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姓姜的硬骨头呢?不站出来吗?”夏灯冷笑起来,甚至还拿鞭子指了指下头的人群,示意人上来和男主跪一处去,方便她一起揍了。
那神情那架势摆在现代,活脱脱一个不良,“适才议论帝姬不是议论得挺欢么?”她又道,带着一种威吓的口吻。
夏黎黎不由侧目。
穿越之前她被夏家人找回去,当了好些年的富二代,很久都没见到过这种脾气的女孩子,一时间倒想起一个遥远的故人。
下头那被叫到的瘦高个儿早没了刚刚的气势。
眼下被当众点名,心中又是畏惧,又是觉得难以下台,脸色十分精彩,梗着脖子没吭声。
他周围的人都小小后退几步,试图同他撇清关系。
夏灯面色终于沉下来,也不管旁人,一鞭子劈头盖脸就甩过去。
惊呼乍起,那处众人都慌慌避开,鞭风眼瞅着要扫进人群。
夏黎黎知道在书中里,原主和夏灯堪称恶毒女配界的雌雄双煞,但也一时没想起来,这姐妹儿是个一言不合,就现场掰头的狠人。
眼瞅着鞭子走势先要波及女主,夏黎黎来不及思考,一把握住了夏灯的腕子,以免鞭子回旋伤到女主,让自己坟头草再多长一寸。
经这一断,鞭尾收势不急,拐了个弯直接反卷,啪得一声,打到了夏黎黎胳膊上。
“嘶。”劲儿还挺大,夏黎黎冒着汗倒吸了口气。
变故途生也就一眨眼的事,众人见此都是哗然变色,如同热油入水,大片的惊慌霎时飞溅开来。
倒也有人比较镇定,暗中思忖夏黎黎还有几分理智,柿子挑软的捏,不敢伤了那么多人,与朝中众人为敌。
杨蝉原就有些出神,此时看到夏黎黎受伤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六神无主,回头去找杨均泽的视线。
后者却寒着一张脸。
他的视线虽咬在夏黎黎身上,却看不出多余情绪的外露。
“殿下!”夏灯惊呼一声,忙转头对附近的宫女道,“快,叫舆车过来,去太医院。”说着又要查看夏黎黎的伤口。
宫女太监们又是去拿止辣镇痛的湿帕子,又是去传令,忙忙乱做一团。
夏黎黎苦着脸抓着自己的衣袖,小臂上一片火辣辣得疼。
她能感觉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害怕的,胆怯的,解气的。
甚至有一道是专注而冰凉的。
她似有所觉,转头,忽得对上了杨均泽的目光……
该怎么形容那双眼。
轻折的内双,墨色的瞳,下眼睑内侧一粒小痣,像是岩岸支棱出的一点料峭暗礁,半藏于眼眸的深海里。
那层深海随着呼吸起伏,轻而易举得将人捕获,拖人一层一层往下,直触到暗藏于底的山脊海岭,苦咸的味儿跟着扑入鼻腔,予以鼻咽真切的压力。
夏黎黎移开眼,慢慢吸了口气,轻轻挣开了夏灯的手。
她虽然记不得此处的细节,可也知道此事闹得不小,短时间内虽然隐而不发,却是后来罢储的罪名之一,可谓是原主给她留下的烂摊子。
所以她今天,绝不能一走了之。
夏黎黎没再去看杨均泽,反而将地上跪着的杨蝉扶了起来。
对夏黎黎,夏灯倒是真切的关心,眼下记着去拉她:“殿下,车驾过来了,还是快些走吧。”
“不急。”夏黎黎拍了拍夏灯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又转头朝着杨蝉。
夏灯没法,跺了跺脚,却没再作阻拦。
夏黎黎单手将杨蝉的手摊开,杨蝉蜷缩起来的五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围观众人不敢再对她古怪的行为有所异议,只都屏住了呼吸看她又要做什么。
不会是要打这娇弱的杨家姑娘泄愤吧?那可了不得了,这姑娘家哪受得了那样的对待,瞧瞧那杨均泽,那身上的伤,看着触目惊心啊。
杨蝉心头有些害怕,却还强自镇定,只见夏黎黎将一旁丫鬟一直捧着的玉佩碎片拿了过来,放上去:“你知不知道这玉佩对我来说很重要。”
杨蝉低头,那躺在她手心的碎片质地混杂,成色粗陋,并不像什么贵重的东西。
夏黎黎察觉到了她的疑惑,却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继续道:“你说这玉佩不是你堂兄摔碎的?”
杨蝉怔怔点头:“是。”
“我不信。”夏黎黎便道,杨蝉听她这样说,顿时有些着急。
“嘘。”夏黎黎示意她不要说话,一面将她的五指合拢,握住手上的碎片,“听着,我需要证据。”
“我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你若是能查清楚,我夏黎黎敢作敢当,当面同你堂兄道歉,那两鞭子你们要怎么还都行。”
说完这两句,夏黎黎也不管旁人,叫上侍卫又带上夏灯,转头就走,上了舆车。
这煞神一走,众人都松了口气,部分人心中带着后怕走散。
而另一部分却因夏黎黎刚刚到那句话还留在原地,一时间议论纷纷,众说纷纭。
杨蝉顾不得其他,在众人的视线下转头去搀杨均泽,却被他一把甩开了手。
他扯了扯衣领,身形被宽松的衣衫遮掩,显出几分单薄来。
可他的声音又未透出孱弱,挟着冷冷的味道,像是远在天边:“不是叫你离我远一点么。”
他以掌撑地,轻微呲牙,站起身来。
“六哥……”杨蝉动了动唇,有些踟蹰。
杨均泽瞥了一眼杨蝉手上的玉佩,唇畔些微冷诮,查?查什么?不过是个筏子,倒装得和真的一样,真可谓是做戏做了个全套。
他夺过了杨蝉手中的玉佩,转过身,步履往前:“这事你不要管,我会处理。”
杨蝉抬眼,看到了那血迹沾湿的后背,犹豫了一下,似乎想去扶他。
跟了一步,见有小厮上前,便也作罢。
杨均泽一走,看戏的众人才散了个精光,向来杨蝉交好的沈若菱等人这时候方才围上来。
“这可怎么办,你这下捅了大篓子了。”其中一个圆脸的姑娘皱眉道,“你就是太心善,这样替人求情,瞧瞧你那堂哥,连一句谢都不说,转脸就走了。”
“对啊,杨蝉,那玉佩不过是幌子而已,帝姬却说是什么重要物件,我看啊,这样成色的,就是七品小官家的女儿都不戴的。”说话的女孩子神情愤愤,像往常那样,在私底下表达对帝姬的不满。
杨蝉却晃了神,不知怎么得想到了适才众人都未曾留意的,那滴落到自己脸上的泪。
“就是就是。”一穿粉裙的女孩子接话道,“你刚刚没看她鞭子上的宝石吗?帝姬怎么会把这种物件放在眼里。”
“不过就是寻个由头教训你堂哥而已。”圆脸姑娘义愤填膺,“你怎么傻傻得就撞上去,还说些什么玉佩不是你堂哥摔的话呢。”这不是白说吗?反倒让她如此行凶有了借口。
杨蝉却没有回答,兀自皱着眉,似乎若有所思。
一直没有吭声的沈若菱见她这样,忽然问道:“你刚刚为什么那么确信,摔碎玉佩的另有他人?”
“杨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沈若菱上前握住她的手,声音温和不动声色问道。
沈若菱的外祖父是张太傅。
得张太傅沈靖文真传,沈若菱为人温柔又才学过人,一向体贴有主意,众人都对她信服。
现在看她开口,其余人便都不再开口,只静静得听着。
听到她的声音,杨蝉才猛然得回神,转头,沈若菱的脸庞近在眼前。
桃花眼柳叶眉,气质清冷卓然,果然是京都出了名的美人。
看着这样一张脸,杨蝉却猛然打了个冷颤,为什么那么确信呢,确实是有原因的。
若不是帝姬刚刚让她去查的话,她也必会去细想,未必会去追忆那件事。
脑中像是有灵光闪过,所有的细节仿佛渐渐放大明晰,杨蝉确认自己是看到了。
看到那时候,屋内并没有其他人,沈若菱在六哥桌边,将什么东西塞到了他的桌下。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那东西好像就是玉佩的碎片。
“到底怎么回事?”
沈若菱的声音温柔平和,一如往常,却像是响在耳边的一道炸雷。
杨蝉触电一样抽回了手,瞳孔一时有些发紧,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却也不敢轻易相信……
眼前的沈若菱。
***
去太医院的路上,宫女宴宴在车上替夏黎黎处理伤口。
夏灯在旁边一脸自责:“阿狸,你是怕我真打了那些人惹了众怒吧,可我实在是生气,平日里一个两个的也就算了,可刚刚他们都那样议论你,我实在气不过才,才不管不顾的就……”
在人后,夏灯就没那么恭敬了,只喊着帝姬的小名。
夏黎黎笑了笑,想着作者这起名还真有些直白,阿狸?狸猫换太子吗?好在眼下设定的这个时代没有这个故事,否则非露相不可。
她靠到车厢上,看着夏灯:“你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怎么会。”夏灯皱眉:“阿狸生气都是有道理的。”
“就像今天那玉佩,那玉佩那么重要,是娘娘留下来的贴身的东西,怎么能让人摔坏了。”
说起这事,夏灯脸上甚至带出了一点怒意。
夏黎黎的目光顿了顿,她先前那样尽力描补不过是瞎说而已。
小说里看到的是男主的视角,照理来说,什么玉佩,确实只是个原主看不顺眼男主,欺辱他的由头而已,可现在怎么好像另有隐情?
先皇后的东西,先皇后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夏黎黎想了想,换了种说法:“那我因为一件东西就将人打成那样,你觉得如何?”
夏灯哼了声:“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夏黎黎:带不动,真带不动,迟早被队友玩死。
一路上夏黎黎没再开口,夏灯却说个不停,把那些个重臣子女来回鄙视了个遍,叫她说得没一个好人,通通是想以下犯上欺负她这当朝帝姬的。
夏黎黎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半天,迟疑道:“那今日同我求饶的那个女孩子……”
一提到女主,夏灯立马发挥起恶毒女配的职责,神情带着鄙夷拖长音道:“她啊——”
“她怎么?”夏黎黎好奇。
“她是个没用的,不过既然和那沈若菱混在一起,自然也不是个好的。”
“沈若菱……”夏黎黎对她倒是有印象,张太傅的外孙女,刚入的京,前期是杨蝉正义的小伙伴,后期因觊觎皇后的位置,一面吊着自己的爱慕者一面为了男主和杨蝉撕破了脸,是朵清绝美丽的假白莲。
提到她夏黎黎就不得不想到那个爱慕者,沈若菱的未婚夫。
哦,不,
现在应该是她夏黎黎的未婚夫了,前段时间原主让皇帝指了婚,已经生生把人抢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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