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啊……
郑家出事的时候药尊不在,等后来听说了这事儿的时候郑家早就成了一片废墟。
不过药尊手上倒是有一个秘法,能暂时还原当时的场景,又因郑家和药尊的关系委实不错,他确实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便去了郑家故旧之地,用过了那个秘法。
药尊对那秘法的掌握来得不那么深刻,哪怕是恢复回去也看不到郑家人是怎么死的,只能看到那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那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人穿着整齐,也有人就着了个肚兜或者穿了条亵裤似乎是从床上被强行扒拉起来的,共同点是一个一个都像是被吸干精血的干尸,每个人分别被一根灵气锁链挂在横梁上,每个人都是个眼睛翻白,舌头吐出的吊死鬼模样,因为是干尸的缘故,本来就不剩下什么重量了,微风吹过,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就差没往下掉渣了。
药尊哪怕是个见多识广,面对过各种伤口和内脏以及死人的大夫,他也经不起这个啊!
恐惧到了极致,身处其中的药尊默默吞了口口水。
却是因为这一点点的动作造成了什么来自玄学上的影响,这个时候吱吱嘎嘎的声音响起,郑家的死者们都从各种角度拧巴过来,一个个用那吊死鬼翻白的眼眸“看着”药尊。
吓得药尊下一瞬间就保持不住那个秘法,手一抖断掉了法术,那个场景也就此消灭,郑家老宅就还是那个废墟的样子。
然后,药尊就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眨眨眼的能力都似乎被剥夺了,更不要说走走动动,接着也不知道是风声还是错觉,反正药尊耳边听到了一声极其不屑的轻笑。
似乎是在嘲讽就他这点修为也敢来看现场。
就像现代人晚上看鬼片看着看着就总觉得自己后背有人对自己吹气一样,当时的药尊浑身上下都僵硬了,后颈皮肤上都起来了细细密密的一层鸡皮疙瘩。
“玄学”这玩意儿本来就鬼得很,哪怕左左右右都没有人,也没有什么灵气波动,但药尊这时候就是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
或者准确的说,评估自己。
评估什么呢?
——要不要把他也挂上去。
——哦现在那些尸体都没了呀挂起来也不好看了,那索性杀了得了。
这个感应让药尊觉得整个人都要疯了,偏偏那缕气息来得又分外强大,让药尊根本生不起抵抗的心思(主要也是药修这品种真的不擅长干架),加上身体也僵硬得不能动,就只能站在那里,等一个结果。
许久过去。
又是一声轻笑。
然后,药尊都已经冰冷了的手脚终于感受到了酥麻,心脏也再次给他泵来暖了手脚的血液,药尊慢慢找到了“活着”的感觉。
“老实说,我也不知为何它选择了放过我。”说到这里,药尊难过地叹息一声,“但不管怎么说,郑家老祖是个老牌金仙,颇有几分手段,他尚且死得无声无息,连带那一家子人都一个没逃出去,如何不令人害怕?”
这听起来就是个后台极其强大的□□组织啊!
正常人谁听了不怵!谁看过这种场景还会愿意去招惹被烙了同样印记的人?
“我能理解你的害怕。”扶药道,“那手段确实有些吓人,但是世上大能多了去了,无非是五圣得过遣云宫教导罢了,未见得就和五圣有关啊。”
“我那时只是害怕,哪里敢往五圣想。”剑尊无奈一笑,“只是后来见识多了,又有是这位仙子出现在我面前,我细查过她身上的烙印,之后我才知道确实和五圣有关的,唔……多说无益,元君请自己看吧,一看便知。”
扶药露出个思索的表情,再看向凤妙:“方便吗?”
“您是大夫。”凤妙不可能拒绝这种合理要求,“看一看无妨的。”
但凤妙终究是个姑娘,给大夫们看一看无妨,剑尊看就不太合适了,甚至有女大夫在,给药尊看都没必要了。
扶药给了药尊一个眼神,随后逍遥仙宗的两位尊者都很识相,一同行出房间。
这时凤妙才解开衣裳。
之前药尊一顿操作猛如虎,固然是把凤妙后背的凤凰压制成了肩头的字迹,但是凤妙在与剑尊动手时动过些微法力,而后那凤凰便似乎得了某种滋养,在此时便已是悄无声息显露出了那只华丽异常的凤凰模样。
这是绝美的物事。
扶药元君忍不住伸手轻轻触摸凤妙的后背。
到底人家是长生仙尊弟子,手段比药尊不知高到了哪里去,人家药尊都快把凤妙后背扎成了刺猬才收住的凤凰,在扶药元君轻轻抚摸,轻轻探出些许法力之后,那凤凰便仿佛触电了一样,快速而乖巧地怂成一团,又变成了肩头的印记。
而看完了这个印记的一切表现,扶药元君长长叹一口气:“如此,倒怪不得那位药尊者了。”
“还真与五圣有关?”凤妙回头,“五圣中的哪一位?”
扶药元君帮着凤妙把衣服穿回来,轻轻叹道:“这个印记是我家师尊弄出来的,药尊者听过师尊讲道,也算是长生一脉的传人,认出了这印记的形状,自然不敢治你。”
凤妙跟着都震惊了:“这!怎么会……”
长生仙尊是人尽皆知的心地善良,内心温柔,面对病患有无尽的温暖,对弱势群体有着相当同情……总之绝对是一个正派选手!
什么时候正派选手还有这种反派操作了?
扶药元君长长一声叹息:“此事涉及一些隐秘,我……算了,你都被烙印了,与你说了也无妨,不过你先立下誓言,我说与你听,你不能再告诉他人。”
凤妙麻溜儿的发了。
誓言立罢,扶药元君方开口:“仙子可听说过天外城?知道天外城因何而设?”
凤妙点头:“有耳闻,却不知我知道的和您要说的是否一致。”
扶药元君想了想,索性就不费那劲做对比了,直接讲正确的版本。
就……这其实是个挺长的故事。
——别人家的造物主又是开天辟地又是身化万物,连规则和灵脉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很快这片大地上就能自发生出各种生灵,大家开心愉快的创造新世界,个别世界还会牛叉地形成有意识的“天道”,维护这个世界的运转。
漂亮得不要不要的!
然而自己家的……这片天地的造物主创造到了一半,也不知道是没油了还是法力耗尽了,反正开天辟地,分清清浊,环境宜居,养出生灵……这些都没有问题,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收束这个世界的规则,人就没了。
规则不收束明白,这就不是个能自我内循环的世界,如此带来的最严重的问题就是会因为清气外泄,引得域外天魔觊觎。
就因为这个问题,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片天地的情况都是……长一茬人,被域外天魔收割一茬,再长一茬人,再被收割一茬,和噶韭菜似的。
乱了许多年,应该是更高位的存在可怜这一批批被域外天魔弄死的生灵,于是遣云宫的娘娘来了这个世界,打走了那波来噶韭菜的域外天魔,收了几个徒弟准备传他们道法,顺便在这片天地选了两个关键地方建了城池,一名天外,一名九幽。
九幽城是收集这片天地运转过程中产生的各种杂七杂八的污秽,及时往混沌排污,为的是这片天地的正常运转,这个先不说,不是问题的关键。
主要是天外城作为清气凝聚之地,布置着这片天地将混沌灵气转化为能修练的灵气最为关键的阵法,这种地方自然会引动域外天魔往这儿打。
这对于天外城来说当然是连年战火,但对于世界别的地方来说可是救了命了——天外城这么个好吃好看的大鸡腿摆在域外天魔面前,那域外天魔就都去吃大鸡腿了,看上去没啥特别的其他地方就能保得平安。
“九华师伯作为五圣之首,身上有个责任便在于镇守天外城。”扶药元君道,“但不能把所有事都交给九华师伯啊,天外城总得有点日常驻军之类。”
“嗯。”凤妙摆出了个听故事的乖巧姿态。
但……这些事,她是知道的。
或者说她涅槃之后,这些事本来是在潜意识里一时没想起来,只是被别人一提,它自然会慢慢浮现。
扶药元君接着道:“这也是九重天上灵虚殿每百年都会招炼气士上天的缘故,世人皆知炼气士若得入灵虚殿,再活着出来,必然身家丰厚,法力无边,所以但凡略有志气的青年人,都乐得去一趟天外城,你猜这是什么原因?”
凤妙沉默了一下:“不是灵虚殿上招炼气士,而是炼气士在灵虚殿集齐了便会去天外城镇守,陆续换下上一批镇守的士兵,而那些人……要么就战死天外城,要么与域外天魔斗久了法力自然提升,而域外天魔身上都是天材地宝,身家如何不丰厚?”
“小丫头你很聪明呀。”扶药元君笑道。
如果说猜到那些人去天外城是合理怀疑,现在要再暴露自己还知道别的事就不合适了,凤妙便只露出了礼貌和羞涩的笑容:“元君谬赞,不过这和我身上的烙印有什么关系?”
“去天外城终究有很大的风险。”扶药元君轻叹道,“其实敢往那边去的,都是英雄,也由此……我是一直极佩服九华师伯。”
凤妙对这个是没有异议的,轻轻颔首。
我也佩服他哒!从给大家守天外城这一点就知道他铁定是个有担当的好剑修!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提到他会有微妙的心虚,难不成我涅槃之前还是个反面人物……
按下这个想法,凤妙听扶药元君继续说,天外城的风险嘛……其中有一点就是,魔之所以为魔,还是来自域外那种,它们哪怕只是简单的呓语,都能让这个世界的土生土长的普通生灵们识海崩溃。
人都崩溃了,仗还怎么打法。
扶药元君道:“这世上能受得住这类攻击的寥寥可数,五圣自然位列其中,他们之所以忍得了,是遣云宫的娘娘在教授他们道法时把他们丢到混沌去生存过一段时日,但守军们过一段时间就要更换,人数还不少,娘娘不可能像培养五圣一样培养他们。”
凤妙很上道地捧哏:“那如何办呢?”
“九华师伯与我师尊向来亲厚,接手天外城防务之后亦与我师谈论过此事,毕竟识海崩溃也算病之一种,我师主修丹道,可能对此有些解决之法。”扶药元君开口,“我师研究了许久,想到的法子便是……”
她示意凤妙肩头的印记。
“啊?”凤妙哪怕知道天外城和域外天魔,也不可能知道烙印和这有关啊,“这!”
这绝对算神来之笔了!
摄魂印就是一个控制人的法门,烙印之人能够操控被烙印之人的行为举止,能监控被烙印之人的精神状态,这种情况在玄盟这种邪魔外道里当然可以用来养炉鼎,但在天外城那种特殊场域,就绝对是用来保守军性命的最后一道防线。
——如果守军们精神状态出现了不对,立刻用摄魂珠操纵他们回来休养,如此自然能保证最小的伤亡。
扶药元君开口:“这印是那些守军自愿被留在身上作为最后一道防线的,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一个不好就疼到浑身发软的负面效果,他们入天外城时留印,出天外城时印记便会解开,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后续影响。”
凤妙:“那岂不是每一个从天外城归来的人都知道这印记的烙法?”
“不是。”扶药元君道,“九华师伯行事细致,每一人离开,都会让我师遮掩掉他们关于摄魂印的记忆,为的就是避免他们出天外城后动了邪念,用这本身就很危险的禁术去控制他人,多惹罪孽,所以世间知道此事的也不多,那位药尊者也算在医道上很有造诣,才一眼看出了这来自我师尊,自然不敢随便治你。”
她再回想了一下刚才摸到凤妙印记的手感,犹豫开口:“但你这个……又和他们的不太一样。”
“何解?”
“邪异了很多,铁定没有天外城的平和,对你的伤害也不小,并且谁要在那些守军身上烙奴字,多侮辱人啊,天外城都是留个痣就完了的。”扶药皱了皱眉,道,“罢了,我先试看能不能帮你把这印剜了,咱们除了这印再聊。”
凤妙乖巧地点头:“多谢扶药姐姐。”
扶药原本情绪是有点沉重和复杂的,听到这个称呼倒是有点恍惚。
……妙妙以前也是这么叫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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