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小院子的中间放了块稀松平常的木头，再往旁边就是摆满了木雕作品的架子。
一眼望过去，崖柏木刻的浮雕飞禽走兽、金漆木雕刻的缕空花鸟。作品不多，但胜在精巧层次。纹理细密、造型动态变化。
陈叔正停歇下来，坐在院子角落里的板凳上。手里捧着滋滋冒热气的茶壶，嘬了两口。看见来人，眼睛一眯，肥脸挤成了一团，“上次我还跟巧姐说你，没成想，这会儿功夫，你就来了。”
蒋言笑，“一直忙，就没来。这回带朋友过来玩下。”
唐筱语的目光从精致的木雕上收了回来，连忙打招呼，“叔叔好。”
陈叔和蔼地笑了下，“有礼貌。”他抬起下巴指了指东侧台阶上摆着的两块小香樟木，“这东西质地比较软，好上手，拿去玩儿吧。工具都放在架子上，自个儿选去。”
“最近都换成研究这个了？”蒋言走过去拿起香樟木掂了掂，倒是挺轻的。
陈叔点了根烟，呼出了一团白雾，“小时候家里的老头子让学，那会儿没上心，现在年纪老了，反倒想翻出来折腾一下了。”
蒋言打趣，“您这手艺倒是好，拿去卖估计能值当不少钱。”
陈叔摆摆手，“我在意那点儿钱么！图个痛快而已，行了，我进屋躺会儿，你们自个儿折腾吧。”
陈叔的工具袋里倒是很多东西，蒋言挑了比较小巧的圆弧刀和平口刀，要站起来的时候瞥见里边儿还有一沓砂纸，伸手捏了两小片出来。
蒋言之前也做过这玩意儿，费劲儿巴拉地刻了一下午，结果搞出了个状似屎球的小团子。
磕碜的简直没法儿入眼。
唐筱语坐在她旁边，好奇地盯着她手上的铅笔，“你打算画个什么？”
蒋言一本正经地说，“我画个烧饼吧。”
唐筱语笑了，“那我画个馒头。”
蒋言唇边扬起笑，瞅了她一眼，“说认真的，我画条鱼。”
唐筱语垂眸想了想，低头认真地在木头上抖抖索索地画出一片叶子的轮廓。
穿堂风逆着从院门口扫过来，吹起落在桌上的木屑。工具刀与木头发出了‘吱吱’的摩擦声响，淡化在日头斜照的午后。
蒋言修长的手指夹着小圆弧刀在木头上挑线，挖凹槽，眉头轻蹙。午后的阳光罩在她的身侧，轮廓被修成了一道挺拔俊秀的剪影。
她头发简单的扎了个揪，脸侧两颊垂落了几缕。侧脸轻扫，入眼的是削薄的唇瓣，挺直的鼻梁。
院外的古柏屹立苍劲，地面上浮着从树叶缝隙间漏下的细碎光影。
唐筱语觉得这会儿的世界挺安静的，安静到仿佛就只剩下眼前这个人。这一切似乎是美好的梦境，温暖的阳光，悠闲的午后以及身边的人。
蒋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也没抬头，出声问，“看什么？”
唐筱语瞬间回了神，支吾着说，“没…就是想看看你做什么样的。”
蒋言把那个被她刻的凹凸不平的东西放到了手心，看了两眼，嫌弃，“怪丑的。”
唐筱语立马晃起了小脑袋，“一点都不丑！”
蒋言抬起了眼皮子看她，眸子里噙着浅浅温和的笑意，“你这过滤镜头装的可真好。”
唐筱语避开视线，耳根微微发热，“说实话…而已。”
陈叔从里屋出来的时候，看到这俩孩子还安静地坐在那儿忙活。
走到后边瞧了眼，嘿，还挺有模有样的。
唐筱语手上的叶子差不多已经成型了，叶柄修的比较粗，挖凹的时候，估计用力太大，上面的小坑次不少。叶子背面的脉络划得断断续续，整的跟个小迷宫一样。
但总体看起来，还是能上眼的。
蒋言倒是做好了，这会儿正用砂纸打磨成品。
陈叔凑近看了眼，蒋言手上拿着的东西已经看不出原来要刻画的形象了，头尾椎小，中间肥大，凹凸不平的刻着一片半椭圆形。
他眯眼端详了会儿，猜测，“你这做的是毛豆？”
蒋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转头，一脸不可置信，“您觉得这玩意儿是毛豆？”
陈叔‘噫’了一声，再挨近点看了眼，抵着下巴，“煮熟了的毛豆？”
蒋言脸上的表情登时变得有点复杂。
还以为自个儿有了点进步，一个早上精雕细琢的，结果整成了毛豆。
还特么是熟的。
唐筱语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解释，“叔，那是鱼。”
陈叔脸部肌肉细微地抽了下，‘啊’了一声，挠了挠后脖子，“差不多吧。”
蒋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差多了好吧。”她站起来收拾桌上的工具，看了眼还在笑得一抖一抖的小姑娘，没忍住脱了手套，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算了，毛豆也行。”
干燥温热的手掌擦过发丝，唐筱语嘴角的笑倏地停住，一股电流似乎从四肢神经窜到了心脏，麻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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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
蒋言带着唐筱语进了小胡同里的一家小面馆，这小店有两层高，一楼是厨房和外放的餐桌，角落里放着一大块用油布遮住的面团。
厨房里，大锅沸水，笊篱装着的面条往里一扔，开水三滚，白面呈透明状。不硬心、不糊汤。
唐筱语点了一份刀削面，汤水清香，面皮又薄又宽，撒着香菜和肉沫。她拿起筷子夹起滑嫩的面条，吸溜进了嘴里，眼睛亮亮地说，“好吃。”
“我这个也不错，”蒋言把自己的辣皮子拌面往前推了推，勾起嘴角，“试试？”
唐筱语小脑袋晃了起来，“你那个肯定很辣。”
蒋言，“还好，他们这儿的辣椒不够劲。”
唐筱语埋头吃面，微微抬起眼皮子，睨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喜欢吃辣，”
话说完，她还是没忍住把自己的筷子尖头挪到那一盘辣皮子拌面，从一堆辣椒里挑出了一根颤颤巍巍的细面条。
“……”蒋言说，“真的没你想象的那么辣。”
细面条塞进了嘴里，劲道足，味道鲜，跟她这份清汤寡水不一样，带了点刺激味蕾的诱惑，唐筱语吃完还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角。
蒋言乐了，“好吃是吧，你多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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