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沉默几秒, “你说呢。”
他垂眸看着像只猫似的半个身子趴在被褥上的女孩,到底还是没有胡作非为,但在她起身之前抬手揉了揉她的发, “下次吧,医院是公共场合。”
“”
听这语气, 他当真是想补了,现在不补的原因是考虑到场合不适。
在病房里没待太久, 谢宴起身离开病房, 除他之外, 火灾其他受害人员同样住在这一层,其中伤势最厉害的是被谢星临救下的中年老板, 听说被重物砸上脑袋, 需要马上进行手术。
黎郁那边还没有苏醒, 他的保镖苏案一直守在病房外,看见初春后稍稍垂首。
“黎小姐她怎么样”初春问道。
苏案淡淡答“还好。”
初春的目光转移到这个男人的身上, 疑惑惊诧道“你伤的也挺严重, 怎么没去看看”
“我等她醒来。”
可是他自己伤的比黎郁严重吧。
现在的保镖可真是尽责。
初春一间一间数着病房,隐约记得护士给她报过谢星临的房间号。
走在她旁边的谢宴正在打电话。
这次事故就算是傻子都能猜到不可能是天灾, 从关闭的安全门以及被人故意掐断的电闸来看,八成是有人陷害。
因为去腾辉开会的小老板太多, 暂时不能推测出谁有这么大的仇家,不惜用这么多人的命去制造一起看似意外的事故。
谢宴通话的功夫, 初春已经来到谢星临的房间门口, 听见里面的动静, 她估摸着人已经醒来, 便推门进去。
谢星临果然醒了。
旁边的护士正在和他有的没的聊着。
初春过来后, 病床上的少爷视线立刻转移, 人也跟着要坐起来,“你没事吧”
动作太过猛烈,没注意力道,他闷哼一声,护士忙责怪太不小心。
谢星临身上的伤是在救人的时候落下的,安全出口打开,谢宴进去找他之后基本再受什么大伤。
护士有事出去,房门关上后发现外面还有家属站着,稍稍有些疑惑为什么不进去,但没多说什么。
“初初,你过来给我看看。”谢星临朝她招手,“真的没事吗”
“没事。”她过去一些,但两人还是保持一些距离。
从表面来看,初春确实没事,属于最幸运的那类人,最惨的要数在走廊上被重物砸到的人,其次是黎郁那边被困在电梯里的人群,在会议室躲一段时间等待救援的比较幸运,连烧伤都没有。
“那就好。”谢星临轻笑了下,“抱歉。”
“为什么”她有些困惑。
“本来想救你出去的。”谢星临幽幽陈述,“可是自己差点没出的来。”
“已经很好了。”
没有一个人因故丧失生命,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不是谢星临,那个中年老板怕是早就被人遗忘。
谢星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过。
他明明可以在最危难的时候陪在她身边一起共渡难关的,上一次两人因为这个增进感情,这一次没准就会让她对自己加深印象。
可他听到惨叫声之后还是义无反顾地出去了。
他不得不将被砸伤的中年男人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但浓烟滚滚,几乎看不见路,再拖着一个一百五十斤的男人,自己呼吸系统同样受损的情况下,很难密寻活路。
到最后只能依靠外面的救援。
谢宴过来的时候,谢星临并没有太意外。
他知道这些天谢宴在跟进腾辉的项目。
不仅仅是为公司利益,还为初春。
尽管他没有现身过。
看到他那一刻,谢星临条件反射地问他初春是不是安全了。
随后听见他说他已经将人抱出去之后,谢星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后悔吗。
他明明可以陪在她身边,等安全出口打开后,他来抱她出去。
那会儿脑子很乱,明明来不及想那么多,种种可能性发展在他脑子里一飘而过。
那时的他已经无法走路。
谢宴要背他的时候,却依然强硬拒绝。
可恶啊,好名声都被二叔拿走了,他什么都没有。
什么时候,谢家小少爷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极不情愿被情敌救走。
但谢宴说了两句话。
他说,你得活着出去,初春在担心你。
还说,以后你是要照顾她的人,不能出事。
谢星临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但谢宴的语气听起来,是带着那种明知道自己不会和初春有任何未来的自知之明。
而他救小侄子出去,除了血缘情深,还认为他是替他照顾初春的人。
谢星临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二叔差的,并不止一星半点。
再回想起当时的情况,谢星临心口百味杂陈,眼睛看向门外,无意识问道“二叔是不是在外面”
初春侧首瞥一眼,“不知道,他刚才在和别人讲话。”
谢星临“其实我早就醒了。”
初春微愣。
“我想去看看你,但护士说,你在二叔的病房。”谢星临抿唇,“他昏迷了,情况是不是比我严重”
“我不知道。”
按理来说谢星临伤的应该更重一些吧
初春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在意她的前后看望顺序。
她当时第一个念头是谢星临伤得比较重,可能很迟才醒过来,所以她先看的谢宴。
但去他病房以后就把谢星临给忘了,甚至等谢宴很久,才等到他醒来,甚至在他能起身之后才想起来还有谢星临。
谢星临慢慢起身,从床上下去。
他身上有不少烧伤痕迹。
初春下意识提醒“你慢点”
谢星临还没出去,门已经开了。
谢宴手里握着手机,似乎刚刚结束完通话,没顾他们两个惊诧表情,“纵火凶手找到了。”
初春问“谁”
“腾辉的员工。”谢宴说,“说是经常被黎郁训斥产生不满心理。”
“那也不能拿那么多人的生命开玩笑吧。”
“已经自首被逮捕了。”
初春叹息,实在想不清楚有什么矛盾是私下解决不了需要报复社会的。
虽然被自首逮捕,但总让人感觉怪怪的。
说话间,初春见黎郁的病房被打开,听见里面苏醒的动静,便侧了侧身,“我先离开一下。”
扔下叔侄两个面面相觑。
“别站着,你去休息。”谢宴丢下一句,自己先进的病房,然后倒一杯水,“水喝了吗”
谢星临坐在沙发上,接过水杯,继续一瞬不瞬地望着二叔,“你和她现在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
她会离开他呗。
“我骗你了,二叔。”谢星临抿了口水,慢慢道,“我和初春只是朋友,在美国连手都没牵过,她从抑郁中走出来靠的是自己,并不是我;她甚至不太看得上有过很多女朋友的我;我更没有资格追随她一起走”
谢宴意外,但不惊讶。
“我之前以为我把你赶走,再持之以恒地追求她会成功,但现在,放弃了。”谢星临说,“我没有输,只是觉得,我没有二叔那么喜欢她。”
顿了顿,他一笑而过,“在火灾里,如果我和二叔角色对换的话,我是不会以那样的理由,去救二叔的。”
可能这是人的性格。
谢小少爷注定是利己主义。
少一个抢江山和美人的竞争对手,日后不知道会过得有多轻松。
他可以救别人,也可以救二叔,但他不会以,希望二叔照顾自己喜欢的女孩这个理由去救人。
他没那么伟大。
“我在美国那边有自己的事业。”谢星临深呼吸,“爷爷之前就给我钱玩投资,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至于腾辉,老头子可能只是想试探试探你,以后没了他,你会不会多照顾照顾我。”
“他不需要试探我。”谢宴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坦白产生太多的情绪变化,“在他心里,我的地位不比你低。”
谢星临唇际微扬,似乎不信,想想又觉得有道理,毕竟都是同血脉,可能在外人来看老头子更疼孙子,但谢老爷对谢宴,只是另一种对儿子的疼爱方式。
只不过谢家的人都不太会表达。
“爷爷现在情况怎么样。”谢星临问。
“老年痴呆。”谢宴淡淡道,“天天叫你奶奶的小名,清醒之后又不承认。”
“这是什么情况。”
“可能,后悔了吧。”
谢星临对爷爷和奶奶了解的事情并不多,却也知道奶奶生前很少受爷爷待见,死之前死之后都没等到爷爷的归来。
现在人离开二十多年,再谈后悔,是打算去黄泉谈吗。
三天后,谢星临出院,回家静养。
而当天出院当天回去的谢宴这段时间除去忙公司的事情,也在调查火灾案件,以及不得不抽空观察隔壁别墅的小姑娘有没有要走的痕迹。
他可以通过多种观察。
初春家的院中有不少盆栽,她要是走的话要么会让人移走,要么会派人过来定时浇水,依照她每天都过来浇水的习惯来看,暂时不会走。
初春的飞机票应该使用这天,谢宴根据卫爱情导航准的建议,将自己有着轻微烧伤痕迹的胳膊用纱布包裹起来,在初春给盆栽浇水的时候,在她眼前晃悠两圈。
然后,他问道“你今天要走吗。”
在她点头之前,男人胳膊的那一抹白布晃晃悠悠,又强调地问道“你真的要走吗。”
初春“怎么了”
“我受伤了。”
“不是好了吗”
“昨天碰到水,伤口感染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她惊道,人凑过来,隔着两道铁栅栏要去看伤势,“给我看看。”
“我没事。”谢宴及时戛然而止,“我就是和你说声。”
“”
“你放心走吧。”
初春沉默,这哪是让她放心走的话。
细想一番,谢宴如果不是为了救她的话也不会受伤,于情于理她弃救命恩人不顾的话,会显得很没道义。
“我暂时先不走吧。”她说,“等你伤好之后再说。”
谢宴等的就是这句话。
看来,卫准的话还是颇有道理的,女人果然容易心软。
傍晚。
初春家的门铃被按响。
已经见怪不惊的她给人放行。
三天里,谢宴来了不少于十次。
这一次,初春不像第一次那样迎接伤者那般把人恭恭敬敬请过来坐着,自己反而稳如泰山,一边坐在沙发上吃薯片一边看电视,头也没抬。
谢宴熟练地在玄关处换上拖鞋,男主人一般走进去之后问道“我吹风机坏了,能借用你的吗。”
“楼上拿。”
“谢谢。”
“”你还挺客气。
半分钟之后,初春看见他拿着吹风机下楼。
很好,他现在对她家里的结构非常熟练,这都多亏于之前的十几次参观。
按照惯例,借完东西之后他还会坐下来喝杯水。
初春眼睛看着电视屏幕,头依然没有动,嘴巴是喊他的名字,“谢宴。”
“嗯”
“这几天里,你一共朝我借了吹风机,剃眉刀,杯子,数据线,一根葱”她掰着手指去数,“所以你买那么大的别墅,却连一根葱的钱都买不起吗”
“你不高兴吗。”
“你要是想见我直接过来就行了,不需要以借东西为理由。”初春抬眸,“不然照你这样下去,我整个家都被搬空了。”
“直接见你的话,企图是不是太明显。”
“你借东西的企图就不明显吗”
倒也是。
谢宴非常听话地把吹风机放下来,神色自然,看起来是打算按照她说的那样,以后想来的话直接过来,不需要太蹩脚的理由。
初春深呼吸,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知道他过来主要是看她有没有走。很难想象他究竟以什么的状态面对这样的时光,认为她会走所以力所能及地过来探望吗有时候,初春发现自己如所想的那样,容易心软。
尤其是看到他腕部缠着白纱布的样子。
叹息一声,初春把薯片袋递过去,“你要吃吗”
谢宴看了眼,迟疑着。
他的右手似乎不太方便移动。
而且不太喜欢吃这种零食。
初春举起的手准备放下的时候,谢宴轻轻来一句“你要喂吗。”
“”
也不是不行。
看在他受伤的份上。
于是两人共同坐在沙发上,就像普通情侣一样,她时不时给旁边的人喂薯片。
喂着喂着发现他一句话也没说,便问道“好吃吗”
“还行。”
“不好吃你还吃”
谢宴沉默,他说的是还行,而且,他并没有尝出什么味道来。
他每次来都看到她吃这个口味的薯片,估摸着是很喜欢,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一直在吃就是很喜欢吃。
谢宴给出实话“还可以,不是很难吃。”
因为这句话,初春喂他薯片的次数少了。
谢宴不由得朝她看一眼,“没了吗”
“有啊,你要吃吗”初春轻轻眨眼,看似无辜,“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她指尖夹着一只圆形薯片,递到他嘴边的时候又突然抽了回去。
谢宴吃了个空气。
看他不解又拧眉的样子,初春不禁觉得好笑,“不好意思,我觉得那个不太好吃,所以给你换一个,来,吃这个吧”
她再递过去,然后在他唇际两三毫米的位置,又突然收回去。
完完全全把他戏耍。
“对不起这一次,绝对是真的。”她拿起第三只薯片,“你相信我,好吗,我不会再骗你的。”
谢宴抿唇,没有动,似乎不相信她。
初春问“你不信我吗”
谢宴“真的”
“嗯。”
听她肯定回答,他这次总算再信她一次。
男人薄唇微张,刚触碰到她手中薯片的边缘,不到半秒的功夫,又没影了。
初春笑得不行,“哎呀,你怎么真的信啊,我其实没想到谢二公子这么蠢的”
她理所当然地把拿回来的薯片塞到自己的唇际,还没来得及咀嚼,两边的肩膀突然传来重力,身子被人以极快的速度压在沙发背上。
男人的身影很快笼罩住她,两人之间距离为零,她的手被困于胸前,动弹不得。
空气里,传来衣料摩擦的动静。
谢宴手撑在她腰际两侧,微微俯过身,咬下她含在唇外的薯片,像是胜利品一样慢条斯理地尝了尝,说“这一块比之前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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