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祭后,周家又恢复平静。
喜春本以为见过了府上府外的掌柜婆子们,接下来就该阮嬷嬷来教她掌事了,只阮嬷嬷没来,却有两个丫头抬了一匣子册子来,说,“阮嬷嬷说少夫人已经认过人,又会读书识字的,便先看一下府中各房册子,待阮嬷嬷替大夫人帮好事,便过来为少夫人解惑。”
阮嬷嬷替大夫人去办事,喜春自然不敢有异议,好在她确实读书识字,在翻看了送来的薄册后,对这些册子也有几分认识了。
这些册子,有主子们及各院中的花销和下人数量,以及周府各房的采买进账和支出。这各房有厨房、针线房、马房、门房、花房、库房,库房人少,只有两个守门的小子和一个账房,以厨房和针线房为例采买进账和支出却是占了各房最多,人也是所有房中最多的,巧云两个对婆子丫头熟悉,喜春看册子,她二人便与喜春介绍,这各房的管事婆子是谁,长何模样等。
有她们介绍,再加上喜春前几日见过人,一时倒也对上号了。
“管厨房的马婆子脸上有一颗肉痣,好认得很,不过这马婆子与针线房的王婆不大对付,阖府上下都知晓她们不睦。”
巧云偷偷摸摸的,说起了前任主子的小话。
“那时候马婆子跟外院的刘管事好上了,没有禀过主子,那会主子还小呢,就指了王婆给刘管事,谁料闹出一场事儿来,王婆虽最后嫁了人,但自打她男人走了后,马婆就见天儿的防着王婆,生怕她抢了刘管事,见面总是要碎几句的。”
像他们这等丫头,到了年纪都是要配人的,能被主子指配,是一种体面儿。
喜春没料这里头还有已过世的夫君,周秉的手笔在。
经过巧云两个说,喜春也想起了王婆子的模样。这是一个长相刻板的婆子,就跟阮嬷嬷一般,看着就不是那等容易亲近的。
这些府上丫头婆子之间的纠纷喜春也只听了一嘴,边过到脑后去了。这等私事,听便听了,万没有插手别人私事的道理。
不过喜春第二日就见到了人。
王婆子在主子跟前儿也依旧一副刻板模样,扬着声儿请喜春拿主意:“再过两月夏日来了,春衣要换下,今年的夏衣布料、样式还未定下,还请少夫人示下,针线房也得定了布料样式来赶工裁制。”
喜春并不知周家主子、下人每年的衣裳如何裁制,心头也没个数,见王婆子还等着她拿主意,迟疑了下,方问道:“往前府上可有例子的?”
王婆跟没听见似的,好半晌才回:“前头主子忙着外头的事儿,哪能放眼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来?少夫人既入了府,正好打理这些,老婆子这话,少夫人说可是这个道理?”
王婆前边的话听着还没甚,后边却刺耳起来。
合着,周秉不适合打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她就能了?
喜春心里也不大舒坦,但她性子温顺,很快便把这缕不舒坦给压了下去,都说万事以和为主,喜春也不愿闹出动静儿来,平添麻烦。
巧云却往前一站,对着王婆不客气:“王婆子,虽说你入府时日长,资历老,但少夫人跟前儿,可由不得你来撒威风的,少夫人问,你就好生生答就是了,万事自有少夫人点头做主的,还由不得你来教导少夫人的。”
王婆子一双眼不善的看着她,恨恨说了句:“小丫头片子,你嘴还利索,不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吗?有什么可得意的。”
她骂巧云,顿时把喜春也给骂了进去,气得喜春红了一张脸。
见巧云挺着胸一副要继续跟王婆子争辩的模样,喜春不得不出面儿打起了圆场:“好了好了,一人都少说两句吧,王婆子,你先回针线房吧,等定下来我叫人告诉你一声儿。”
王婆子斜倪一眼,倒是老神在在的点了头:“行啊。”敷衍的福了个礼就甩着手走了。
等人出了门,巧云呸了一声儿:“拿什么乔的。”
喜春道:“好了好了,人都走了,你也别跟她计较了。”
“主子!”巧云跟她告状:“你看看这婆子说的话,我看她就是欺负主子你心眼好,没脾气,这才敢在主子跟前儿耍横呢,主子你也太好性儿了,就由得她这样欺负人不成?”
“那不然怎的办?”喜春反问:“她一个嫁过人的婆子,说话没点子顾忌,你还是个大姑娘呢,你能吵得过她?”
喜春早前在村里见得多了,她自来性子温顺,不爱与人争长道短是一回事,另外便是村中妇人一张嘴太利索,荤素不忌,她一个大姑娘哪开得了这个口,久而久之,遇事便退上一步,也算图个清净。
“可、可就这样由着她不成?咱们周府又不是没规矩的,冒犯了主子,要是严重还能赏她一顿板子的。”
喜春心头一跳:“赏板子啊。”
喜春是听过大户人家家规严谨,赏罚分明,却也从来没见过,不知真假。
巧云还要再说,被巧香拉了一把,瞪她一眼,不叫她再说了。
还说人王婆子呢,要换了个硬气的,她这咋呼的性子早叫人收拾了,如今看着好像是少夫人性子软被府上的婆子给压了一头,但正因如此,才能更容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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