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占地广,学子也不少,拥有多个讲殿、课室。
由于上午两人的课室离得近,午时用的茶室自然也在一处,夏黎黎这才能在路过何盛霖那间茶室的时候人赃俱获。
何盛霖几人往日便是如此,不仅在午休时涉赌做局,平日也常常进出赌坊,附近茶室的同窗们早就心中有数,可又有哪个敢说出去,都只作不知而已。
现如今事发,竟是被帝姬殿下扣在了当场。有这等热闹,不光是下午同堂上课的学生们急急来围观,就连其余课室的都赶了过来。
何盛霖早就输急了眼,又见门口人越来越多,不由咬牙。
夏黎黎也皱了皱眉,转头招了个宫女过来:“去把人都赶走,把门带上。”
外头围观的众人虽然都在兴头上,可也怕惹了帝姬殿下不高兴,听到殿下发话,不等小宫女来驱赶,都忙忙离开。何盛霖一旁的众人见此不由地都松了口气。
茶室的门扇乌木制成,略显厚实,小宫女把门推上的时候忽然感到一个力量反向卡住了门扇,她又推了两下依旧合拢不得,方才反应过来向上看去。
一只劲瘦的手臂横亘在头上,手掌握住了门扇。
“杨公子……”少年凑得近,气息仿佛就萦绕在身边,那小宫女不知怎么的红了脸,撒手朝他行礼。
杨均泽没有看她,目光向前落在夏黎黎身上。
“让开。”他道
小宫女略微迟疑:“可殿下说谁都不能进去。”
“让他进来。”夏黎黎也在看杨均泽。
小宫女这才退开两步,往边上去了。
离得不远处的生梧院里,杨蝉也从同窗那里听说了夏黎黎同何盛霖几人的事,这会哪间课室不在议论这个。
杨蝉想到了什么,转头瞧了瞧她左侧的空位置。
早上的时候安平郡王府上来了人,就占了她身边的座儿,在上头摆了一堆夏灯的东西,说是日后她便要来生梧院上课了。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将她同帝姬殿下分开,省的两人再凑在一处生事。
她的东西都到了,可人却没来,听说还在郡王府禁足呢。好在她不在,若是她在恐怕这事更是要闹大。
“在想什么呢。”杨蝉右侧坐的是沈若菱,正整理书册,准备下午的经纶课,看杨蝉发愣,沈若菱不由问道。
她不过才问了一句,就见杨蝉忽然起身,沈若菱奇怪:“你去哪?”
“我出去一下。”杨蝉道。
沈若菱想了想也站起来跟了上去,像是猜到了什么,她很快又问:“可是要去帝姬殿下那头。”
杨蝉点点头,沈若菱便道:“虽然你表哥在殿下身边,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陛下先前才罚了殿下,如今便是与何盛霖相争也不会再迁怒你表哥了。”
杨蝉点了点头,沈若菱又道:“不过他们这般聚众做赌居然也无人敢管,我这就去寻我外祖父过来。”说着便要转身。
“等等。”杨蝉连忙叫住她。
沈若菱的外祖是帝师张靖文张太傅,若是他来,帝姬殿下恐要受责骂。
杨蝉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替帝姬殿下解释,道:“方才众人都说是何盛霖设赌局,殿下不过是教训他们呢,若是请了太傅大人过来怕是要徒生误会呢。”
沈若菱似乎犹豫了一下,片刻才点头:“那咱们先过去看看吧。”
杨蝉这才放心往前走去,没留意到沈若菱落后了半步,转过头朝着后面跟着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头心领神会,掉头就往教舍方向,准备去请张太傅。
这样有意思的事,那些好事者自然不肯真的走开,纷纷挤在何盛霖几人隔壁的那间茶室听墙角。
杨蝉和沈若菱到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最末一间茶室大门紧闭,而隔壁茶室却门扇半敞,往里看去,一群人蹲守在墙边试图听到隔壁间的说话声。
看到她俩过来,有相熟的姑娘便将她们也拉了进去,笑道:“你俩可不是爱凑热闹的人,怎么如今也来了?”
沈若菱瞧了一旁的杨蝉一眼,果然见她面露犹豫之色。
“奥,我知道了,杨蝉你是来找你表哥的吧。”
一旁另一人转过了头,看了一眼杨蝉:“我记得你,你表哥是殿下的伴读吧?”
杨蝉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那可不巧了。”那人笑嘻嘻道,“我刚在门口望见的,他进隔壁的屋子里去了。”
“你现在要找他恐怕是不行咯。”他道,“你听,里头可正闹得凶呢。”
他这句话刚一落,隔壁立刻应景地响起了何盛霖的声音:“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在出老千!”
也许正是因为恼羞气极,哪怕是隔着一道墙,何盛霖的声音依旧十分清晰。
隔壁茶室听着墙角的众人顿时挤眉弄眼,笑话他何盛霖也有这般无能狂怒的时候。
夏黎黎却没有理会何盛霖,只是打出了手中最后一张牌。
又赢了,又赢了,从开始到现在,她一次也没有输过。
何盛霖的心仿佛在滴血,他的月钱没了,全没了。就这样他还没处诉苦,让他父亲知道不仅不会替他把钱讨回来,估计还会让他挨一顿板子。
夏黎黎看他一副不甘心的样子,便将两手交握,胳膊肘驻在了桌子上:“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能赢我吗?”
何盛霖瞪她,露出敢怒不敢言的神色。
一旁等着的杨均泽也看着她,目光闪烁。
夏黎黎用下巴点了点何盛霖手中的牌,道:“你手里还有两张万贯三,一张索子九。”
何盛霖的脸色顿时一白,手指微微颤抖。
“萧雨和的手里是一张十万贯六,一张文钱七,两张文钱四。”
坐在一旁的萧雨和一顿,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剩下另一个姜荀看两人神色如此,便知夏黎黎说的没错,吓得不由吞了口唾沫,算牌?帝姬殿下竟然还会算牌!
没想到他们这么多人,摇骰子赢不过帝姬殿下,打马吊牌也赢不过殿下,恐怕就是再换其他的方式,依旧不能赢,姜荀心中忍不住震颤。
这一次,姜荀没等夏黎黎再报出他手中的牌,直接将东西往桌上一放,颤声道:“殿下没有出千,是我等技不如人,臣愿赌服输。”
萧雨和默了默,将牌正面摊开,放在了桌子上。果然是一张十万贯六,一张文钱七,两张文钱四。
周围众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萧雨和冷静了下来,低头道:“我认输,殿下说的不错,若我等一开始就认错,何至于此。”
在最开始的时候夏黎黎就让众人做了个选择,第一个是自请去祭酒大人面前认错,只要报了姓名当即就可带着家当出门,另一个则是赢过她。
不管是谁,一次!只要能赢她一次,她就不再追究此事,并且物归原主,所有人都可以离开。
祭酒大人居太学之首,可出入内阁,那可不是普通的讲师,不会看在少年们家世的份上就手下留情。
便是放到现代,又有哪个学生敢去校长面前认错领罚。
这在场的又都是十来岁的少年,看殿下如此口出狂言,多多少有点意气用事,不信邪。他们卯着一口气就想要与夏黎黎一较高下,却没料到夏黎黎赌术相当了得。
这初时认错倒罢了,可一旦入局,少有能干脆抽身的。大人们尚且会赌红了眼,跟何况他们这些才在上学的少年。
所以这越赌越输,越输越赌,一赌就从骰子赌到了马吊牌。可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萧雨和想着这些心中叹气,一面站起了身,对着夏黎黎一揖到底:“臣知错了,欠殿下的银子明日我带来亲自交给殿下。”
夏黎黎看着他,没有说话,萧雨和心中不由惴惴。他与那何盛霖并不常来往,今日进这茶室不过是来寻一同宗的堂弟,没想到就被扣在了当场。他知道这不好对帝姬殿下解释,索性也没有说出口,却没想到被叫上桌,不仅输完了这个月的月钱,还额外欠下银子来。
他清醒过来后,心中顿感后悔,这才低头认了错。只是眼下看着夏黎黎的目光,他忽地觉得有些如芒在背,面上也不由地现出几分后悔愧色。
“好。”夏黎黎半晌才道,“祭酒那儿也不必去了,你可以走了。”
这一句仿佛是点醒了众人,一时间众人纷纷倒戈,站出来认错。
何盛霖却沉默不语,坐在原处,慢慢地将手中的牌捏紧了。
杨均泽有所察觉,皱了皱眉头,警惕地看着他。
“殿下这样做,不过是在仗势欺人罢了。”何盛霖霍然起身,红着眼看着夏黎黎。
“哦。”夏黎黎抬头看他,揶揄道,“这么说,咱俩是彼此彼此了?”
何盛霖见她这样说,顿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叫道:“殿下凭的什么,就凭着身份尊贵吗?你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也难怪池央瞧不上,南下求学避而不见。”
池央,便是皇帝陛下赐给夏黎黎的未来夫婿。
杨均泽眸光一滞,转头,果然见夏黎黎的脸色冷了下来。
夏黎黎恍然间只觉得有些眩晕,那些曾经听过的话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夏家刚认回来的千金,哧,那一身土里土气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你不配跟我们一个班。”
“快把门关上,别让她进来。”
“她除了是夏成正的女儿,简直一无是处,功课烂不说,连班上的同学都不想跟她来往,我真是没法带,夏老师你是运气好,班上没这么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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