的端水,挑衣服的挑衣服,梳头的梳头,一时都忙开了。
柳香在家只偶尔才唤一回春铃帮自己梳头,她也不怎么抹胭脂打扮,凡事都是自己动手的多。所以,一时这阵仗,倒是把她震住了。
但想着,赵府有赵府的规矩,她入乡随俗好了,也就没说什么,只由着一群人围住自己一通忙。
差不多一刻钟后,她脸上妆上好了,头也梳好了,衣裳也换好了。丫鬟们挪开挡住铜镜的身子后,柳香看到铜镜里自己此刻的样子,都快要不认识了。
她从未这么贵气过。
头上琳琅满目的珠宝,好像过于奢侈了。身上的衣裳,一摸料子,就知道是最最上等的珍品。
柳香咂舌,有钱人家的生活,真不是她敢想象的。
柳香很担心自己以后会和这里格格不入。
“你们都出去吧。”赵佑楠挥退了屋里一群人。
丫鬟们鱼贯而出,内卧只剩下小夫妻二人后,赵佑楠才起身走至她身边问“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柳香特意去感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子,觉得好像并不难受,她说“目前还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大婚次日一早新妇要敬茶,虽然她母亲没了,但父亲还在,兄嫂也有,这个礼数不能少。
因赵佑楠并不想见小郑氏,所以,一早就约定好了的,今儿新妇敬茶,去溢福园老太太那里。正好敬完茶后,他们二人可以留下陪老太太说说话。
“那我们就去老太太那里坐坐,如果敬茶的时候实在不舒服的话,有老太太在,她会帮你遮掩。敬完茶,老太太也会撵他们先走,然后你我就留在那儿吃个午饭,顺便陪老人家好好说说话。老太太挺喜欢你的。”
柳香觉得这样安排挺好,又不失礼数,又不必怕露馅。
小郑氏是继室,赵佑楠一直不待见她。迎新妇进门拜父母时,赵佑楠不拜她,她只能托病不出面。今儿敬茶也是事先说好的,轮不着给她敬,所以,她本也不该这时候出现在溢福园的。
可赵佑楠小夫妻才并肩行至老太太院子门口,就看到走在前面刚跨入院内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父亲,另外一个正是小郑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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