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
标本被分批寄到了暗杀组的据点,总的来说,伊芙瑞心里不太舒服,但考虑到老板又顺利解决了两个对他本人有威胁的家伙,她又觉得稍微可以接受了一些。暗杀组在里苏特的组织下还算是平静地处理了索尔贝和杰拉德的尸体,两人的棺材并排放在一起,就摆在教堂中几排座位的正前方,虽然是个简单的葬礼,但伊芙瑞还是忍不住想到,这大概就是两人生命中最光辉的时刻了。
圣经、教堂的彩色碎玻璃、神父令人感到昏昏欲睡的低沉声音、零星坐在座位上的几个沉默的男人,这些要素构成了一幅相当令人感到伤感的画面,伊芙瑞远远的站在门外没有走进去,她不信神,于是心安理得的用美丽骸骨踩着窗沿直接翻上尖尖的教堂顶,用轻薄的长款外套做垫子,就那样躺在了被太阳晒得发热的瓦片上。
她望着湛蓝的天空,心里什么也没想。
她在等待,等着暗杀组的队员从教堂里走出来,她才能走进去。
316.
“……那家伙……没来吗?”加丘压低了声音问道,他显得有些烦躁,但明显因为还顾忌这是同伴的葬礼而收敛着自己的情绪。
梅洛尼十指交扣放在膝盖上,他弯下身子瞧着地板上的纹路,慢慢应了一声。
然后他说道:“大概是不会来了吧。”
317.
暗杀组知道,事情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他们的责任,但他们总是会在午夜梦回之时忍不住记恨有关于老板的人和事,他们不该迁怒于伊芙瑞,但这种缓慢滋长的情绪确实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
霍尔马吉奥咂舌,他紧皱着眉头问道:“她不也是暗杀组的一员吗?索尔贝和杰拉德……”
“霍尔马吉奥。”里苏特低声开口。
这个很少将内心想法表露在外的男人作了总结,他说:“别再提起这件事了。”
暗杀组的其他人不知道里苏特里苏特说的是霍尔马吉奥话中的前半部分还是后半部分,但他们还是点了点头。
318.
葬礼结束,神父合上手中的书转身离去,男人们又静坐了一会儿,然后从第一人的离开开始,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教堂里便只剩下了里苏特一人。
伊芙瑞没有仔细确认,她在见到暗杀组零零星星的离开后便从房顶上东绕西绕的跳了下来,她落地时正好踩在门口的台阶上,少女直起身子,有些惊讶的看着第二排那个略显孤寂的身影。
她轻手轻脚的走进去,问道:“队长?”
里苏特没有回头,他意义不明的合着双眼,应了一声。
他说:“我知道你会来。”
319.
已经猜出了暗杀组会对她有何种误会的伊芙瑞满不在乎的坐在他身边,却又像是辩解一样的说道:“我早就来了。”
里苏特不置可否。
“伊芙瑞,我有话对你说。”他睁开眼睛,没看她,目光落在整齐的两具棺木上,却还是因为余光里她染成了银灰色的短发而微微愣神。
他问道:“你觉得暗杀组是否适合你?”
320.
“我觉得……”伊芙瑞犹豫了一瞬,她回答道,“……挺好的?”
“我不太想说出这些话,但这件事对暗杀组成员的影响太大了。”里苏特意外的坦诚,他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需要自己有一个定夺,然后才能领导他们从阴影中走出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伊芙瑞终于端正了神态,她凝视着里苏特的眸子,以一种非常认真的态度说出了他想要听到的那句话。
“我知道这个时间点太巧合了,但是无论你是否能真的相信——”
“我知情,但是没有参与。”
321.
里苏特缓缓说道:“我可以理解。”
然后他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姿态极其平静。
伊芙瑞站起身子,她先绕去了棺木处,下意识的伸手抚摸了一下其上精致的花纹,然后将怀里的东西直接放在了顶上,转身离去。
周围终于又恢复宁静,里苏特睁开双眼,发现棺木的上方多了一大捧红玫瑰。
他想,还好是本队内的葬礼,不然她肯定会被人轰出大门的。
322.
索尔贝和杰拉德的事情告一段落,暗杀组的生活突然回归了日常,伊芙瑞早上起来看见围在桌前喝着咖啡闲聊着的男人们,一时间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伊鲁索第一个见她出来,他挑了挑眉,用一贯显得嘲讽的高傲语气问道:“睡了一觉后连脑子也不好用了?”
“啊……没有。”伊芙瑞揉了揉睡乱的短发,下意识的应声。
323.
总而言之——虽然心里还有些别扭,但伊芙瑞觉得挑不出错,不知道是真的就这样接受了这个事实还是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总而言之,她的生活算是迎来了一个新阶段。
她为表诚意没有向暗杀组中的人隐瞒常青藤小队的事情,组织里的风言风语很多,只是少她或老板的亲口确认,她也没觉得告诉他们有多么大不了。
于是她就不经常自己去跑任务了,除了将荷尔荷斯所在的小队留在了自己身边以外,她尽可能的用其他五组成员解决任务。然而伊芙瑞本人也没什么事情好做,她大部分时间都缩在暗杀组的据点里看电视。
进入暗杀组不是她的本意,她想尽可能地远离一切对生命有害的事物,以此保证老板的安全,现在有了可以利用的资源,她当然选择安心在据点里提前过着老年生活。
324.
伊芙瑞的十七岁生日是自己过的,老板和托比欧在依然在处理贝力可罗不让人省心的独女的烂摊子,伊芙瑞自觉以那姑娘的性格来看她已经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想起老人面对她时恭敬又慈祥的面容,她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老板如果有用得到她的地方一定不要忘记联系她。她没刻意和暗杀组提起这件事情,生日当天所有人都出去处理任务,她一直看电视到晚上才简单去餐厅吃了一餐,回到卧室躺下休息,就这样随意的度过了十七岁的第一天。
第二天醒来时,她门口有一个巨大的、比她还高的泰迪熊玩偶,脖子上系着一根丝带,上面垂着一张卡片。
[是它迟到了,我还记得哦~]
署名是梅洛尼。
伊芙瑞不知道暗杀组有几个人已经回到据点,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这个玩偶,她只是一个人费力的圈着玩偶的腰把它扔到了床上,然后和它又躺在了一起。
325.
直到上午十点她才知道只有梅洛尼一个人回来,两个人歪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她没对梅洛尼说谢谢,梅洛尼也没有邀功的意思,对话很简单,大多数还在讨论着电视剧的剧情。
她说:“熊很好看哦。”
“是从日本专门邮过来的高级货嘛。”梅洛尼笑了笑,“就是来得太慢了。”
“是啊,不过平安到达就已经很好了。”伊芙瑞说道。
326.
时间过得很快,伊芙瑞在暗杀组待了两年左右的时候,老板被利刃划开了脊背,伊芙瑞早早地在附近待命,然后带着一身伤回到了据点。她带着乔可拉特的霉菌坐上了回到据点的车,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她自然知道自己不必养太长时间再动,从后颈顺着脊柱一直划到腰侧的伤口让她疼到头脑都有些不清醒,她迫切的想要回到自己的床上好好休息,上下车的动作都显得有些急躁,伤口牵拉后渗出的血迹要么被霉菌迅速包裹、要么被身上的衣服缓缓吸收,总之她从车站回到据点的一路上不太太平,出租车司机一直在询问要不要把她送去医院。
她拧开据点的门,普罗修特、伊鲁索、霍尔马吉奥和梅洛尼凑在一起打牌,他们看上去有点闲的发慌,于是目光一起转向了伊芙瑞。
乔可拉特将大量的霉菌都堆在了她背部那道骇人的伤口上,手脚处的细小伤口只是被象征性的简单处理了一下,因此伊芙瑞现在看起来相当狼狈——尽管衣服还算整齐没有破损,但她修长的双腿与露在半袖外的手臂都被绷带缠了个遍、此时依然带血,像是电影中某些叛逆的奇特角色,少女银灰色的短发上沾了些血,已经发暗凝固,她海蓝色的短袖也染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全靠带兜帽的外套遮盖。她像是从地震废墟中爬出来的车祸受害者,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一处好地方了。
327.
梅洛尼大吃一惊,他问道:“这是怎么了?”
伊芙瑞脚步顿了顿,她说:“没什么事。”
328.
就算此时非常难受,伊芙瑞也没打算对暗杀组的人说些什么。
美丽骸骨的能力是任何一个野心家都想要拥有的,尤其是当这种能力并不在他自己身上、而在一个对他忠心耿耿的家伙身上时——伊芙瑞非常清楚这点,她接触黑帮越多越明白自己对老板的意义何在,他或许只是需要自己躲过致命伤害,但这并不是伊芙瑞觉得他并非真心的理由。
历代帝王培养骑士也不过是为了巩固统治,骑士总是要为君主奉献生命的,既然她需要的是对方的这份肯定,那她就没有理由不去接受这个事实。而老板和托比欧给她的东西比君主赐予骑士的东西要多得多,他们带她离开了虚伪的家庭、肯定了她脆弱的灵魂、扶养她长大、给予她财富与权力,伊芙瑞自觉不该太贪心。
所以她为老板受伤之时,她可以因为疼痛而落泪,却不能因委屈而哭泣。
这是她应该做的事情,她可以为老板付出生命在内的一切。
原先的她虽然美丽、却只是一具自私而空洞的骸骨;现在的她虽然是一具伤痕累累的骸骨、却从灵魂中都透露出一种可以得到自己认定的君主的肯定的美丽。
这点正反映在她的替身之上。
她的一切都是老板给予的,从肉体到灵魂。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