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海王的第四天

    修治脸色复杂地注视着面前的武装侦探社三人组合。

    和刚刚离开的森鸥外一样,这三个人也毫不例外地都是他曾经攻略过的星辰大海中的一员。

    而且虽然最后,修治还是按照太宰治人设尽职尽责地打出了be,可是和心脏的港黑首领屑老板不一样,在攻略游戏中,无论是江户川乱步,福泽谕吉,抑或是织田作之助,都曾给他一段非常美好的相处经历。

    虽然说,修治明白自己只是玩了个文豪同名的攻略游戏,这个世界的人也只是被世界意识塞进了一段虚假的记忆和镜花水月的情感,可是真的打了照面的时候,还是会心生愧疚心虚。

    因为即使自己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但对于得到记忆的攻略对象来说,这就好像他们真的曾经度过的一生吧?

    再想想修治那些年打出成片悲惨凄美be的丰功伟绩,到底给对方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啊,他的良心,真的好疼痛。

    修治克制住没有在敏锐的江户川乱步面前露出不该有的神情,但他的视线还是忍不住反复隐晦打量着穿着沙色风衣的红发男人,太宰治的白月光——织田作之助。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除了文野beast特典里首领宰的世界,也只有修治在游戏中好不容易达成织田作存活的世界里,才有这么活生生的他存在了。

    可是这个明显并不是首领宰世界融合过来的织田,因为就在刚刚,港黑首领森鸥外才出现在他的面前啊!

    额头青筋一跳,修治意识到世界意识似乎给他挖了个前所未有的大坑。

    他该庆幸自己先跑来吃完饭了吗?不然这一个墙头接着一个墙头的出现,真的是什么胃口都没有了吧!

    刚刚的服务员小姐姐看过来的眼神都不对了好不好!

    “喂,修治!”江户川乱步十分自来熟地越过两个还在莫名踌躇的同行者,十分不客气地道,“因为乱步大人跑过来找你渴了,所以修治要请名侦探喝美味的汽水!”

    “乱步!”还没等修治做出反应,身穿绿色和服的福泽谕吉就皱着眉制作了他对第一次见面者的无理要求。

    “没关系的啦社长,”乱步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他睁开的碧绿眼睛像是通透的宝石,能够看穿一切迷雾,“修治其实和我们一样,是有那些记忆的哟~他还对你和织田很有好感呢,当然最受欢迎的自然是帅气睿智的乱步大人啦!”

    说到最后一句,孩子气的侦探像猫咪一样骄傲地昂起了头。

    修治对于自己一见面就掉马真的是丝毫不意外。

    不如说他半天之内遭遇这么多人,已经对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麻木了。

    更何况名侦探江户川乱步的眼睛,那是那么容易瞒得过去的吗?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报过太大希望。

    修治干脆十分从善如流地对着惊讶睁大眼睛望着他的其他两人点了点头:“初次见面,福泽阁下,织田先生。”

    随后又麻利地招徕服务员,给客人们上了两杯咖啡,特地给乱步拿了瓶他最喜欢的樱桃味波子汽水。

    修治看着被重新清理干净的桌面上摆放上饮品,武侦三人组于对面入座,不由心累地默叹了口气。

    本来还想在异世界偷几天懒,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被赶鸭子上架了。

    他原本就打算摸清楚异世界的状况,就跑去联系港口黑手党、武装侦探社和异能特务科。

    否则在情报不确定的情况下,条件也不好谈不是吗?

    可修治没想到的是世界意识居然这么心急,接连制造偶遇机会,就为了把自己往任务工具人面前送。

    不然他现在特地佩戴SSR幸运之星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多修治本人根本不愿意见到的攻略人物?

    真是现实版本的人算不如天算。

    “如你们所见,我是异世界来的所谓‘太宰治’。”

    他无聊地戳了戳喝光的杯口装饰用的柠檬片,说着同样令他自己感觉非常无趣的开场白。

    “不过和你们这里的太宰不一样,我的名字是津岛修治哦。至于出现的原因,相信你们也有所察觉吧?”

    “幸会,津岛君,在这里太宰治是我们武侦的社员,我们对你并无恶意,只是想要同你交换一些情报。事情有关整个世界,希望你能够坦言。”

    福泽谕吉对着他微微点头,说出了本次出行的主要目的。

    他注视着修治的眼神带着很难察觉的温度,银色眼睛深处,还有些复杂难言的晦涩。

    织田作之助则在旁边安静地坐着,充当一个保护者和守望者的角色。

    即使他胶着的目光,一直深深地、像是隔着漫长的时光长河那样,凝视着修治年幼的脸。

    注意到修治小仓鼠似的偷偷摸摸看过来的眼神,这位同样心绪起伏的青年嘴角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织田作的存在感一向不高。

    不仅仅是本身看上去很普通,也因为之前做杀手的生涯,如果太有存在感,是会死得很快的。

    在修治的记忆里,织田作之助总是默默陪伴在他的身边,而非争夺他的关注。

    这位天生具有浓厚父性的青年非常稳重可靠,过分天然的发言总是出乎意料,明明有着尖锐的锋芒却甘于将自己埋没在人群中。

    总而言之,不仅是太宰治会被他吸引,就修治本人的意愿上,他也是十分喜爱这个有趣的NPC的。

    因为自己本世界的家庭生活并不幸福,所以修治在与织田作之助相处的时间中,与其说是在谈恋爱,不如说是在借着攻略游戏,病态性地获取父爱和关注。

    比起看似甜蜜实则局外人视觉的其他副本,这是修治极少数全身心沦陷,带入己身的经历。

    也的的确确,恰好是这种平静的家人般的陪伴,才更加让本心缺爱的他心安。

    织田作之助和中原中也、还有面前的福泽谕吉,都分别在修治心里占据特殊的地位。

    即使披上了太宰治壳子,有着同理心减弱debuff的他,也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他们。

    意识到这点的修治认命地叹了口气,鼓起了婴儿肥的脸,像一只打架失败的小奶猫一样恹恹地趴在了桌子上。

    “嘛嘛,好吧,好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算啦,真是太过分了,乱步先生还有福泽阁下。”

    江户川乱步不满地哼了一声:“你在平行世界,都是叫乱步大人的名字的!乱步大人没有和你计较已经很大度了!”

    “你也说了是平行世界啊,乱步先生。”剧本大师加著名影帝修治当然对此尴尬话题夷然不惧,他懒洋洋地撑起半边脸,鸢色的眼睛里却含着锐利的光。

    “按照我现在被凭空塞进来的记忆,就算是和乱步先生你谈恋爱,也是二十二岁时候的事情啦,”修治摊摊手,“可不管这段记忆是怎么回事,我现在才刚到十四岁哦,就不说未成年禁止的事情了,在未来肯定已经被改变的情况下,当然只是感觉熟悉的陌生人而已吧?”

    乱步面色一僵,他不可置信地盯着修治看了两秒,终于确定对面这只大猪蹄子是认真的,顿时从咄咄逼人的准恋人角色无缝切换到受了委屈告家长的小孩:“——社长!”

    福泽谕吉却对修治会说出这番话毫不意外。

    比起天真自我的名侦探,经历过太多世事的他永远更加理智清醒。

    即使那段出现在脑海里无比真切的记忆,令他如今回想还仍会觉得心痛如绞。

    但是福泽谕吉清晰地知道,剥开属于平行世界恋人的美好粉红色滤镜,“熟悉的陌生人”这种看似伤人肺腑实则过分透彻的话,才是太宰治的风格。

    ——并不是两年前加入武侦的迷雾般游离的太宰,而是记忆里温柔又残酷,永远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神性,有着自己独特的形式准则,在最后也安排好一切,只是独自微笑离开的,他年少的恋人。

    在获得记忆后才明白,即使有着相同的面容,互为异世界同位体,但不是那个人就不是那个人,真的一点含糊都容不下。

    曾有位孤独死去的女性作家写过这样的句子。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才知道,原来确实是有人,能够让他一见钟情的。

    福泽谕吉微微叹了口气,安抚性地摸了摸乱步的头。

    同样属于世界上最聪明的那几个人,修治在这个年纪已经有了自己的方向,野蛮生长,虽然和武侦宰一样身披生命中晦暗的阴影,但那种向死而生的光芒感却更加显著。

    福泽谕吉知道,即使没有任何人出现在他身边略作无可紧要的陪伴,他也依然能够顽强而波澜壮阔地活下去。

    可惜乱步,即使长到二十六岁,收获再多外界的赞誉,依然处于一个依赖他人生存的状态,永远像个孩子。

    “很抱歉,津岛君,因为世界出现了一些问题,”他很郑重地对修治道歉,并不因为他还是一个孩子就态度轻慢,“我们都意外获得了一些关于你的记忆,因此对你做出了冒犯的举动,请你不要介意。”

    “社长,乱步大人早就说过了,那不只是世界出问题带来的虚假记忆,而是平行世界已经发生的事情!”绿眼睛的侦探委屈地叫嚷着辩驳,“明明他自己也记得的!”

    “很遗憾,乱步先生,”修治压下心里微微泛起的愧疚,淡漠地垂下了浓密的眼睑,“但是像我之前所说的,无论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只有十四岁。”

    他目光中几乎带着怜爱,温和地看着难过得要哭出来的乱步:“虽然看似经历了那一切,但是我没法产生足够的同理心,所以虽然对诸位有好感,却绝对不可能因此就把你们中的任何一人当作自己的伴侣。”

    “所以,交换讯息,或者无偿告诉你们情报,我都并不介意,”修治说,“但恕我无法变成你希望我成为的角色。”

    ‘哎,何必那么死脑筋呢,孩子。

    天涯何处无芳草,为什么非要拼命吊死在太宰治这棵歪脖树上哇。

    这次才四个人就心态失衡受不了发难了,要是下次你见到了我曾经那承包了一整片大海的鱼塘,岂不得气到从武侦楼上跳下去?’

    ‘干脆长痛不如短痛,在我无法给你回应的时候,还是早点截断关于我的念想吧。’

    真实世界里毫无恋爱经历的好好学生修治,头痛地处理着他因为玩游戏而出现的第一个感情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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