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霞才带着丫鬟在房间内收拾妥当, 便听到了敲门声。
小果谨慎的走到门前,压低声音问了一声“谁”
待听到门外回应的是魏青的声音时,小果这才高高兴兴的把门给打开。
“魏先生, 快请进来。”小果把魏青迎进门后, 脑袋左右探了探, 见左右并没有人, 这才安心的将门阖上。
小芹却说小果道“既是有人暗中差人跟着咱们, 又岂是你能察觉得到的你瞧着这四下无人, 其实, 咱们身边指定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不信的话, 你问魏先生。”
魏青则说“此乃是非之地,且如今我等一行人已然被盯上, 怕是一时难以脱身。小姐, 你和小果小芹二人赶紧换上普通男子的衣裳,趁着夜色黑, 先走。”
小芹小果震惊, 相互望了眼,一时没敢开口说话。
明霞则说“魏叔叔,事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她问,“凭您的身手, 还有那些暗卫, 都杀不出去吗”
魏青说“寡不敌众。”又说,“这里乃是我朝最南之处,又临南海, 很是偏远。这里的几位长官常年与匪勾结, 他们自然是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俨然也知道, 若是此番让我等逃了出去, 铁定没有他们什么好处。所以,他们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小芹说“可我家小姐乃是内阁大臣之女,乃是一品军侯府独女。他们敢对小姐动手,就不怕日后侯爷将他们碎尸万段吗”
魏青则说“若我们逃出去,他们铁定是不会有好下场。但若是他们先下手为强,堵住了这条路,日后嘴长在他们身上,自有他们分说的机会。何况,南海盗匪一事多少年了,一直都未能得以解决,当地的这些长官们,可想而知是功不可没啊。”
小果急道“那、那现在怎么办”她几欲要哭了,“魏先生,我们这回能保得住性命吗”
“能”魏青说,“只要离开义安郡,就能安全。”他对明霞说,“我会让三个侍卫穿上你们三人的衣裙,扮作是你们,明日一早,带着他们继续出发。你们三个赶紧换衣裳,趁着夜色走。暗中会有人保护你们。记住了,出了义安郡后,往西去,只要到了云南境内,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明霞一时没出声,只在屋内来回徘徊。半饷后,她才站定,望向魏青道“可渔安镇的百姓怎么办听隔壁王大娘的意思,估计就这几天盗匪又要再次洗劫全村。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当地的长官肯定是和那些海盗达成了什么协议。海盗们给这些官员钱财,官员则放任海盗洗劫村庄强抢民女不管。这些海上的盗贼,每远航一次就是数月,数月漂泊在海上,一旦着了陆,见了女人,必然凶性大发。”
“明知即将有一场灾难,而我却自己逃走,对这里的一切不管不顾。魏叔叔,我做不到。”
魏青说“这里有属下在,小姐大可放心。”
明霞自然知道魏青其人十分忠义耿正,他是不会坐视不管的。但她也清楚知道眼下的局势。魏叔叔身边也就那几个人,而这里大官小官皆是官官相护。真面对面硬拼,肯定是寡不敌众。
明霞想了想,说“魏叔叔之所以让我放心逃往云南境内,是否那里有什么可靠的人”
魏青说“二爷有一个曾经出生入死十年的兄弟,如今被圣上放外任在云南。此人名唐义,和二爷交情十分深厚。小姐若是去了,有他照拂,必然无事。”
“唐将军如今驻守云南”明霞还是认识唐义的,也知道他和自家叔父乃是自幼的交情。叔父那些并肩作战的战友交好的不算多,而唐义唐将军是其中一个。
如果唐将军如今驻军云南的话,那事情就好办了不少。
明霞想了想,说“唐叔叔是认识我的,若我出面去找他搬兵于此,想来他会答应。”
魏青则说“可调兵遣将,是需要圣上的诏书和虎符的。若无圣谕而私调兵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便是届时杀了义安太守,斩了海盗众人,也不过只是功过相抵,圣上最多不追究唐将军众人的死罪。但罢官收权,肯定是跑不了的。军中有军中的规矩,若治军不严,日后各地军将都纷纷效仿,圣上还怎么打理这天下。”
这也是为什么,魏青也想到了这一点,却并不觉得这是一条可以选择的路的原因。
“我知道。”明霞说。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明霞突然眼睛一亮,转而又问魏青“我记得唐叔叔一直都是留守在京都周边的,怎么突然被差派到云南这等偏远之地来这是何时的事情”
魏青也皱眉,说“好像就是最近不久。”
魏青肩负着保护小姐的责任,这三年来,每到一处他都会把周边各种事都打探得十分清楚。就是怕万一小姐出了什么意外,他能否借助周边官兵,以营救小姐。
魏青本来没有思虑太多,但经明霞这么一着重提出来后,也突然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小姐的意思是”
明霞则拧着眉心认真说“我有预感,或许,圣上要出手了。而唐叔叔,则是圣上故意调去云南驻守的。届时,若义安这边但凡有任何动静,圣上都可从云南调兵。”
“那圣上”魏青自然认同明霞的猜测,“也就是说,圣上很快会来此地”
明霞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头。
她也不知道。
这三年来,她也只是在和宫中太后通信时,提到过圣上。她从没直接写信给过圣上,而圣上,也从没写过信给她。
虽然她知道,圣上该是一直都知道她的行踪的。
外面忽然传来动静,一群官兵涌了进来。吵吵嚷嚷的,气焰十分嚣张。
“我去打探一下。”魏青忙推门出去。但很快,又回来了。
魏青说“不好,是官府的人。打着抓刺客的名义,怕是冲着咱们来的。小姐,你们还是得赶紧换上普通百姓的衣裳,得赶紧先走。”
明霞还在犹豫,魏青则说“只要小姐还在,一切都好商谈。若是小姐落入了歹人手中,什么就都来不及了。”
明霞只又犹豫了一瞬,便利索的做了决定。
“那魏叔珍重。”
明霞是想,等她到了云南境内,哪怕届时不求唐叔叔调官家的兵,但唐叔叔府上总有府兵的吧调自己的府兵,可不算违反军法。
她现在只希望,一切都能来得及。
而客栈另外一间屋子里,萧衍等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群官匪。
他们自然也以为这些人是冲他们来的。萧衍还没开口说什么,李如德则已经气得不行了。
“好一个狗胆包天的马太守,胆敢像搜犯人一样这样搜寻圣上。”又对萧衍说,“圣上您若不亲来一趟,都不会知道这些外放的狗官胆子有多大。明知您圣驾在此,竟然还敢如此妄为。”
萧衍说“此番朕与那马太守还并未撕破脸,想不是冲朕来的。”
“不是冲圣上您来的,又是冲谁”李如德道,“瞧这嚣张的气焰,还真敢一间屋一间屋的搜,他们也不怕搜到圣上您身上来。”
相比于李如德的暴跳如雷,萧衍则镇静很多。
他说“若真是敢搜到朕身上来,那朕自也有话问他。”萧衍话音才落,外面却突然打了起来。
屋内几人突然屏住呼吸凝听外面动静。
半饷,萧衍则说“这群兵匪不过也就是一群窝囊废,一群人竟打不过几个人。”
萧衍这句话才说完,却听到外面兵器交织声已经停了,双方开始交涉起来。
只听一人道“尔等乃是闯入我义安郡内的窃贼,已有渔安镇的村民告发了尔等。如今我等奉太守大人之命前来捉拿尔等,尔等还不快速速束手就擒。”
“渔安镇”萧衍几人突然异口同声。
自然是都想到了一处去,倏的,三人一同往门口冲去。
但萧衍却被唐统领按住了。
“圣上,既然不是冲您来的,此时您不便出去。”唐统领说,“只要知道如今赵小姐就在此地便好,左右有您在,赵小姐是不会有事的。”又说,“若您此刻出去露了面,便会让那个马太守知道您的软肋在何处。这里毕竟是义安郡,若是真让马太守拿住了您的软肋,届时,怕是还得受他掣肘。”
萧衍此刻心情多少有些激动,他本就是冲明霞来的。且,当初她走时是不告而别,如今二人也有三年未见。此番突然撞上,他竟也想见却又不敢贸然相见。
想了想,平复下来心情的萧衍则吩咐唐统领说“私下里暗助赵小姐一干人,势必不能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落到马太守手中。”
“是,臣遵旨。”唐统领应下。
有圣上的暗卫和魏青等人合力,马太守派来的那些兵,自然被打得连连败退。
等那些人走后,唐统领则亲去见了魏青。
魏青瞧见了相助自己的恩公,忙抱手致谢道“多谢壮士相助。”
唐统领却说“壮士客气了。不是我救的你,是我家主人安排我来救的你。”又说,“我家主人有请。”
萧衍以为只要唐统领相助赵府家奴赶走那些官匪,他就能和明霞相见。可谁知,等官兵们走后,赵家家奴魏青却和他说,如今留在客栈中的并没有赵家小姐在内。
而赵家小姐和她的两个丫鬟,已经被几个暗卫护送走了。
魏青也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当朝天子。他原是想着豁出去了,哪怕拼了这条命,他也得和那些贪官拼一拼,能救出几个百姓就救出几个。
而如今圣上来了的话,想来小姐的猜测是真的,圣上怕是早在来之前就把一切部署好了,只能鱼儿上钩。
此处得遇圣上,不说他,便是小姐,那也是半点危险都没有了。
魏青抱手弯腰回萧衍的话道“小民怕这些人会危及小姐安全,所以,连夜让小姐改妆往西边云南去了。那里的唐义唐将军,和赵府有几分交情。小姐得他相互,想来能够相安无事。但如今既然圣驾驾临,想来小姐去不去云南,都无关紧要了。有圣上在,小姐定然相安无事。”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早暗中派人去追明霞他们了。
萧衍则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问“这几年来,你家小姐可好路上一路上可遇到过什么受委屈的事情。”
魏青忙回话说“小姐在外游历三年之久,学到了很多书本上没有的东西。至于委屈委屈倒是没有,只是苦倒是吃了不少。这外面游历的日子,总归是比不上侯府里的日子好过的。”
萧衍说“既然知道你家小姐受苦了,怎么也不知道劝一劝她京城里倒不是没有富贵公子出门游历,可这些人最多也就在外呆个一二年就回家了。你家小姐倒是好,一走就是三年”并且,当初走的时候,连声招呼都不知道和他打一下。
见龙颜震怒,魏青忙跪下来道“圣上息怒。”他说,“其实就这几日,小姐已经打算动身回京了。谁成想,会遇到这种事。”
“算了。”萧衍弯腰,亲自扶起了魏青来,他也适时收敛起了自己的脾气和他自以为的委屈,并和魏青说,“这些年,你照顾你家小姐有功,等回京后,朕会封赏于你。”
魏青倒是没有想过和当朝天子讨赏,忙说“小民不敢。”
“怎么,你不想为大晋尽忠”
“不是。”魏青说,“只是,小民乃赵侯府家奴,照顾小姐乃是侯爷差派给小民的任务,是小民份内之事。如此讨圣上的赏,实在不该。”
萧衍则说“朕知道了,这件事情,朕会和老师商量。”
正商谈着,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候在门外道“回禀圣上,赵小姐回来了。”
萧衍一愣,继而便控制不住的有些紧张起来。他锋利的眼神暗暗朝屋子里的几人扫去,大家都很识趣,逐一告退了。
直等到屋里只剩下萧衍一个人后,他才理了理衣领又掸了掸袖子,见衣裳规整并不失理后,这才举步朝门口走过去。
明霞就站在门外,此刻身上还穿着身当地老妪穿的粗布麻衣。但即使是再粗糙的衣裙,也掩盖不了她的绝色风华。
萧衍只才触及一眼,心便难以控制的狂跳。
方才的帝王之气,在明霞面前,瞬间就没有了。目光温柔下来,面色也柔和下来,他又成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
明霞虽说也紧张,但却比他好。至少,在见到人后,她还晓得福身请安。
“臣女拜见圣上。”
“快起来。”萧衍本能的伸手亲自去扶明霞,但在触碰到人手腕时,又将手弹了回来。
他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在来之前,他有想过,当年既然是她不告而别的,那么这回见面,他定然会兴师问罪,朝她讨要个说法。就在方才,在看到她人前,他心里的那股子委屈、那股子气儿还在呢。但再多的委屈,再大的气,也早在见到她的一刹那,全都消失殆尽。
只要她人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这难道不比什么都好吗
“进来说话。”平复了心情后,萧衍邀请明霞进屋。
明霞想了想,到底还是迈步走了进来。
萧衍把门阖上后,问明霞“方才已经到哪儿了知道朕来了这儿,你心里可高兴”
明霞其实也没走远,李如德带着人追上去的时候,他们连镇子都没出呢。
说实话,虽然她之前就猜到了怕是圣上会来,但是在真正见到李如德时、真正知道他来了后,她心里还是有掩盖不住的窃喜的。
并且同时也松了口气。
她知道,只要他来了,只要他此刻人就在这儿,那么,不论是她,还是魏叔叔他们,还是这里的百姓,就都有救了。
所以,明霞点头“得知圣上在此,臣女是很高兴的。”又问,“圣上怎么来了”
萧衍让明霞坐,然后才回她的话说“朕是来接你回京的。”见明霞忽然垂了脑袋,萧衍目光动了动,悬于身侧的手也攥紧了些,他到底还是追问了那一句,“三年前,为何不告而别而这三年来,又为何从不写一封信给朕”
明霞深吸一口气,抬眸,目光坚定的望向面前的少年不,应该是男人了。
她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也大方反问了回去“臣女在每回写给太后娘娘的信中,都有问及圣安,臣女自认不算失礼。可圣上既然一直都知道臣女所在何处,又为何不写信给臣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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