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三个月的时间,对于修炼来说,太过短促。

    郁安不敢懈怠,天没亮就绑了沙袋去跑步,回来还会做许多其它训练。

    等到将身体的每一分肌肉力量榨干,酸痛到恨不得躺到地上去时,再盘膝打坐,按照从藏书阁借回的功法正天录,运转体内灵力。

    明月峰底下有灵脉,灵气浓郁,酸痛的肌肉更如同饿了良久,鲸吞般的纳入灵气,熨帖所有疲乏。

    就像泡进了汤池,浑身舒泰。

    筋脉骨骼还有肌肉,都在不断进行强化。

    修炼不知时间流逝,不知不觉,竟已过去两日。

    当鼻尖发痒,似被什么一下一下的轻挠时,郁安才悠悠睁开眼。

    晏寒萧蹲在她跟前,手里拿了根细长草茎,就跟逗猫似的。

    郁安对这种举动虽是不满,却也不敢呵斥他。

    从父亲那里问询冥渊之王,虽没得到什么明确的有效信息,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那样的人物,也不是她能招惹的。

    搞不好就会带来灭宗之灾。

    起身拉开距离,还算客气的给他斟了杯茶。

    “你不是说有事用通讯符玉联系,其它时间,我们无需碰面吗?”

    晏寒萧懒洋洋坐下,靠着椅子,“既然跟了你,是你的侍从,那总得时不时来确认下你的安危不是?”

    “可别像前几日那样,昏死在地,都没人知道。”

    郁安不习惯女侍时时刻刻守在身边,洗漱穿衣她也不用人伺候,所以就让景文殿执事调度给其它主峰了。

    她若如何,的确不能及时发现。

    他这么说起来,倒也的确出于好心,郁安温和下来,“谢谢。”

    “客气什么,”晏寒萧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你要是死了,那我不就亏大了,给谁办事拿修炼资源去?”

    郁安心里刚升起的那么点感激,散的一干二净,抬手在储物手镯上一抹,朝他扔过去十株地煞莲,“给你!”

    “这么多,”晏寒萧毫不在意她微恼的态度,仍是笑着的,“多拿了你九株,那我总得替你做点事吧。”

    “不用,”郁安只想把他赶紧打发走,“你不是还要去修炼塔吗?”

    她又扔出块白玉牌,“虽然我实力不够看,没有修士认可,但也是父亲费尽心力给我求来的峰主位子,拿着我的身份铭牌,你进修炼塔的时间,比内门弟子还要长。”

    晏寒萧轻一抬手,稳稳接住,却并不起身离开,“不给你办事,那可不行,我不白拿。”

    郁安嫌他烦,“那你还给我九株地煞莲。”

    “我已经收下的东西,你想什么呢。”

    郁安盯着他看,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打不过,这才压下火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你是侍从还是主子,这么难伺候。”

    晏寒萧散漫靠着的脊背挺直,很认真的问道,“你就真没有,能吩咐我去做的事?”

    他说着垂下眼睑,恋恋不舍的拿出了九株地煞莲,长睫在冷白的皮肤上扫下暗影。

    那张脸太过精致妖孽,郁安真有种他只要皱皱眉,就会有人不忍到心绞痛,恨不得什么都拿给他的冲动。

    她不至于这么夸张,却也莫名消了气,没去接他递过来的地煞莲,同时的确想到点什么,“你去修炼塔吧,我要去灵元殿习课了,等过几日,我会安排。”

    “行,”晏寒萧站起身,“你也别不好意思使唤,只要给够相应报酬,再危险的事,我都可以做。”

    “你那么缺资源的吗?”郁安试探着问道,“你实力应该挺强吧,去外头做雇佣兵肯定赚的更多,为什么——”

    为什么来月影宗。

    郁安没说完,但对方肯定能懂,她仔细注意着晏寒萧的神色。

    他很高,背光站在那里,透出股莫名的压迫感。

    脸上带着笑意,却总是不达眼底。

    郁安心里有点紧张,是不是不该问。

    “为了能去浮屠盛会。”

    就在她以为晏寒萧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淡淡开了口。

    郁安点点头,想了想,又提醒道,“你去了修炼塔,如果有女修缠着你,就用传讯符玉联系我,我来处理。”

    毕竟你下手凶残,我怕你惹事。

    晏寒萧笑了两声,拖着尾音说话,“现在大家都知道——”

    “我是你的人。”

    “顶多也就看两眼搭几句话,还能硬抢不成。”

    随即,又像知道她心里所想,直勾勾看过来,眼眸黑而深邃,专注看人时显得极为深情,“这不还得你养着我,所以别担心,不会给你添乱。”

    灵元殿习课,是分时段的,距离下堂课还有两个时辰。

    郁安吃了点东西,走到廊檐里投喂追风。

    食物香气飘散。

    它一声不吭从木屋里走出来,隔着半米远的距离站定。

    郁安也不去刻意靠拢,将烤好的肉撕成条,伸长手臂喂给它。

    吃着吃着,追风自己就靠过来了。

    吃饱喝足,在她脚边趴卧下去,不再扭身就走。

    郁安看出这份愿意靠近的变化,面对浓密蓬松的毛发,忍不住伸出手,不等碰上,追风就龇起了牙。

    她也没什么失落,收回手,知道还得段日子建立信任。

    “我知道你会飞,阁楼的高度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没时间陪你的时候,你可以去这明月峰的任何地方。”

    “还有,这些灵石和灵草也给你。”

    在见过郁霄子之后,她才知道,原来灵兽也和人一样可以修行,同样需要资源培养。

    并且,是能够听懂人言的。

    追风看到堆放在面前的灵石,还有最喜欢的灵草子星,那对尖长的耳朵动了动,收起威慑的牙齿,看了看郁安,又看了看外头广阔的蓝天。

    那双金瞳里,第一次有了光。

    郁安乘着仙鹤到了玄静峰,看到她刚到这个世界时,眼前的那片白玉广场。

    禁制已经打开,一百多级的阶梯,是禁止任何术法的,三三两两的人结着队走在阶梯上。

    当空还有从四面八方主峰过来的仙鹤,背上都载着人。

    月影宗有两处授课的地方。

    十六主峰占据灵脉主要位置,且最高最广阔,是内门弟子生活的地方,习课在灵元殿。

    而围绕着十六主峰建立,稍处在山脚下的,是外门弟子生活的地方,习课都是在演练场。

    郁安踩着阶梯,稳步往广场上走。

    抬头看,后方便是一座雄伟大殿。

    许是因为禁制,又或者是什么别的缘由,看起来尤为肃穆。

    那些原本笑闹着的弟子,尽数安静,工工整整登着阶梯。

    郁安若有所思,她自身也在一步步往上走的过程中,莫名摒弃了脑子里的所有杂念,注意力在不断集中。

    这种状态,明显很适合接下来的习课。

    走完最后一级阶梯,郁安踏上广场,在这一瞬间,似乎有一层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她身上扫过。

    她敏锐觉察到,是从那九根巨大的通天之柱上传递出来的。

    柱子上刻着看不懂的符文。

    穿过广场,走向灵元殿,一进去里面就是个大堂,正对着的墙壁上挂着黑色牌子,写了字。

    郁安看完后,明白了。

    灵元殿教授的课程有七门,术法、炼器、炼丹、精神力等等。

    每个人根据自身情况来选,选多少门都是自愿,或者干脆你来不来都无所谓。

    反正每三年会有一次宗门考核,外门弟子可通过考核晋升内门,而内门弟子不能通过的,将连退回外门的机会都没有,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离开。

    离开宗门后倒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成为没有靠山的散修,一个是继续拥有月影宗弟子的身份,在外界替宗门办事。

    在郁安看来,能挂着九大仙门的身份,那自然相当于现代世界的铁饭碗。

    大多数都会选择后者。

    所以修真门派,看似处在世外桃源之地,远离俗世。

    其实根基脉络遍布世间每个角落。

    越是实力强大的宗门,越是如此。

    郁安很快就选好了要修习的课,精神力。

    她还记得枫林那晚,身体被晏寒萧用精神力瞬息禁锢着拉扯过去,毫无反抗之力。

    那是防不胜防,且非常有效的攻击手段。

    找到相应的课室走进去,里面已经坐了大半的人。

    郁安刚站至门口,一道道目光唰唰唰投了过来,压低的议论声清晰入耳。

    “灵元殿不是只有内门弟子可以来习课的吗,她怎么来了啊?”

    “谁叫人家的父亲是宗主呢,虽然实力连内门都进不了,但人家是峰主啊,有特权的。”

    “哈哈,还峰主呢,谁承认啊。”

    “以前她还要点脸,不怎么来习课,现在倒好,为了追求大师兄,脸都彻底不要了。”

    “今日教授精神力的正好是云雾峰峰主,看到自己座下的得意门生被这么纠缠,都追到课堂上来了,那还不得当众让她出糗啊。”

    “想想还挺有意思的,我们就等着看笑话好了。”

    ……

    郁安在议论嘲讽声里,心神湛定,双目平静。

    她在扫视位子的时候,看到了临窗而坐的大师兄顾朝,他身边是个空位。

    所有人都像是胸有成竹般,猜测她一定会坐过去。

    就连顾朝,也是这样认为的。

    这几日,他这个曾像小尾巴一样天天跟在后头打转的师妹,真的不见了踪影。

    不再给他送饭食,也不再跑去给他打扫屋子。

    更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就拼了命跑去山脉深处找来灵草,也不会去危险境地跟一帮人抢灵器,想要送给他。

    本以为最多不过两日,她就会受不了,再次跑来做他的小跟班。

    但出乎意料的,没有出现。

    而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心生烦躁,脑子里总时不时想起那天在白玉广场,她微微翘着唇角,将本该给他的食盒,给了别人。

    还说,不喜欢他了。

    那双眼睛清明沉静,和以往都不同。

    就连转身离开时,也多了分飒爽,就好像真的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顾朝心气一向高,那天他也转身走的决绝,但心里到底有那么点不舒服。

    影响也不大,只是像根小小的软刺。

    直到这一刻看她走进来,那根刺才算是拔.出来。

    他心中了然,这个师妹,果然还是做不到放下。

    郁安看到顾朝的时候,短暂考虑了两秒,要不要换门课修习。

    但一想,她是决定要划清界限,但怎么说都在一个宗门,碰面不可避免,不凑上去就是了。

    更何况凭什么要退让,她又不心虚。

    目光一扫,郁安挑了个空位坐下,顾朝临窗,她临墙,隔着最远的距离。

    顾朝微不可查皱了下眉,那根刚拔出的软刺,又更深的扎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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