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知道是自己贪心了, 她当初能嫁给这个男人,就已经是高攀。且婚后,她得到了他的忠诚, 得到了他的温柔, 二人膝下又有一女明霞在, 其实日子虽过得不算轰轰烈烈, 但也细水长流, 很平静。
原是该满足了的。
但人心总是贪婪的,如果没有二房夫妻对比的话,或许她会觉得和自己丈夫就这样一直平平淡淡生活下去就很好。但现在她见识过了二郎对自己妻子的好后, 便开始也奢望要去过那种生活。
很多时候她都有幻想过,如果大爷能像二郎对弟妹一样对她的话, 那么即便是让她去死, 她都会心甘情愿。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些念头,但很多时候人的有些想法,就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她也希望自己能够理智一点啊,可一旦心动了, 理智不了了, 又能怎么办
卢氏平时是矜持之人,不过她这会儿也想鼓足勇气放开一些。她倒是想看看, 若她主动了, 大爷又会如何
是会拒绝自己, 还是会依着自己。
所以, 卢氏内心犹豫挣扎了一下后,就主动伸过手去轻轻拉住一旁大爷手。赵佑樾知道妻子素来稳重, 便是主动, 那也是在房里关起门来时主动。
而且, 她的主动也最多就是暗示他。
赵佑樾倒是没想过,妻子会在有这么多人在时主动来拉他手。赵佑樾内心也有过一瞬的犹疑,挣扎着想是要依从还是拒绝。
但几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后,他便也没有拒绝。
妻子牵他手,他就任由她牵着。只不过,他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来。没有在她牵起自己手时侧头朝她望过来,哪怕是一眼。也没有反被动为主动,主动去用他那双暖热的大手去反握住她的。他只是没有拒绝而已。
不过,卢氏心还是很容易满足的。便是大爷并没有给出她任何反应来,但她想,大爷没能拒绝,就已经算是她成功的第一步了。
为此,卢氏还很沾沾自喜。想着,大爷就是那种清凌凌的性子,他不是二郎。所以他做不到二郎那样,她也不能逼他。
但既然他不主动,那就日后她多多主动好了。
其实为了过上自己梦寐以求想过的日子,卢氏不怕主动,不怕丢了身为女子该有的矜持和端庄。
和大爷比起来,那些对女性约束的教条规矩又算得什么
她不在乎。
两对小夫妻一并携手至赵老太君处时,该到的人都到了。三位老太太坐一处说话,曹氏身为晚辈则候在一旁听着。说到好笑处时,她就陪着一起笑,长辈们说话聊天,她也很懂事的不插嘴。
直到瞧见女儿过来了,曹氏才起身朝女儿这边走过来。
因岳母来找妻子说话,赵佑楠也就松开了妻子的手,自己绕去一边坐下喝茶了。但卢氏还没来得及松开丈夫的手,恰好几位老太太目光朝他们望过来了,于是大房夫妻二人手拉一起的这一幕,就被三位老太太瞧在了眼里。
尤其是赵老太君,为此特别高兴。
她自己孙儿的性子她自己了解,二郎热情如火,但凡入了他眼的姑娘,他才不管什么礼数什么克制,他会挖心挖肺去对人家姑娘好,而且不顾场合。
但大郎不一样,大郎性子清冷,感情从不外露,他说话行事都比较循规蹈矩。对自己妻子自然也好,但毕竟是年轻夫妻,二人间总归少了些年轻夫妻间该有的蜜意在,总归是过于相敬如宾了些。
相敬如宾自然没什么不好,但老太太也是过来人,她知道年轻小娘子想要的是什么。年轻时候该蜜里调油时就该要这样,等岁数长一些了,再过这种平淡日子也不迟。
若是在该有激情的时候连相爱的激情都没有,等到老了,怕是心中会有遗憾。她一辈子和老侯爷感情好,她和老侯爷间就如如今的二郎夫妻般,她感受过来自于自己男人给的那份甜蜜和温暖,除了晚年儿子不孝外,其实她这一辈子都是很幸福的。
二郎夫妻不必她担心,她还是希望大郎夫妻也有更好一些。所以,为了这件事,老太君平时未免要多为大郎夫妻操心一些。
老太太有时候不由也会在想,是不是大郎素日里都一心扑在了政务上,这才会对妻子有了些疏忽。也正是如此,二人才会多年都再无所出。
而且说不定和平时他们夫妻两个都很忙也有关系,太忙太操劳的话,也是会影响身子的。甚至,会影响行房的兴趣。
老太太身为过来人,既知道了原因,自是要为孙儿孙媳妇着想的。所以,既然大郎说就此让慧娘把侯府内诸事甩开,她也赞同。
算计来对付去的,又何必最主要的,还是得两个孩子开心才是,得要他们日子过得和睦欢乐才好慧娘是她亲自为长孙挑选且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回家的媳妇,又不是她加奴隶,没必要为了和那小郑氏斗,让她一再为赵家付出。
便是那小郑氏母女两个如今紧握住了掌家大权又如何日后这偌大侯府,还不是大郎夫妻的。
慧娘这般聪慧,又不是没有御下的能力。等先把儿子生了,再回去和小郑氏斗法,她又不是斗不过。
所以,老太太想着今儿除夕夜,大孙子会比平时闲一些,所以,她吩咐钱嬷嬷给他们夫妻二人炖了滋补的汤。待团圆饭吃过后,她就催他们几个孩子赶紧回屋去,到时候,不怕不能成事。
而且,她也算过,这几日正好是慧娘适合有孕的日子。
这样一想,老太太不免心情都跟着好起来。
而这会儿又见他们小夫妻手牵在了一起,以为他们小两口总算能除了谈公事外还能谈情说爱了,所以,就更高兴了。
“这样好,这样才好。”赵老太君对长孙说,“你这孩子,哪哪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如二郎。你性子太过冷清了些,人也太过一本正经了些。你们也成亲没几年,还算是新婚蜜月期。小夫妻家家的,有事没事就该一处说说笑笑拉拉手。你平时政务那么忙,本就鲜少有时间陪慧娘,回家时更该对她知冷知热一些才对,这样才是个丈夫该有的样子。”
柳老太太本来对赵家大房的事不该插嘴的,不过说到此处来,她也觉得自己算是有话语权的。
所以,柳老太太难免也要多说几句。
“亲家老太太这话说的好,你我都是过来人,年轻小媳妇们心里在想什么,其实咱们都懂的。咱们都是女人,女人的心只有女人才是最懂的。其实不管女人要强还是不要强,心都是水做的,都期盼着自己的夫君能够对自己好一些,再好一些。女人有时候需要的很少,只要自己的夫婿能对自己知冷知热多体贴些,其实有钱没钱的,也都不太重要。”
但想了想,又怕自己这话说的不好,不免又加了句说“你们家大爷论出身论品貌论才能,那举朝都是难再寻出二三个来的。都说此消彼长,你家大郎是这等姿容这等魄力的好儿郎,偶尔稍有一二方面不如你老人家的意,你也得体谅体谅。”
赵老太君笑说“你不必替他说好话。你前面那句说的才好,其实有时候夫妻间过日子,有仕途没仕途的,妻子反而不是最在意的。有没有心,顾不顾家,妻子才最在意。”
柳老太太也只笑笑,没再继续说。其实虽然她也希望赵家大房夫妻能一切尽如所愿,但毕竟身份摆在这儿,人家是看在香儿面子上对她客气对她好,才事事都记着他们柳家的,她这个老太太,也不能得寸进尺,开始管起人家孙儿来。
偶说两句还好,说多了,难免要招人烦了。
见大家都在说自己丈夫,卢氏难免要护短起来“祖母,您别这样说大爷,他待我很好的。其实他这个人,就是感情太过内敛了,他不喜表达。但我知道的,在他心里,他是很在意我的。”
大长公主就笑赵老太君说“瞧,你数落了人家丈夫,人小媳妇开始护夫了吧我看你家大郎就很好,和你家二郎一样都很好,你看到的只是人家小夫妻愿意让你看到的,你这长孙性子内敛,但他心地善良啊,人家能对自己媳妇不好”
赵老太君就说“那你这话说的倒是对的,这几个孩子论心地,都是纯良之人。”
热闹一番下来后,时间也不早了。团圆饭摆上,大家一一都落坐后,就高高兴兴吃起来。
吃完饭后,又一起站在廊檐下看外面院子里的烟花炮竹。一伙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起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除夕夜自然要守岁,但赵老太君说她们几个要打叶子牌守岁,不需要这几个年轻的候在身边。所以,把他们都撵走了。
但老太太这么做,其实是有原因的。撵走了孩子们后,她悄悄喊了钱嬷嬷到身边来,让她把炖好的滋补汤品赶紧端去大房夫妻那边。
钱嬷嬷虽说是赵佑楠乳母,从小也更疼这位府上二爷一些。但大爷和二爷一样,都是先主子的亲儿子,钱嬷嬷对大爷,自然也是很关心的。
老太太交代她的差事,是为了大爷大奶奶好的,所以,她丝毫不敢怠慢。
见老人家问起了,她就笑着回说“您老人家且放心吧,您交代的事,我可是都牢牢记在心上的。放心,一早便炖上了,这会儿盛了端去,正好。”
赵老太君也高兴,就催促说“那你快端去吧。”
因要守岁,一时也睡不了,所以被老太太们打发出来后,赵佑樾就提议说不如四个人要点酒和下酒菜来,正好围着炉火赏着烟花雪景,一起说说话。
若搁平时,柳香对大伯哥的提议,是不会提出反对意见的,但因傍晚时她从钱嬷嬷那儿得到了一个消息,想着不一会儿钱嬷嬷就该要把汤品送过去了。为了不耽误人家好事,柳香就说“你们围坐一起喝酒肯定得作诗,你们三个都是书读的多,都会作诗,而且都是作好诗。我就不行了,我从小书读得少,偏不会这些,所以为了不丢脸,我不去。”
赵佑楠是很了解自己妻子的,性子比较温顺,除非真有什么特殊原因在,不然她不会拒绝。
听妻子这样说,赵佑楠不由狐疑望过来一眼。
赵佑樾原以为不会有人拒绝,现在被弟妹柳氏拒绝了,他心中也顿起了些疑心来。赵佑樾看人挺准,对这个弟妹的性子,他多少了解一些,所以,一时被拒绝的这么干脆,他不能不起了些疑心来。
赵佑楠笑着打圆场说“都是年轻夫妻,做什么学那些做派,有这个时间,不如各自回各自住处去,关起门来夫妻间说些私房话的好。”
柳香赞同“我觉得夫君说的对。”
卢氏本也是不想去围炉饮酒作诗的,若是二房夫妻不拒绝的话,她也不会扫兴。但现在二房夫妻都拒绝了,她便也对自己丈夫说“左右也不急于这一时,日后欢聚有的是时间,不如今儿晚上便算了吧”
其实赵佑樾此举,无非就是想趁围炉饮酒作诗这个机会,再多问柳香一些旧事的。但现在几人都拒绝了他,他也并不急在这一时,所以,也就点头答应了。
既是决定各自回自己住处去守着自己孩子守岁,出了老太太院子后,便各自道别分开走了。
等见大哥大嫂走远了后,柳香才笑嘻嘻和自己丈夫说“我方才也不是故意那样拒绝大哥的,我是为大嫂好。”
这个解释在赵佑楠意料之中,于是他一边牵着妻子手慢悠悠走,一边问“这话怎么说”
于是柳香便把傍晚时钱嬷嬷悄悄附在她耳边说的话告诉了自己丈夫,说完后,她自己也很为大嫂高兴。因为之前在京郊梅林别院里时,大嫂有和她说过,其实她想再生个孩子,最好能是男孩儿。
赵佑楠的关注点却不那么一样,他想的是,怎么祖母知道给大哥炖滋补的汤药,就不知道给他也炖点不过就是顺便的事情而已。
心里这么想,赵佑楠也抱怨出来了,于是柳香就堵他话说“就你这么旺盛的精力,还需要喝那些滋补的汤药吗祖母平时顾着你面子,都没好意思说,她老人家其实有在担心你是不是纵欲过度。”
柳香如今不如一开始时害羞了,没有第三者在场时,她时常也会口无遮拦的说些荤话来。
“是吗”赵佑楠笑,“既然你们都在背后这样编排我了,我便是再怜香惜玉也无用,还白白耽了那个罪名。”说罢,腰一弯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柳香大惊“你做什么”
男人黑亮的眸子在夜空下显得十分精神,闪闪发光,他说“为夫今天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纵欲过度。”
柳香“”
而卢氏那边,夫妻二人才回自己住处后不久,便有丫鬟来报说钱嬷嬷来了。
钱嬷嬷一直都是跟在二房这边的,很少来大房这边。今儿除夕夜突然过来,卢氏和赵佑樾一时心中都有些好奇,不由对视了一眼。
还是卢氏先开口说话“快请钱嬷嬷进来。”
不一会儿,钱嬷嬷便亲自端着汤盅过来了。
钱嬷嬷身份不同,所以卢氏从不会受她的礼。在她要屈身行礼之前,卢氏就已经率先将人扶住了。
“您老可是二郎乳母,又是婆母在世时的心腹,我们也都很敬重您,您不必客气。”又问,“您这会儿过来,想是有什么要事要说又或者,是不是祖母那里有什么吩咐。”
钱嬷嬷笑着道“不是不是,老太太她们在玩牌,没有召奶奶们过去。是这样的,下午时我炖了些汤,方才盛了些去给老太太们吃后,老太太又叮嘱,要给二位爷和二位奶奶也送来些。”
见是这大老远亲自送炖汤过来的,卢氏忙说“怎么不随便差个小丫鬟过来竟还劳累您老亲自过来一趟。天冷,您坐下来歇歇喝杯酒暖暖身子再走吧”
钱嬷嬷说“不了不了,老太太还要我过去给她看牌呢,我这会儿就得走。”
卢氏接下汤盅后,又亲送钱嬷嬷到门口,之后才折返回来。
卢氏显然没有想太多,以为就真的只是送些普通的炖汤来给他们喝的。但是赵佑樾心思极为敏捷,几件事串下来,他差不多能猜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等妻子送完钱嬷嬷回来后,他则起身说“你我夫妻许久没有一起陪着明霞了,正好趁今天除夕夜有空,不如叫了明霞到跟前来守岁。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检查一下她的功课,看看她这一年有没有白学。”
卢氏不是不愿接女儿来,她原是想着正好有这个时间可以和丈夫独处的。但细想了想后,又觉得丈夫一年难得能有些空闲,他平时陪女儿的时间也少,今儿又是除夕夜,若是能一家三口一起守夜的话,自然也是很好的。
所以,卢氏很快想开后,就让人去把女儿抱了过来。
赵佑樾却说“我们一起过去找她吧。”然后起身,一个“不小心”打落了汤盅,满满一盅的汤全洒了。
汤因煲在盅里,还滚烫着。洒出来时,冒着热起。
卢氏见状,忙吓得跑去看丈夫伤势,问他烫没烫到哪里。赵佑樾任妻子拿着自己手来回仔细检查,他则只沉默着垂眸看着妻子。
看了许久后,才缓缓挪开目光去。
“没什么事,没烫到手。”男人再开口时,依旧是平静温和的语气,甚至语气间还夹杂了一丝笑容,他说,“只是浸湿了衣角,呆会儿换一身就行。”
卢氏细细检查完后,见的确没有烫着人,这才放心下来。
又想着虽然只是淋湿了外面的衣袍,这么大冷的天,如若不及时更换掉的话,怕也会着凉。所以,卢氏立马亲自去内卧给丈夫选了件常服来换上。
赵佑樾望着亲自为自己更换外袍的妻子,虽说面上依旧有所克制,但总归还是有些动容了的。他适时挪开目光,看向了别处,望着窗外越发纷纷扬扬的大雪来。
因夜里守了岁,子时正方才歇下。所以,次日新年大家都睡了个懒觉,直到快吃午饭时,才都往老太太那里去。
赵老太君心情明显很不错,她很想问问大孙媳妇昨夜的事儿。不过,因碍着有这些人在,她一时就没问。
赵佑樾何等心细,既然昨儿已经发觉不对劲了,自然会想到今儿老太太要和妻子单独说几句。未免惹得妻子疑心,所以,赵佑樾适时和老太太提起了昨夜那炖汤的事来。
“钱嬷嬷是好心,大晚上还亲自送了炖汤过去。只是我起身时不小心,碰着了汤盅,整盅的汤都尽数洒了,倒是白费了您老人家一番好意。”
赵佑樾这话一出,不只是老太太,连同桌坐一起吃饭的柳香赵佑楠夫妻,都一时停住了吃饭的动作。
老太太原是有多抱希望,现在就有多失望。她很是惋惜的问“全都洒了竟一滴都没剩下”
赵佑樾忙起身弓腰回话道“是孙儿的错。”
“罢了罢了。”老太太道,“不过就是这点事,不至于这么严重,洒了就洒了。这汤若要喝,什么时候都能喝,不是什么事。大郎,你坐下吃饭吧。”
“是,祖母。”赵佑樾这才又重新坐回去。
饭后,老太太寻了个借口,单独叫了长孙去一边说话。
关起门来后,屋内便只有祖孙二人在,老太太直言问“昨儿那汤,是不是你故意打翻的”还未待孙儿开口回她的话,她就又加了一句,“你和祖母说实话,你若说谎,我老婆子自然听得出来。”
在祖母老人家单独叫自己进屋说话时,赵佑樾便就知道,此事瞒不了老人家。
既然瞒不了,那他就不瞒。于是,他如实和老人家说“是。”
老太太就不明白了“慧娘那么好的孩子,你该知道她想再怀个孩子的,你为何就这样不能如她的愿虽说当初这门亲事是我替你做的主,但自慧娘进门后,她这个人如何,你是看在眼里的。你为何就看不到她的好”
“孙儿看得到她的好。”赵佑樾说,“孙儿心里自然也是有她的。只是,每个人对待感情的方式不一样。祖母知道,孙儿便就是这样的性子,若要改,怕一时也改不掉。凡事做自己就好,孙儿也不愿为了谁去改变自己。所以,恕孙儿做不到如二郎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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