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回险破城元翎援军至定叛乱天下复太平
却说皇帝一身戎装,亲临太极殿,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惹得众臣又惊又忧,辅政大臣于孟阳行礼后,跪在地上苦劝道:“皇上,趁叛军还未入城,您还是收拾行装,尽快出宫吧!”
诸臣皆跪地苦劝,皇帝不悲不怒,“如今京师九门皆有叛军围困,出了宫又往哪里跑?”
余良甫抱着一丝希望道:“广宁门敌军稍少,皇上可乔装一番,由锦衣卫护送出城。”
皇帝轻笑一声,“朕这张脸,只怕燕王化成灰也认得,还如何乔装?”
不等众人再劝,皇帝又道:“朕早说过,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是生是死,总要见个分晓!”接着又沉着声下令道:“于孟阳,余良甫,从今日起,朝廷大小诸事由你二人作主,一旦叛军入城,就奉上降表,以保一城百姓。”
于孟阳、余良甫皆惊愕不已,皇帝却也不顾,又道:“晁福生,由你总领奉天府、五城兵马司维持城内秩序,稳住百姓。”
“杨惟中,你率领宫中侍卫,随朕前往龙关门!”
交待完了,诸臣皆伏地领命,皇帝长叹道:“若朕真一去不返了,就由吴王登基……”又对一旁的张彬道:“记得,将朕的尸首火化,绝不可落入敌手。”
张彬噗通一下跪下,老泪纵横,诸臣皆伏地痛哭不已,于孟阳、余良甫呜咽大呼:“皇上,皇上……”
连一向与皇帝作对的袁阶也悲痛不已,泪流满面。皇帝握紧了手中的剑,不顾殿内的一片哭声,一步步走下台阶。忽有侍卫如飞箭般闯进殿来,大呼:“皇上……”
皇帝收回心绪,冷静下来,一看那不正是她派出报信儿的魏启明吗?心中一喜,只见他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道:“太后……和襄王、襄王殿下……回来了……”
皇帝一喜一忧,又是疑惑,不一会儿,傅后便和襄王一前一后进殿,待内侍唱道,“太后驾到”,大臣们这才回过魂行礼。皇帝急忙上前,顾不得扶起跪下行礼的襄王,就道:“母后,您怎么又回了!”
傅后穿着平常妇人的粗布麻衣,发上缠着蓝布头巾,可就是那么一身再平常不过的衣物,穿在她身上,仍不掩气势。皇帝扶着她登上龙椅,坐了下来,她握了握皇帝的手,以示安慰,对群臣道:“我知道,你们很多人早收拾好细软,只等着城破就逃之夭夭,或者有的人,还盘算着怎么投靠叛军,再享富贵……”
好些大臣一听,吓得面容惨白,跪在地上双腿打颤,傅后疾言厉色道:“你们就这样保护皇帝的,可真是好样儿的!”
炮火声又一阵阵传来,惹得人胆战心惊,一个浑身血污的士兵飞奔入宫,喊道:“报……”
“皇上,龙光门快守不住了!”
傅后置若罔闻,从容地站起身来,为皇帝整理了仪容,将头盔上凌乱的络缨理顺了,再仔细看了看她,这才想起自己是有多久没好好看这孩子了。她伸手轻抚着皇帝的脸,一直以来以为她的样貌生得极像先帝,如今细看,才知眉眼却是与自己如出一辙。傅后怔怔出着神,却惹得皇帝红了眼圈,自记事起,傅后就再没亲近她了。小时候,怕着她,皇帝不敢像普通孩子一样到母亲怀里撒娇,长大了,既生分了,又隔着许多事儿,母女二人在人前装得母慈子孝,在人后却是明争暗斗。
傅后一直觉得皇帝的孝顺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却是个淡漠无情的人。皇帝性子虽寡言淡漠,起初却是真心的,但在傅后的多次怀疑试探下,也渐渐冷了心,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最后连自己也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了。只是,有时候,皇帝也渴望所谓的人伦之乐,也想在母亲的怀里撒娇,也想在节庆时有个关心她、与她拉家常的长辈。
这一切普通人看来再寻常不过的事,在皇帝这里便成了奢望,她心知傅后是个有野心的人,不可能跟她母女情深、家长里短。傅后不知皇帝心里想什么,却见皇帝的眼泪滴落下来,平添了几分柔弱,一时百感交集,这才想起,皇帝是个女儿,并非儿子,这么多年,确实苛待了她。
毕竟是经历风雨的人,傅后很快将眼里的湿润逼了回去,对朝臣道:“即使叛军兵临城下,虎视眈眈,可我知道,皇上一定能平定叛乱。”
“今日,我就坐在这太极殿上,等着皇上回来!”
这是要与皇帝共同面对敌军啊!皇帝惊愕不已,扑通一声跪下,泪如雨下,恳求道:“母后,您还是出去避避风头吧……”
傅后却坐了下来,岿然不动,伸手擦掉皇帝脸上的泪痕,面露微笑,“橖儿,去吧,娘在这等着你。”
娘?这个称呼于皇帝来说已经很陌生了,自六岁登基后,就改叫了母后。如今听来,让皇帝心中动容,她抬眼看着温柔含笑的傅后,忽觉得那个儿时疼爱她的娘又回来了!皇帝止了泪,只觉热血沸腾,伏在地上对傅后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坚毅道:“娘,您等着,儿子去去就回……”
傅后点了头,皇帝精神矍铄地站起身来,手握着宝剑,一步步迈下台阶,穿过大殿,迈出殿门。
襄王、兵部尚书杨惟中、魏启明紧随着皇帝率领着宫中仅剩的几百名侍卫一道出宫,奔往龙光门。皇帝骑在马上,边打着马,边问道:“四哥,骁骑营兵马都到了吗?”
原来为防京师有变,皇帝暗自培植势力,早密令襄王在长陵练兵,组建了骁骑营,今日果真派上用场了。襄王答道:“五千兵马全部集结,正侯在城外待命!”
“好!你发出信号,让岳钟乐直袭燕军大营。”
襄王急道:“皇上,不可。龙光门情势危机,调走了骁骑营,您的安危怎么办!”
皇帝眸光一沉,“如今燕军倾巢出动,骁骑营五千兵马即使全部援救龙光门,也于事无补。还不如趁着燕军大营守备空虚,直袭粮草,扰乱军心,况且燕王此次并未亲自领兵,只怕正在军营中呢,擒贼先擒王,这可是个好机会。”
纵使有千般理由,此举还是太过冒险,一旦失利,这边的叛军就会直入城内!襄王还要再劝,皇帝却心意已决,罢手道:“传令下去吧。”
襄王只得领命。快马加鞭,不过一刻钟,一行人就到了龙光门,守城的将士一见皇帝,皆惊呼不已,热血沸腾,大呼万岁。柴国林、朱寿却吓得不轻,忙跑下城,迎上来,急道:“皇上,您怎么来了,这里危险啊!”
皇帝踏上石阶,不顾二人的劝阻,执意登上城墙。城上正在激战的将士们一见皇帝,皆激动难耐,大喊,“皇上!”
有的人趁着空还要下跪行礼,皇帝看着满脸血污的将士们,心中翻腾不已,一把扶起身前浑身是伤的士兵,接过他手中的弓,说道:“今日没有什么皇上,也不分什么尊卑,朕与你们同生死!”
那些将士无不感动,柴国林也眼眶湿润,大喊着杀贼,一时诸将豪气冲天。皇帝不顾危险,站在城头,拉开弓瞄准了一名带领攻城的燕军将领,一发击中。禁卫军齐呼万岁,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燕军,一时惊愕不已,抬头看了看,城墙上身着黄色龙纹战袍的皇帝,威风凛凛,宛若天神,个个吓得止步不前。
这弑君的名头不是谁都敢担得起的,那些个身份低微的士兵不过是听人指挥,只道清君侧,攻下京城就可加官进爵,永享富贵,如今皇帝站在城头,他们哪儿还敢动手了!皇帝对着城下,诘问道:“你们都是大明百姓,朕的子民,如何跟了逆贼起兵造/反!”
那些燕军士兵个个支支吾吾,面面相觑,皇帝又道:“朕知道你们不过是普通百姓,只想过安生日子,许多人是受人蛊惑,才犯下大错。如今,你们若肯放下武器投诚,朕既往不咎,一律加官一级!”
那些叛军一听,皇帝不仅不追究,还能加官进爵,一时人心动摇。城上站着的才是真龙天子,而燕王即使攻下了京城,也名不正言不顺,只怕还会引起天下人讨伐。
守在几里外的朱载枥眼见着局势不对,听人来报,才知这草包小皇帝竟还有胆子来,一时又气又恼,亲自带兵,奔往城下。他阴恻恻地看了一眼皇帝,悄然执起手中的箭,拉满了弓,如鹰般的眸子瞄准皇帝,只听嗖的一声,寒光凛凛的箭镞射向皇帝。
那边皇帝浑然不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名小将忽得扑了过来,大呼一声,“皇上 小心!。”
皇帝还不及反应,就被人护在怀中,只听得一阵箭头入骨之声,身前人就要倒下。她忙扶住了那位将士,却见箭头穿胸而过,皇帝吓得一身冷汗,若非此人,恐怕她已是见了阎王。
襄王、魏启明见情况不妙,忙跑过来,令人拉过那名将士,生怕皇帝受了伤,左看右看了一阵才放心。皇帝对那名为她挡箭的小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将胸前还流着血,他忍着痛,欲要下跪,皇帝亲自扶着他,“臣左羽林卫军士卫子祯。”
卫子祯伤势严重,才答完话就口吐鲜血,昏迷不醒,皇帝连令人将他抬下城医治。那边朱载枥又下令加紧攻势,对犹豫不前的士兵道:“全力攻城,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那些燕军不敢违抗军令,又涌了上来,五门弗朗机炮也发狠了出炮,城上的士兵接连被炸死,城墙也变得破烂不堪。燕军的炮火愈加猛烈,眼看情势不妙,襄王、柴国林等人齐齐劝告皇帝下城躲避,一众将士皆跪在城上劝道:“皇上,您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皇帝却道:“朕一旦走了,城门就立即大破!骁骑营那边还等着,唯有朕,才能拖得住朱载枥!”
襄王心知,皇帝是想以自己为饵,若龙光门拖得一时半刻,待骁骑营得手,城下的燕军必然军心大乱,这就为朝廷赢得一线生机,可若拖不住,皇帝就要落入敌手了!皇帝不待众人反应,就站在了城头,对朱载枥喊话道:“朱载枥,你想夺得天下,那也得自己掂量掂量份量!”
朱载枥一向自视甚高,觉得若不是小皇帝命好,怎能一登九五。这么一说,正戳了他痛处,他骑在马上,大笑道:“朱载橖,你不过一黄口小儿,若不是你爹生得好,这皇位怎会落到你头上!”
皇帝冷笑一声,“好,那今日就抛开身份,朕与你公平对决。若朕输了,就昭告天下,自行退位,若你输了,就以死谢罪。”
朱载枥大笑不止,“如今,皇位于我不过探囊取物,我为何要与你比?”
“你不敢?”皇帝摸准了他的心思,又下了一剂猛药,“你若想这皇位得的名不正言不顺,惹得天下人讨伐,就尽管打吧。朱家的子孙可不止朕一个,恐怕就算朕死了,其它人也不会放过你!”
谋反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况且朝廷主力军还在,即使杀了皇帝,那些朝廷将领再立一新君,又有何不可?朱载枥阴沉着脸,思量片刻,回道:“若你输了,就下罪己诏,昭告天下,自行退位,并自刎于城下。”
“好!”皇帝答道。
“那咱们就单打独斗,”朱载枥阴险一笑,“还请皇上下城吧。”
诸将大呼,“皇上,不可!”皇帝心知此次恐怕是有去无回,她叹道:“如今,恐怕去也是死,不去也是个死,倒不如搏一搏。”顿了顿,又交待道:“若朕回不来了,记得护送太后出城。”
襄王等人拦不住皇帝,于是咬牙道:“好,臣与皇上一道出城,要死也一起死!”
将士们纷纷要求一同下城,最终皇帝留下襄王主持大局,仅带了魏启明等几个侍卫。
朱载枥没想到皇帝真敢出城,一时微微诧异,就是燕军中的将士们也无不敬佩,人人都停了步子,看向皇帝,朱载枥也下令暂停攻城。
皇帝骑在马上,开口道:“朕来了,说罢,怎么个比法?”
“单打独斗,点到为止。”朱载枥打量一眼身材瘦小的皇帝,挑了挑眉。
皇帝刚应了下来,朱载枥便挥鞭打马,提了□□而来,一枪横扫而过,幸亏皇帝反应灵敏,向后弯腰躲过一枪。皇帝也抽了腰间的宝剑,刺过去,二人你来我往,二十个回合下来,竟不分胜负。朱载枥本以为不出三招,就可将皇帝拿下,竟不料小皇帝还有几分本事。
可皇帝终究体力不足,比不过人高马大、身材健硕的朱载枥,逐渐落了下风。朱载枥眼见皇帝不支,跳上马,一个飞身过去,□□直指皇帝喉舌,皇帝急忙躲避,不料滚落下马,肩上中了一枪,身上也擦伤无数。
魏启明惊呼一声,欲要上前扶住皇帝,她罢罢手,勉强撑着身子,却站不起身来。朱载枥骑在马上,握紧了手中的枪,看着皇帝的眼神中竟透着阵阵杀气,他骑着马直冲向皇帝,眼见着马蹄踏上,魏启明惊觉不妙,欲要上前,却也来不及了。刹那间,皇帝忽得右手执剑,划过马腿,马儿受了伤,嘶叫奔跳不已。朱载枥勒住缰绳,却也管不住马儿,最后被马儿甩了出去,从受惊之马上跌落,只怕伤得不轻。
孙延寿忙令人扶起朱载枥,却见他鼻青脸肿,腿上也血流不止。朱载枥本以为一下制住皇帝,可如今却耽搁了许久,不免恼羞成怒,只要生擒了皇帝,还怕她不屈服,遂使了眼色,令部下捉拿皇帝。
魏启明早护在皇帝身前,怒骂道:“世子爷,这比试还未分出胜负,就出尔反尔了!”
朱载枥冷笑道:“兵不厌诈,皇上难道如此天真,竟相信我会放过你?”
他的话才落音,就见一燕军士兵满身伤痕的骑马而来,跌落在地,撑着最后一口气对朱载枥禀道:“世子爷,不好了,朝廷袭击了军中粮草,王爷也被困住了……”
一说完,竟咽气了,朱载枥一惊,隐隐有中计之感,却顾不得思考,下令道:“左掖军留下,捉拿皇帝,其余随我回营营救父王!”
皇帝却心知肚明,她当然不会如此天真,总算撑到骁骑营袭击大营了,一旦燕军没了粮草,十几万大军,还靠什么养活!等他们军心一乱,朝廷再施以恩惠,肯定会有不少人临阵反戈。
孙延寿为人精明,一下察觉不妙,急道:“世子爷,不可退军!眼见着就可攻下城池,若一旦回营,就再难有机会啊。”
见朱载枥犹豫,便又道: “这必然是朝廷使得计,京城兵力我们再清楚不过了,袭击大营的兵力绝不超过两千,若此时我们回去了,待朝廷修整过来,耽误了时间,傅友德的援军一到就完了!况且我们的粮草被袭,后路已经断了,再不攻下城池及时补给,恐怕引起士兵哗变!”
朱载枥这才知道差点中了皇帝的计,可她威胁的是燕王性命,他怎能不管,遂恼恨道:“父王正被围困,说什么都得回去!”
孙延寿跪在马前,挡住朱载枥的去路,苦苦劝道:“世子爷,三思啊,我们先攻下城池,再回军驰援也不急,若错失了良机,一切就晚了。”
听了这般苦劝,朱载枥稍有些动摇,勒住缰绳,面目狰狞地瞪着被围困的皇帝,下令道:“活捉皇帝小儿,全力攻城!”
皇帝心下大惊,暗道不好,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招,这朱载枥竟如此心狠,连自己父亲的性命也不顾!
燕军又一拥而上,炮火不断,襄王看皇帝深陷危难,连下令道:“关闭瓮城,打开城门!”
柴国林、朱寿深知襄王用意,柴国林下令将士们守住最后一道防线,朱寿则率领轻骑出城,营救皇帝。皇帝被燕军团团围住,魏启明等几个侍卫死死护着她,朱寿带领骑兵杀开一条血路,终于来到皇帝身边,伸出手,对打斗的皇帝道:“皇上,快上马!”
皇帝握住朱寿的手,登上马,欲要回城。朱载枥哪里看不出他们的意图,立即率军围困,切断其后路。
而城门大开,燕军一拥而入,皇帝心知此次是跑不掉了,立即向城上的襄王下令道:“关闭城门!”
襄王泪流满面,狠下心令将士关闭城门,而那些涌入城内的燕军皆被困于瓮城,朝廷军居高临下,齐齐投石放箭,一时死伤无数。
朱载枥大笑不止,“皇上对自己可真是狠的下心,可就算如此,今日我必破洛京之城!”
燕军将士抬了大木、云梯,齐齐攻城,城门摇摇欲坠。而皇帝也分身乏术,即使有朱寿、魏启明等人的保护,她身上受了好几处伤,血流不止。眼见城门大破,敌军涌入,皇帝痛心不已,暗道终究是败了!
在城上的襄王身先士卒,拔起刀,号令存活的将士们与登上城墙的叛军近身肉搏。朱载枥骑在马上观战,看着城门大破,心中激动不已,挥手令身后的燕军齐齐进城,又对体力愈渐不支的皇帝狂笑道:“哈,你若跪下求饶,写下退位诏书,日后我便留你一条性命,赏你个侯爷当当。”
皇帝满脸血污,却桀骜得大笑道:“朕这双膝盖,跪天跪地跪父母,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不怕遭天谴吗!”
朱载枥怒火冲天,他昔日身为臣子,跪过皇帝是不争的事实,如今皇帝这般嘲讽他,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遂大骂道:“活捉皇帝,今日我定要她跪下求饶!”
皇帝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震得那些燕军不敢上前,平日里都念着“忠君报国”四字,如今天子就在眼前,他们实在没那个胆量下手,怕真的遭天谴啊。朱载枥恼怒不已,一刀砍死一个后退的士卒,骂道:“你们谁敢后退,定斩不饶!”
那些士兵这才哆哆嗦嗦地执起手中的刀,上前对付皇帝,眼见着要拿住皇帝,却听得一阵马蹄之声震天动地而来,侦查的士兵急急跑来,跪地哆嗦道:“报……正东五里处有大量骑兵赶来……”
朱载枥一惊,朝东方眺望,果见黑压压的一片,奔涌而来,大大的“傅”字军旗在风中飘荡。他又一想,莫不是朝廷故技重施,又来虚张声势。朱载枥前次吃了亏,这次便谨慎许多,镇定下来,令人再探消息。
不过片刻,又有侦察兵慌慌张张得跑来,禀道:“世子爷,那队伍只见头儿,不见尾儿,只怕真是朝廷援军到了,咱们再不撤军就晚了!”
朱载枥心下一沉,这好不容易到手的胜利,难不成又要跑了?他心怒难平,又想傅友德远在云州,怎么可能如此快就赶到京师,他一时难以置信,又狠狠道:“捉下皇帝再走!”
襄王在城上自看得到“傅”字军旗,一时喜不自禁,大喊道:“朝廷援军到了!”又率领残余将士,下城营救皇帝。
燕军士卒吓得纷纷逃跑,不敢再战,战局一时逆转。骑兵行军速度快,不过半刻钟,就听得杀声冲天,襄王又带人护着皇帝,一时难以得手,朱载枥此时不愿信也得信了,他慌忙下令鸣金收兵,打马向北奔去。
而最快奔赴赶来的援军,正是由傅元翎、顾北亭率领的骑兵,他二人一下马,便纷纷跪地,对皇帝拜道:“臣等救驾来迟,还请皇上赎罪!”
皇帝身上挨了数刀,不过凭着一股毅力强撑着,待敌军一退,她便有些支持不住。她强撑着身子,看着满目疮痍、尸横遍野的战场,残破不堪的城墙,还有被鲜血染红的洛水,最后抬眼看着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微微一笑,“你们终于来了。”
话音一落,竟是身子一歪,昏死过去了,众人忙接住皇帝,惊呼道:“皇上!”
皇帝被送回宫中医治自不待言,却说这援军是从何而来?原来当日顾北亭劝说傅友德无果后,傅元翎为营救皇帝,便伪造圣旨,假传傅后之令,令傅友德亲率大军回京。大军行了十余日,傅友德又收到了傅后的亲笔军令,逼问之下,才知傅元翎伪造了圣旨,一时惊怒不已。通过傅后军令,傅友德也知京城情况不妙,傅元翎虽假传了圣旨,也算立了一功,便先不予追究,令他与顾北亭率领骑兵快马加鞭,先赶回京城救急。这么一番折腾,总算赶到了危机关头,护得京师安危。
京城之围解除后,傅友德又亲率大军,追击燕军,亲自捉拿了燕王世子朱载枥。燕王则率领一众残余兵力,逃往幽州老巢,朝廷自然不会放过燕王,立即集结二十万大军,由傅友德统领,直抵燕王老巢。
北平,燕王府中,原还是虎虎生威的燕王,不过一年,竟老了十岁,头发花白、老态龙钟。他坐在承元殿的宝座上,手上拿着一柄宝剑,喃喃自语道:“父皇,当日您赠我宝剑,上斩昏君,下除奸臣,朱璟父子昏庸无能,何以稳坐江山?”
“您不该,不该,许我储君之位,给了我希望,又亲手毁了它!”
燕王忽得站起身来,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抽出配剑,朝着放在案前的宝剑劈去,哐当,火星四射,燕王手中的佩剑断裂成两半,而案上的宝剑竟是纹丝不动。他一时大笑不止,直呼,“天意,天意!”
殿外薛平多次求见燕王都被挡了下来,如今北平已被朝廷团团围住,而燕王竟把自己关在屋内,谁也不见。薛平焦急不已,最终不顾一切地闯进殿内,对着燕王跪拜道:“王爷,您振作起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延丹汗早前答应我们出兵中原,如今只要我们遣使求援,与他们来个里应外合,定可再杀回京师!”
燕王却置若罔闻,说道:“你们该走的,就走吧,日后隐姓埋名,再不许踏足朝堂。”
薛平急道:“王爷!”他还要再劝,却听燕王道:“我朱珷虽痛恨朱璟父子,但绝不引外寇入关,将祖宗基业送于鞑子之手!”
燕王疲惫地闭了眼,不再多言,下令薛平退下,又召来管家赵伯,吩咐道:“你派人放出郡主与中山郡王,打开城门,奉上降表,就说是郡主大义灭亲,引兵入城的。”
赵管家心下一惊,忍着泪跪下领命,如今败局已定,要想保住燕王血脉,必须如此。他连夜到幽禁朱凌月的别院,接出二人,待他们再返回王府时,却见承天殿火光冲天,下人们奔相呼告,“走水了,走水了……”
康嘉十一年七月,燕王珷自焚于北平燕王府,燕王之女常山郡主大义灭亲,携幼弟打开城门,引兵入城,跪迎镇国大将军傅友德,并奉上降表。
燕王死后,宁、肃二王扔负隅顽抗,抵抗朝廷,直到康嘉十二年三月肃王玮为定远侯沐晟所擒,五月,宁州陷落,宁王瓒自杀身亡。至此,历时近二载的三王之乱才完全平息下去。三王之乱,遍及全国六州三十余府,祸及天下,据《明史·圣祖本纪》载:“燕、宁、肃三藩叛乱之时,中原丧乱,百姓流离,兵祸所及之处,十室九空。”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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