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们的吆喝叫卖声,开启了京都人新的一天。
辰时三刻,一辆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疾速朝姜家驶去。
马车里坐着的,是公干归来的姜平。
他第一次外出这么久,也不知道府里怎么样,他临走前,还收到南州寄来的书信,说齐孟已经动身来京都了。
姜瑟瑟及笄礼已过,也该商议两人的婚事了。
姜平吩咐道:“赶快些!”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府见亲人了,可却没想到,到了姜家,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齐孟。
马车快到姜家时,远远就看见,两个人在府门口拉扯。
“孙叔!您别吓我啊!”
齐孟都要吓疯了,昨晚他潇洒快活了一晚上,今晨要走时,才想到还带了姜瑟瑟,可去一打听,那花娘说姜瑟瑟被人带走了。
姜瑟瑟可是团宠,要是把她弄丢了,姜齐两家非得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孙叔!您老别开玩笑啊!”齐孟咽了口唾沫,“瑟瑟真不是您带走的?”
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带小姐去花楼时,怎么不知道怕!
管家皮笑肉不笑到道:“表少爷您也说了,带走小姐的是个姑娘,老奴又不是姑娘!”
“您不是,但您可以让姑娘去啊!”齐孟都要给管家跪下了,“孙叔,亲叔啊!我求求您了,您给我句实话,别吓我了!”
见齐孟真的都要被吓死了,管家才恨铁不成钢瞪了他一眼,正要说实话时,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大清早的,哭哭啼啼干什么?”
“老爷,您回来了!”见是姜平,管家忙快步迎过去。
齐孟只觉天要亡他,哆哆嗦嗦道:“姨姨姨姨丈,您您您回来了啊!”
“瞧你这样,不希望我回来?”姜平知道,齐孟素来没个定性,便道,“怎么了?又干什么坏事了?”
一听这话,齐孟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管家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插话,齐孟已经自个儿招了,“姨丈,您打死我吧!我把瑟瑟弄丢了!”
姜平:“!!!”
***
姜瑟瑟刚醒来,春杏就炸了。
“小姐,你也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跟表少爷去那种地方!”
姜瑟瑟小声道:“我就是好奇,所以跟着表哥去看看。”
“好奇!跟去看看!那是花楼!要是传出去,您的名声还要不要啦!”
“我,我……”姜瑟瑟慌张转了转眼珠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去了,春杏,你别生气了。”
春杏硬邦邦道:“我没事,我就是担心小姐您。”
“我知道,我知道。”姜瑟瑟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怎么没看见姐姐?”
“还说呢!昨晚是姐姐从花楼里把你带回来的,又守了你一夜,今晨才回去。”
姜瑟瑟垂着脑袋,“我错了!”
“这话你跟姐姐说去。”
春杏说的气话,可姜瑟瑟却当了真,当即掀开被子下床,“那我找她去。”
“就算要去,您也换身衣裳再去!”春杏瞪姜瑟瑟。
她身上还穿着,昨夜去花楼的男装。
“哦,我忘了。”
姜瑟瑟笑笑,正要换衣裳时,有丫鬟气喘吁吁跑进来,“小姐,老爷让您现在立刻去正堂!”
“爹爹回来啦!”姜瑟瑟眸光一喜,当即跑出去。
可欢喜跑到正堂,迎接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跪下!”
“爹爹?”姜瑟瑟手足无措看着姜平。
姜平重重拍了下桌子,怒喝道:“跪下!”
长这么大,姜平还是第一次,这么严厉训斥姜瑟瑟。
姜瑟瑟眼里有水雾漫上来,还是乖乖跪下了。
柳姨娘最近一直在照顾姜筝,不知道昨晚的事情,见姜平这样,当即劝道:“老爷,有什么话,您……”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姜平粗暴打断柳姨娘的话。
柳姨娘闹了个没脸,讪讪握紧帕子。
“爹爹,”一直在当隐形人的姜筝,突然开口,“女儿身子不舒服,能不能让姨娘先陪我回去?”
姜平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去吧!”
两个不知情的人离开,姜平当即就没了顾忌,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齐孟。
“你个混账东西!你和瑟瑟都定了亲,你怎么能带她出那种地方?”
现在见姜瑟瑟平安无事,齐孟的胆子又大了起来,嘿嘿一笑:“哎呀,姨丈,您就不要生气了,您也说了,瑟瑟以后会是我媳妇儿,我带我媳妇儿去逛花楼,别人就是想嚼闲话,也没有由头不是!”
“你……你……”
姜平气的气血翻涌,又要骂时,外面突然传来吵嚷声。
“让开!我的齐郎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话音刚落,一个女子哭哭啼啼跑进来,一把抱住齐孟,“齐郎,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你你怎么来了?”齐孟不敢去看姜平的脸色,一把将那女子拉开,“听我说,你先回去。”
“我不!”那女子像根藤一样,紧紧搂着他,“齐郎,昨天云雨时,你要娶我的,你忘了么?”
姜瑟瑟好心纠正道:“姐姐,昨天晚上没下雨呀!”
“你闭嘴!”姜平气的胡子都在抖。
姜瑟瑟缩了缩脖子,继续在旁边吃瓜。
“你还说,你压根就不想娶你表妹,都是你爹娘逼你的。”
齐孟:“……”
他说过这种话吗?他怎么没有印象了?!
“你还说,你那表妹无趣的很,您喜欢的是奴家这样,在床上花样多的,还有你姨丈那个老不死的……”
“闭嘴!”
“闭嘴!”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齐孟看到姜平那吃人的眼神,一把捂住那女子的嘴,抖着声道:“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前面那些话他没印象了,但是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骂姜平是老不死的!
“滚!滚!!!”姜平气的跌到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
“爹爹。”姜瑟瑟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搀他。
管家唤来小厮,将那女子强行拉走了,那女子临走前,还在尖叫着,“齐郎,我等着你来娶我!”
齐郎怕是没命来娶你了!
齐孟跪在地上,头都要埋进肚子里了。
娘的,他狎了这么多次妓,大家都是床上夫妻床下散的,京都怎么就不一样?!
“爹爹,”姜瑟瑟急的眼泪都出来了,“你别吓瑟瑟呀!”
齐孟忙请罪,“姨丈,您别听她胡说,我就算骂我爹是个老不死的,也绝对不敢骂您!”
然而,他这话并没有安抚到姜平,反倒让姜平,重新考虑起两人的婚事了。
当年姜平肯同意这门亲事,一来是因为两家是亲戚,家里都知根知底的,二来是齐家父母是真的疼姜瑟瑟,再加上,姜瑟瑟和齐孟一起长大。
青梅竹马,年少定情,也算是成就一段良缘了。
可现在看来,这段良缘,是他们强求了。
“罢了,”姜平摆摆手,“孟儿,用过早饭,你就动身回南州去吧!”
“姨丈,您要赶我走?”
姜平站起来,“我会修书一封,向你父亲提退亲事宜,还有当年的定亲信物,你也一并带回去。”
“姨丈!”齐孟猛的扑上前,抱住姜平的腿,哀嚎,“您要是提了退婚,回南州我父亲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要是不退婚,我会把你的手脚都打断!”
齐孟身子一抖,迅速松手了,向姜瑟瑟求救,“瑟瑟……”
姜瑟瑟对这门亲事,并没有太大的感觉,“表哥,刚才那个姐姐说啦!你答应要娶她的呀!”
“我那只是随口说说,谁想到她会当真啊!”
“表哥,你是男子汉,男子汉就要说话算话的呀!”
看着自家闺女乖巧懂事的模样,姜平眼眶都酸了,齐家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他就给她的宝贝女儿,再择一个良婿。
姜平语气坚定道:“瑟瑟,你放心,爹爹以后,绝对给你找一个,比这个混小子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夫婿!”
齐孟:“……”
姨丈,说这话时,你就不考虑一下我还在吗?
“嗯,瑟瑟相信爹爹。”
姜瑟瑟刚说完,袖中的东西,突然吧唧掉了下来。
是一本书,封面上,画着两个赤果相拥的美人,旁边写着硕大四个字——闺房秘术。
“呀!花娘姐姐给我的东西,怎么掉了!”
两个弹指后,姜平的怒吼声都能把房顶掀了,“混账!滚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还有你,现在立马给我滚出姜家!”
此时,姜筝院中。
柳姨娘看着姜筝,小心翼翼道:“筝儿,你要是累了,就去床上躺会儿,娘……”
“累?”姜筝转过头,表情木然看着柳姨娘,“累的难道不是娘吗?”
“筝儿!”
“夫人离世这么多年,姜家一直都是您在操劳,可父亲却跟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他的眼里,只有那个死了十几年,现在都化成白骨的女人,他的眼里,永远都只有姜瑟瑟她们姐妹俩,他什么时候看过我这个女儿一眼?”
姜筝已经数日没出房门了,可刚才听到姜平回来的消息,她当即迎了出去。
自从经历过那件事后,她每晚都在做噩梦,整个人已是形容枯槁,原本合身的衣裳,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可姜平见了她,就跟瞎了一样,一句关怀的话都没有,敷衍几句,就忙着去处理姜瑟瑟的事了。
“我和姜瑟瑟都是他的女儿,为什么他的眼里,永远都看不见?”
“筝儿!”
“如果那天,姜瑟瑟肯跟我一起走,我就不会遇到那样的事了,是她,都是她害的我,都是她……”
出事过后,姜筝眼泪都流干了,现在只能用扭曲的五官,来宣泄她内心的愤怒恨意。
柳姨娘手被她抓的生疼,只能不停安抚,“娘知道,娘知道。”
“凭什么我在泥潭里被人践踏,而姜瑟瑟,却能皎皎耀眼立于云端呢!”姜筝轻笑一声,蓦的松开了柳姨娘的手,“娘,泥潭里太冷了,我得找个人来陪我,你说找姜瑟瑟好不好?”
柳姨娘被姜筝笑的毛骨悚然,后背瞬间爬起一层细密的冷汗。
姜筝挑起一抹口脂,慢慢在自己唇上捻开,“如果她变得跟我一样脏了,爹爹和林二公子,应该都不喜欢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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