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搞研究的学生永远没有睡眠可言，深夜十二点，北央大学化学实验楼依旧亮着灯。
游寅刷了门禁卡，一路上了四楼的精细化工研究室。咬着泡面叉子在走廊游荡的学生见着游寅，立正站好：“游教授。”
游寅垂眸扫了眼他藏在身后的泡面桶。学生立马自觉道：“我不在实验室吃！”
游寅嗯了声，转身进了办公室在B407。
倪屿生短信进来时，他刚换上实验时穿的白大褂。
【陈医生，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有点怕。】
游寅嘴角翘了翘，回：“骚扰完小狗仔，又开始骚扰医生了？”
【那医生愿不愿意嘛。】
游寅点开键盘，刚敲几个字，又挨个删除。他按着屏幕发了语音：“美容觉的时间再9点后就需要进入睡眠，凌晨1-3点要保证进入深度睡眠状态。”
“我这么漂亮，稍微丑那么一点点没关系的，就当是平均一下与朋友的颜值了。”倪屿生发过来的语音声音清脆，听着状态不错，“不过，还是晚安啦。”
他浅笑着，回了个“晚安”，把手机放回到桌子上。临出去前，他想了想还是把手机装到外衣口袋里，推开了隔壁实验室的门。
许是今天热搜话题过于集中的原因，连实验室里不关注娱乐新闻的理科男生都在聊：“Niyus原来是校友啊，这个Mist是谁，怎么一直在喷她。”
旁边女生一脸震惊：“不是吧！你竟然不知道Niyus是北央的学姐。她好歹双学位，专业绩点接近满分，荣誉校友的宣传栏上还挂着她的照片呢。”
随着游寅进来，女孩说话声逐渐低下去，她直勾勾盯着门口的方向。男人挺拔高瘦，同样是毫无设计可言的白色大褂，穿在他身上，冷漠中带着严谨，渊博却不古板。
无意的目光对视，眼界浅显的女孩顿时脸颊羞红，低低地感慨了一句：“好帅啊！我牺牲睡眠与课余时间来实验室做实验真是太值了！”
游寅在门口的水池子洗了手，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地水渍，看向通宵留守在实验室的一男一女。不同于硕士在读的男生，女孩是大一因成绩优秀自主申请到实验室做实验发表论文的，为以后的研究生考学丰富履历的。
游寅心情不错地发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女孩抿唇，都说游教授冷面严肃，对学生要求近乎苛刻，闻言紧张地正要承认错误：“抱歉……”
却听游教授道：“没在训你。晚上容易困，聊聊天提神是可以的，只是音量不宜太大，不要影响正常实验。”
女孩为游教授的宽容与善解人意感动地猛点头。
趁机徇私地游教授示意：“继续聊吧。”
女生微微张嘴，就这样当着他的面硬聊啊。
硕士男生显然就自然多，继续刚才的话题，好奇地问道：“你还没讲完呢，那个Mist和Niyus的恩怨。”
女孩下意识看了眼游教授的方向，才开口道：“去年一月份吧，因为Trimes前代言人即将合约到期，N&C有意海选全网海选代言人。不少艺人绞尽脑汁想搭上这条线。最终索性开通了个投简历邮箱，不论人气履历，皆可投递个人简历，最后人选全权由Mist决定。”
“当时Niyus还只是个大学生，她投递的那封自荐信不知何种原因被公开……”
游寅站在打开的置物柜前，看似在专注地遴选试剂，实则有生之年第一次在做实验时分了神，注意力渐渐跟着八卦走了。
“那时她哪有什么粉丝，哦不对，好像她那时经营了个淘宝店，卖香水的，因为她担任客服，经常怼客人，店铺的风评不怎么好。但因为她的香评写的有特色，商品保真，‘祖安客服’倒成了她的一块招牌，也积累了不少拥趸者。虽然不多，但带节奏是够的。”
“因为那封自荐信写的还蛮隐私的，为了更契合Trimes十宗罪的主题，Niyus讲述了不少原生家庭带来的童年阴影，以及青春期叛逆的经历。自荐信被Mist公开后，Niyus粉丝当然不愿意，在微博上公开讨伐Mist。”
“调香师，搞研究的，属于时尚圈幕后人员，算是冷门圈子，茫茫人海里有几个粉。但因为N&C给Mist立得“天才调香师”人设过于鲜明，加上各家粉丝为了自家爱豆的时尚资源，开始无脑站Mist，把Niyus怼得狗血淋头。”
“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了，谁也没想到，Niyus在影帝的生日宴上被媒体关注，紧跟着以模特的身份出道了。因为那封自荐信，全网都知道Niyus是Mist的粉丝，Niyus出道后也不避讳，大胆示爱偶像。这便遭到Mist粉丝骂她蹭热度、捆绑。”
“好在我Niyus争气，一年时间，凭借与生俱来的气场与绝美可人的颜值，一炮而红，成绩斐然。去年十二月，巴黎秀场，走秀的裙子被恶意损坏，Niyus表现出来的惊人设计天赋有惊无险地化解问题，因祸得福，轰动秀场。相邻没几天，她又在格拉斯博物馆火场救人，更是登上社会新闻。形象正面积极，非常固粉。”
“她逐渐成为了配得上Mist的人，也有足够的声音愿意为他说话，同时，以Mist粉丝为首的这些粉丝对她的抨击也越来越重。”
女孩是Niyus的死忠粉，粉得非常真情实感，越说越起劲。等注意到游寅阴沉着一张脸从自己面前经过时，才后知后觉自己犯了什么蠢事，忙不迭地刹车收尾：“你要真想了解的更仔细，去下载个微博，粉丝整理的比我的逻辑细节还有清楚。粉圈那一套，比我们正常的人际交往要复杂，却万变不离其宗，无非就是利益牵扯、情绪发泄。只是要记得，不要用眼睛看到的虚实去定义问题的真假。”
硕士男不愧是理科生，思路清晰，很快在其中发现了华点：“那Niyus粉丝挺惨的，一面是抵抗Mist粉丝的攻击，还要承受蒸煮因为对Mist的维护不惜中伤自己粉丝的行为。”
“额……”被戳中痛点的女孩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这还不都怪Mist，如果不是他，我Niyus哪里需要遭这么大的罪！”
女孩的八卦声逐渐远去，游寅回到自己办公室。
他又洗了一遍手，哗啦啦的水流声扰得他心情异常烦躁。他侧头看向被丢在键盘旁的手机。
半分钟后，游寅下载好微博。
他根本不用特意搜，微博话题榜前几，便是熟人。
#Mist 人间动脉#
#Mist Niyus#
#Niyus 北央大学肄业#
游寅点开第三个，入眼是@泥鱼司微博内容。
他大概浏览了一下，点开屏幕。好巧不巧最前排的网友头像是Q版人物，一个酷酷的小男孩背着身子坐在香水瓶上，飘起的衣角上写着“Mist”四个字母。
是他的粉丝？
游寅注册了账号，回复。
【@176926：如果你喜欢她，就请不要伤害她喜欢的人。】
很快就被回复：【禁止套娃警告。】
游寅皱着眉头，仿佛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还没搞懂意思。就被铺天盖地的评论淹掉。
【别造谣。Mist不喜欢Niyus。】
【买的水军吗？回复错地儿了吧。姐妹看看清楚，这是Mist的粉。你该去Niyus粉丝的评论下面怼这个。】
游寅心血来潮，打算加入自己的粉丝群，看下他们平时的状态。
申请时，需要回答三个问题。
【Mist喜欢的颜色？】
【Mist幸运数字是多少？】
【Mist口头禅是什么？】
游寅想也没想，开始写答案。
灰色。
8。
第三个问题……还真把他难住了。他的口头禅？
游寅随便写了一个。
【抱歉，答案不正确。】
他接连又写了几个答案。
一直都没对。
游寅太阳穴直跳，这个弹出来的提示不通过的框晃得他眼晕。
他甚至萌生出想要百度一下答案的念头。
听多了八卦的后果就是——Mist这晚没怎么睡好。
在梦里Niyus一会化为厉鬼掐着他的脖子，问他为什么要公开他的信，为什么一直看不到她的努力，为什么为什么。她只是他的一个小粉丝，想要成为他研究香水的代言人而已。
一会又妩媚妖娆，缠绵悱恻地勾着她的脖子，诉尽缱绻情话。
Mist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室外大亮。他不耐地皱着眉头坐起来，拿起一直响的手机。
校主任亢奋的声音在静谧的清晨时分显得格外刺耳：“游教授，今早七点有个会，我们来讨论一下，关于Niyus今日返校修学后需要考虑的种种细节，你记得不要迟到哦。”
游寅头脑昏昏沉沉地嗯了一声，挂断电话，进浴室洗漱。
花洒下水流倾洒，游寅被凉水浇了个透心凉，一时精神。他猛地按住花洒开关，整个人僵在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校主任的那句“Niyus今日返校修学”的意思。
这哪里是来学习的，分明是来讨债的。
他能怎么办，忏悔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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