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31.

    暗杀组的所有人都能察觉到，伊芙瑞在得知了老板的命令后产生了一段短暂的消沉期，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单人沙发上，百叶窗缝隙中透露出的光芒不均匀的洒在她的后背上，她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显得很模糊，似乎让他们有些看不清。

    她懒洋洋的重新靠回沙发，双臂搭在沙发的扶手上，用右手食指毫无节奏的敲着扶手，指甲与木头的声音此时在室内显得格外响亮。

    里苏特的话毫无疑问的又一次提起了她相对于他们的不同，气氛在这一瞬间几乎凝固，除了伊芙瑞之后的一句感叹，没人再发出一点声音。

    事实上，在伊芙瑞入队的这件事上，里苏特已经做出了很多猜测，他独自揣摩着那位神秘老板的各种用意，对一切不正常的现象展开分析、提出疑问，甚至包括刚才的话，都是他抓住了伊芙瑞精神放松的一瞬间提出的试探。

    他在想，组织的“象牙塔”，是不是就是眼前的这个姑娘。

    32.

    除了里苏特算得上是资历较老的热情成员外，暗杀组的其他成员不过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被组织分配过来的替身使者，他们不怎么关心流传于上层之中的各种传言，同样也没有相应的权限触碰那个领域。

    里苏特在二十一岁时加入暗杀组，历次任务从未失手，不到三年的时间，他在这个高危的小队中坐到了队长的职位，拥有了和干部相等的权力，有资格接收老板直接下达的各种命令，也可以和组织高层们共享彼此的情报网。

    他已经忘了具体是什么时候了，他目睹了一场屠杀——说是屠杀大概过于绝对，因为作为暗杀者的他连一滴血都没见到——但他分明就知道，某些人已经永远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33.

    [干部  波尔波  因  言语失敬  受到惩罚。]

    刚注意到这条消息时，里苏特和组织中的其他人一样感到吃惊。波尔波手中掌握着组织招新大权，可以说是老板非常信任的干部，今天居然因为“言语失敬”这样可笑的理由受到惩罚，这难免令这些刀尖上舔血的黑帮们感到荒谬。

    情报组的一位队长很快作出了回应，他上传了一段时长九秒的视频，模糊的画面让人只能隐约分辨出来这是波尔波牢房中的监控画面。摄像头的位置正对着落地玻璃窗前的那块空地，大概是专门用于监视来访者的装置。

    视频中显示，波尔波仅有右手出镜，他在玻璃窗后摆了摆手，随即便是一阵几乎可以引起摄像头颤抖的大笑。站在玻璃前的少女——是少女没错，虽然看不清正脸，但那糖果粉的齐腰长发和她身上的娇俏感做不了假——她有些恼怒地跺了跺脚，似乎是抬起手臂抹了一下眼泪。

    那位好事者只在视频下方附上了几个再简单不过的字母。

    [象牙塔。]

    34.

    有人询问视频的来源，有人在下面骂着让他把后续放出来，有的人对象牙塔这种莫名其妙的字眼感到好奇，有些人则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位少女身上。

    里苏特没有回话，他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午夜时分，他突然被令自己忍不住发抖的寒冷感席卷。

    第六感无数次帮他避免了任务中的生命危险，里苏特无比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第一时间找到了可靠的技术人员将自己曾经登录过账号的痕迹尽数抹去，当意大利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子投过来洒在他的脸上时，他解决了刚刚还帮助过自己的人的生命。

    他再次登陆群组，然后发现，无论是昨晚的视频还是关于象牙塔的议论都已经完全消失，仿佛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他的幻觉，留在屏幕上的最后一条信息仍然是那条关于波尔波的公告，但几天过去、几个月过去、甚至一年过去，再也没发言过的那些人都在提醒着里苏特——他们已经不存在于这人世间了。

    35.

    这是组织里的一次秘密而公开的血腥清洗，存活者一定不止他一个，但他和那些精明的人一起闭上了嘴，必将这个秘密一同带入坟墓。

    也曾有关于象牙塔的留言零零散散的传出，但多数都是一些完全不实的传闻，因为散播出留言的那些人还活着。里苏特心里非常清楚，所谓“对老板意义重大的象牙塔”的真身，正是监控中的那位少女。

    伊芙瑞此时已经拿到了外送菜单，她正无意识的咬着笔的尾端，为自己的午饭而冥思苦想，她的脚尖不自觉的在地上画着圈，修长的双腿又一次和里苏特印象中已经快要忘记的监控画面重合。

    里苏特闭了闭眼。

    他从不妄加揣测，更不会因为一个猜想就将还未确定的事情强行按在自己的手下身上。

    36.

    暗杀组住的地方不算很隐蔽，但是相当朴素，一般有特殊服务的破酒吧就开在这样的地方，墙外破旧的涂鸦和酒鬼邻居们反而是他们最好的掩护。餐馆外送的服务生也很容易的便找到了这里，伊芙瑞拿着普罗修特给她的钱开了门，和贝西、伊鲁索一起接过了十人份的午餐。

    她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兴致勃勃的坐在沙发上打开自己的披萨时还没忘了打趣他们几句：“服务生绝不会想到，看起来就像是堕落少女与多名男性同居的画面下隐藏着如此黑暗的事实。”她话音未落，就被已经硬掉的芝士泼了一盆冷水。

    伊芙瑞看向梅洛尼面前的意面，立刻面露恳求，黏糊糊的凑了上去，抱住了他的胳膊。

    37.

    “呐，梅洛尼，你喜欢吃披萨吗？”她对这个认识还不到十二小时的青年摆出了十足的依赖神情——事实上，伊芙瑞看上去是那种自来熟的类型，她和小队中的每个人撒娇或开玩笑，有心接纳她为同伴的他们自然也会配合她尽快培养起同伴之间的默契与羁绊——她继续说道，“我们换一换好不好？”

    梅洛尼视线一转，从她精致的脸上移到抱着他胳膊的那两只白皙又纤细的手臂上，再绕到边上一点便是少女未发育完全却已经隆起的胸脯，下方就是她线条流畅的大腿。

    霍尔马吉奥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喊道：“梅洛尼，那家伙可只有十六岁啊！”

    普罗修特在梅洛尼陷入那奇怪癖好的时候便露出了相当复杂的表情，听见霍尔马吉奥的提醒后更是感到忍无可忍，他起身，双手抓住伊芙瑞的肩膀，在她还没反应过来要挣扎时便将她的身子掰了回去。

    38.

    他把自己面前的意面和伊芙瑞的披萨调换了个位置，揉着额角说道：

    “虽然和梅洛尼的不是一个口味，不过你就吃这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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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芙瑞嗦着意面，深深为普罗修特的行为感动着。

    她看了一眼贝西，忍不住想到：暗杀组居然会有这么正义而富有责任心的男人，果然是因为绿色盆栽有益于身心健康吗。

    40.

    她转向里苏特，问道：“队长，我下午可以接着出门吗？”

    里苏特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他只是瞟了一眼伊芙瑞，随后说道：“暗杀组不干涉队员合理的私人行动。”

    伊鲁索有些好奇，他问道：“你要去干嘛？”

    “买盆栽。”伊芙瑞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