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铁幕

    下午,净化队基地就热闹起来。

    但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凌队长突然揍了一顿顾飞舟。本来连带着陆艺都要遭殃,但他反应快,在顾飞舟被揍的时候端着饭碗跑了两栋楼,逃出生天。

    原来空荡荡的中转广场上停了十多辆车,灯光明晃晃的,车队整装待发,重装的作战车围着运输车,小型无人机悬停于车辆右前方,几人在最后调试车前的光矛与重机枪。

    顾飞舟指挥着几人往车队后头去,转头见到了凌修,本能地一缩脑袋:“队长,差不多可以走了。”

    净化队的黑色制服在凌修身上分外笔挺、线条流畅,肌肉并不太过厚实却充满了爆发力——常年战斗的结果。他单手提着一把40kg的重机枪,左肩挎着作战背包,随意朝他们点了点头,快步走过去了。

    琪琪跟在他的身边,保持了一个格外嫌弃的距离。

    按理来说,他不该把宠物带到危险区域,但琪琪格外聪明,意识到了凌修准备离去。

    所以它在凌修蹲下来和他告别的时候,给了他一爪子,喵喵骂人,大意是凌修大逆不道。恰巧凌修托付的那队员有紧急任务,只能把这毛茸茸主子带上,等到时,留在M市的驻扎地养着。

    顾飞舟跟在他身后,还是小心翼翼:“总部说了,要你带上江崎一起去。”

    “没兴趣。”

    “这应该是命令。”

    “没收到。”

    “我真觉得他看上去还行。”

    “娇气。”

    顾飞舟:“……”

    凌修一套全盘否定打完了,加之终于摆脱了这所谓的助手,神清气爽,走到最前头的作战车,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

    琪琪一溜烟跑到了车子后头,不知道为什么,很高兴的样子。

    窗外他的队员们来来往往,格外有秩序。车后装备箱装满了枪械和炼金子弹,整齐到让人心悦神怡。

    凌修通过后视镜,看到车内几人正在忙着。顾飞舟刚上车,陆艺在擦他的霰弹.枪,罗晓晓在整理炼金石,在他们之间坐着的江崎也没闲着,埋头在终端上写写画画。

    凌修:“……”

    凌修:“……?”

    他坐直了身子:“你怎么在这!”

    江崎抬头:“嗯?”

    “我说了不允许你去前线。”

    一旁的陆艺抬头,冲他欲言又止。

    江崎把终端上的一个界面调出来,冲他弯眼笑:“星盟的特别许可证,允许我前往M市。连带着宠物一起批准了。”

    要换个人,这场景多少带点挑衅的意味。偏偏他语气平静,只是在陈述事实。

    凌修狐疑地扬了扬下巴,拿出自己的终端来验证。

    那许可证没有造假,货真价实。

    凌修:“……”

    良久之后,他极为不爽地啧了一声:“那就别待在我车上,去后头步.枪兵那。”

    江崎就起身下去了,黑猫跟在他的脚边。

    凌修打开车窗和他说:“战场上谁都救不了你,别拖累别人,自求多福吧。”

    “我知道。”江崎认真点头。

    凌修冷冷颔首。

    车上几人开始疯狂用眼神交流。

    顾飞舟:【本来还觉得他俩缓和点了,现在还是老样子】

    陆艺:【那队长不爽了,有什么办法?上几个调查员被嫌弃成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罗晓晓使劲瞪眼表示赞同。

    顾飞舟:【但这个江崎好像有点来头】

    陆艺:【能拿到特别许可证,肯定有问题的】

    顾飞舟:【反正队长也不吃这套,上个饭桶不也有点背景么,还不是照样被他踹,刚才我真怕他俩打起来】

    罗晓晓使劲瞪眼表示赞同。

    陆艺:【现在人也分开了,就没事了】

    顾飞舟:【对,大不了继续嫌弃而已】

    罗晓晓使劲瞪眼。

    顾飞舟发现不对:【晓晓,为什么你的眼里少了赞同?】

    罗晓晓看着车窗玻璃外,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江崎一路走到了□□兵的车辆旁边,说:“你好,我是特别……”

    话还没说完,他就听见身后军靴落地的声音沉闷。

    一回头竟然凌修下车跟来了,左手搂过他转了半圈,直接往车边带回去。

    江崎:“?”

    凌修说:“我想了想,你这种危险的人员还是适合亲自看管。”

    江崎:“……”

    他乖顺地跟着凌修回去了。

    “你想吃糖吗?”他问,“我随身带了点。”

    “不想。”凌修说。

    刚上车就是三双眼睛盯着他们,各个震惊。

    凌修说:“眼睛抽筋就要治。”

    江崎抬头看他:“那个应该叫眼睑痉挛。”

    那三人皆是在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气。

    凌修却没有像他们想象般一脚把江崎踢下去。

    他只是嗤笑了一声:“好学生,赶快坐下吧。”

    ……

    作战车里很宽敞。

    凌修说:“从左到右是顾飞舟、陆艺和罗晓晓,在基地你们应该打过照面。”

    来不及做过多的自我介绍,鸣笛声就响彻整个广场。顾飞舟坐到了驾驶位,车身微微一震,平稳地驶出了净化队基地。

    天色还早,江崎很快就窝在角落昏昏欲睡。

    车上的几人交流少,他模糊间听到了几句话,都是在讨论M市形势的。

    二十分钟后,他们抵达了S市城防的边缘。

    惨白的灯光照入车内,江崎醒了。

    他抬头往上看,天空铁青——

    而那实际上不是苍穹,只是冰冷的铁片。

    铁幕笼罩了每一个大型星城,呈半圆形,之前是防空袭的巨型防御措施,现在则成了抵御丧尸的堤坝。

    车辆停在铁幕之前,耳边传来机械移动的巨大声响。铁幕在缓缓苏醒,无数他不懂的高精密仪器在共同运作,很嘈杂,一会像是踏过海洋的巨兽发出嘶吼,一会像是万千蜂群共同舞蹈。

    最后层层金属落下,一条通道出现在他们面前。

    狂风在这瞬间呼啸而至。外头的世界漆黑,吞没掉了所有灯光,不容许任何窥探。

    他们是算好时间出发的。

    刚出去不到两分钟,江崎就看见天边的云彩亮起一点。

    这天光来得痛快,很快就席卷了大地。世界亮了起来,杂草的边缘被勾勒上金边,灰褐大地和枯树都看得亲切了许多。

    大部分丧尸畏光,他们暂时安全了。

    天亮之后,车上的气氛就活跃多了。罗晓晓开了个能量棒,咔嚓咔嚓吃着。

    陆艺看向江崎:“我们之后一起行动了,不如多聊聊。”

    江崎已经拿出终端,开始在上头写写画画了,闻言笑了笑:“聊些什么?”

    “随便什么都好。”陆艺大咧咧地说,“比如喜欢吃什么,养过宠物没有,有没有女朋友。”

    江崎说:“没有特别的偏好,养过两只猫,没有。”

    “你这回答也太简单了,”顾飞舟接话,“你又是为啥选来S市呢?”

    “服从安排。”

    凌修还是不爽,啧了一声。

    眼看气氛急转而下,罗晓晓从能量棒中猛地警醒,一个眼神甩给陆艺。

    陆艺反应极快,赶忙插话:“对了,你猫叫什么名字?”

    凌修猛地咳嗽了一声。

    江崎回答:“修修。”

    陆艺一愣,然后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旁边的罗晓晓也不敢笑出声,就使劲捶墙。

    凌修回头:“都笑什么呢,嗯?”

    “没什么没什么,”陆艺咳嗽一声,赶紧再转移话题,“你、你在写什么呢?”

    “嗯?”江崎低头看了看终端,“炼金反应式。”

    “这种时候还写啊?”陆艺惊了一下,“你读书肯定天天被老师夸是好学生,还是最乖最勤奋的那种。实在牛逼。”

    江崎笑了笑:“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评价我的人。”

    “那挺好啊,我们队里总算平衡了。”罗晓晓又拆开一个能量棒,“说真的我们几个的炼金都不大行,尤其是队长的,你都不知道他学得……”

    凌修不咸不淡地再次开口:“罗晓晓,你这个月的奖金还没发呢。”

    罗晓晓脑袋一缩,良心一卖,大声道:“队长的炼金学得可好啦!”

    一路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气氛还算热闹。

    那三人努力避着不让江崎和凌修接上话头——谁都看得出来队长分外不爽。

    都怪那特别许可证。

    江崎拿出一片薄荷糖。

    清凉的味道在舌尖,刺激得人精神振作。他继续埋头写着反应式。

    偶尔闲下来,他从座位后头探脑袋,看凌修在干什么。

    凌修回头看他:“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好奇。”江崎回答。

    之后的行程非常顺利,10个小时过后,血红而巨大的残阳正在荒原上坠落,地平线尽头出现了另一座星城。

    它外头同样笼罩着铁幕,和S市不同的是,那铁幕并不能完全闭合构成防御——能量枢纽已经损坏了。

    他们从铁幕西边的出口,进入了城市之内。

    江崎暂时停下笔,往窗外看去。

    街道还是街道,只是能看到狰狞的爪痕与干涸血迹,一个路灯被拦腰截断了,仄仄地在路边挺尸。房屋损坏得不算严重,周围阴影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砰!

    沉闷的一声传来,一张人脸贴在窗户旁边,只看得出生前是男性。它皮肤灰黑,半边面庞腐烂了,触手状的肢体从牙龈长出,不断挥舞,砰砰把粘液和血打在窗玻璃上。

    它用双手扒在车侧,满怀饥渴地盯着江崎。

    江崎和它对视了几秒钟,埋头继续写式子。

    下秒,顾飞舟猛打方向盘过弯。它被甩飞出去,再也不见踪影。

    雷达上的光点在跳跃,顾飞舟皱眉:“第三大道上有大群丧尸!”

    “换我来开。”凌修说。

    顾飞舟就暂时调到了自动驾驶,方向和速度不变,他们迅速换了位置。

    果然远远地能看见,怪异又扭曲的生灵在活动,长相千奇百怪。

    人类和动物都可能被感染,它们有些扑腾着翅膀有些以利爪挠地,有些保持了人形,站立着,匍匐着,爬行着。

    涎水与獠牙,杂乱的皮毛与猩红的眼。

    凌修神色未变,踩死了油门在街上以高速行驶,所有胆敢靠近的丧尸都被车轮碾烂了脑子。遇见大型丧尸时,车身明显一震,骨骼被碾碎了,黑色的血液飞溅而出。

    陆艺把地图调了出来:“现在只剩4区没沦陷了。”

    罗晓晓接话:“等铁幕恢复正常就好办了。”

    “是啊。”陆艺说。

    就这样行进了近十分钟,终于能在极遥远处,看到新建的防线。

    很快就能到安全区了,附近丧尸的数量少了下去。

    顾飞舟开着车,依旧在纠结要不要开口。

    他已经纠结好几天了。

    最后他小声和凌修讲:“队长,我、我有两件事情和你说。”

    “什么?”

    顾飞舟往后看了眼,确定没人听到他们的对话,说:“第一件事是……是……”

    凌修说:“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快讲。”

    顾飞舟咽了下口水,说:“第一我是想讲,队长,我们真的不歧视同性恋,爱就要大声说出来。”

    凌修:“?”

    “第二件事是,江崎不是人。”

    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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