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的位置有些偏僻,车子不好开进去,张承轩让出租司机停在村子的主路边,付完车费下车自己回去。
拐进自家所在的巷子时,同族的张承亮迎面走过来,见到他吹了声口哨,“瘸子回来啦!”根据以往的经验,张承轩此时应当赔着笑带着小心,怂包的喊人一声,“二哥。”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不仅没有,还无视了张承亮的存在,把人当空气一般直接擦肩而过。
“艹你妈的,死瘸子,你敢不把我放在眼里!”张承亮瞬间怒火上头,挥起拳头就要打人。
张承轩不闪不避,直面迎上,抬肘挡住张承亮的攻势,另一只手专往对方的弱处打。不知道他戳到哪里,眨眼间张承亮已经疼得受不住,缩在地上冒冷汗。
看到欺压自家多年的恶棍像烂泥一样瘫在眼前,张承轩冷笑一声,呼出那口积压在胸口的陈年浊气,顿时整个人都畅快了,他扶墙找好平衡,用完好的那只脚踩上张承亮的脸,踮了踮,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就算我是个瘸子,收拾你这个废物也是够的。记住了,以后,不想死就别惹我!”
朝地上的人唾了一口,张承轩这才收回脚,瘸着腿走向自家方向。
把大门从里面闩上,院子角落传来一阵呜咽,张承轩上前查看,惊讶的发现,他家狼狗下崽了。
最近太多事堆在一起,张承轩都把这事儿给忘了,他蹲下shen数了数,一共六只狗崽崽,摸摸小黑的脑袋,“辛苦你了,等下给你加餐。”
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小黑把脑袋往前凑了凑,方便主人轻抚,还回应了他一声“汪”。
张承轩开锁进了堂屋,循着记忆在冰箱的最下层找到提前剁成小块的排骨,放到盆里化冻,又拎着菜篮子出门。
他家住在村子边缘,西面没有邻居,都是田地。早年间为了方便照顾女儿,张承轩用五亩一等地和同村几户人家交换了和自家相连的那片二等田,在西墙下开辟了一块菜园子,蔬菜瓜果,什么都种。
九月份的下旬,风中已有秋天的凉意,随着气温的下降,园子里大多蔬菜的生长进入了缓慢期,倒是冬瓜长得正旺。
张承轩摘了个最小的,掂量着也得小二十斤,抱回家洗净切块,和排骨放在一起,依次下锅烂炖。回身又去园里薅了把小青菜,摘了黄瓜和青椒,放上肉和粉条,炒了三道菜,放在保温盒里,又把炖好的冬瓜排骨汤和小米粥盛到保温桶里,锅里还剩下的一部分倒给小黑。
把正事做完,张承轩这才回房,拿着换洗衣服去洗澡间收拾自己。挽起裤子,看清小腿的状况,他倒吸一口凉气,骨头明显已经错位了,这就难怪原身在落下残疾后又产生了严重的后遗症了。
不过此时还有一堆事压在头上,张承轩暂时还顾不了自己的腿,他匆匆擦洗一番,给自己的腿重新上了药,拎着两个保温桶,骑上电三轮,赶去医院。
*
为了节省时间,张承轩抄得近道,从村头下东南,走直线去县城,一个小时就到了医院。
张承梅正在走廊打电话,抬眼看到来人,快言两句收起手机,“哥,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在家也是干着急,不如来医院看着。”说话间,张承轩伸手把保温壶递给她,又接过妹妹手里的暖壶,“我做了点饭,你和凌凌趁热吃,我去打水。”
再进病房,张凌正逗着怀里的孩子,生产完的她明显变了,本就温婉的人现在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只靠在床头坐在那里,就自带一股柔和的气场。
“爸。”
张承轩应了一声,“孩子给我吧,你和你姑把饭吃了。”
“好。”张凌顺从的听爸爸的话,但拍拍床铺,“你坐着抱。”显然是在顾及他的伤腿。
张承轩没有逞强,依言坐下。
饭后,张承梅抢着把碗筷刷干净,“哥,那我走了。凌凌,明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了带过来。”
张凌摇头,“不用,姑,这里食堂都有,你就别麻烦了。”
“是啊,承梅,不用麻烦,我会看着办的。”
张承轩送妹妹出去,“今天辛苦你了,凌凌多亏有你这个姑。”
张承梅不赞同的看着他,“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和我还见外吗?”
张承轩笑了笑,转而换了话题,“你路上慢点,到家给我回个电话。”
“记着了。”
目送妹妹出了大厅,张承轩这才转身往回走,他们兄妹俩都是苦命人,自己起码还享受过几年父母的疼爱,妹妹没记事就失去了双亲,之后两人一直跟着爷爷住,但对方年纪大了,又生了病,没等孙子成年就撒手人寰。
因为父母双亡,家里穷得叮当响,张承轩二十五岁(在当时的农村来说是大龄青年)了还是一个人,就这样,他还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送张承梅出嫁。
张承轩至今还记得,妹妹出嫁那天,哭着对他说,“哥,你可怎么办啊?我一个女人还能嫁出去,你就只能待在村里挨欺负。”
“呵。”想到原身这些年的遭遇,张承轩冷笑出声:不知道是不是祖上作孽太多还是风水出了问题,他们族里怎么尽出畜生呢?
就因为原身老实巴交不知拍马奉承,他那些堂兄弟便不把他当人看,族里一有事就耍弄他,踢来旋去,合起火来掐他。
原身那位名声坏透了、找到老实人嫁了的妻子也嫌他窝囊没出息,刚出月子就迫不及待和同村的情夫跑了,更过分的是,这对狗男女吃定了原身老实,私奔只走了个形式,没两个月又跑回村里,当着原身的面光明正大姘居,直到原身受不了主动提出离婚。
同样是在工地打工,原身分到的活儿最多,到手的钱最少,甚至都没拿到钱。大下雨天的被要求室外施工,摔断了腿无人管问,还是看不下去的工友给送的医院。
“唉!”张承轩叹了口气,原身何其无辜,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过,只是不会反抗,只是运气不好没遇到欣赏他吃苦耐劳、善良品质的人。
还是那句话,穷是原罪,人善被人欺。既然他现在成了张承轩,那些曾经欺他辱他的人,他一定不会放过,哪怕原身的愿望里从来只有女儿平安喜乐,但不帮他讨回公道,张凌何来喜乐。
*
小外孙很好带,生物钟和妈妈很同步,日常就是吃饱喝足、睡觉吐泡泡,除非拉了尿了,一般不哭,乖巧懂事的连隔壁床孕妇陪床的母亲都夸。
张承轩给他起名张梓铭,小名九安,这个就很直白了,因为外孙是九月出生的嘛,平安是对他的美好祝福。
九安的可人给大人省了不少事,张承梅和张凌完全看顾的过来,还能趁着他睡觉的时候歇一歇。
见状,张承轩也能放心得抽出精力去做别的事情。
他反复检查过原身的记忆,觉得里面的一个片段很有意思:原身曾经看到过包工头搂着他弟弟的女朋友出现在县里的商场,更诡异的是,包工头弟弟是和两人同行的,怀里还抱着女朋友未婚为他生下的孩子,三大一小有说有笑,画面看上去颇为和谐。
原身单纯,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抛到了脑后,如今的张承轩却是看得分明,再联想到包工头的家庭背景,这事儿也就猜得八jiu不离十了。
包工头是上门女婿,靠着承包岳家的工程发家,婚后老婆生下一个女儿就坚决不再生,还是跟着岳家姓,包工头表面装相实则骨子里是个重男轻女的,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既说服不了老婆,又不敢得罪岳家。
弟弟是跟着大哥在工地当副手的,自然要为他分忧,便给他出了个主意,抑或是包工头自己想得法子,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包工头弟弟很快谈了个年轻漂亮的女朋友,两人感情好得不得了,还没结婚呢,男方就给女方买车买房,女方也很真心,很快怀孕,为男方生了个儿子。
包工头就这唯一一个弟弟,对小侄子大方的很,买这买那,疼爱得紧。
想通其中关节的张承轩觉得事情真是越发有趣了,他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去会一会这位好哥哥、好大伯了。
*
托包工头弟弟“恋情”太过高调的福,张承轩以感谢的名义请之前好心送他来医院的前工友喝了顿酒,很容易就套出了这位包弟弟为“女朋友”买的新房地址,就在县城。
张承轩忍不住被气笑了:这位包工头自己住在市里,让弟弟在老家县城买房,如此一来,既不耽误回乡探亲,又能幽会,还不会引起妻子怀疑警觉,真是耍得一手小聪明。
事不宜迟,当晚张承轩就借着外出买饭的功夫找去地址上的房子,说来也巧,正赶上包工头过来,大概是夜色壮了他的贼胆,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搂着女人进了小区。
产后第三天,张凌出院,张承轩骑着电三轮将女儿和外孙接回家中,拜托妹妹再过来看顾一天后,连人带车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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