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暴打艾达的代喵,白浪和马右右也一齐呆住了,四双眼睛灼灼盯住应平远。
卓思和卓念之前一直没哭,这会儿眼泪喷涌出来,“父亲!”
应平远喉头滚动,算了,不是纠缠这些细节的时候,先救人,他蹲下接过林咪揽住,探手按上他的动脉,隔着薄薄的皮肤能感受到其中汩汩的脉动,热度惊人,温度仿佛还在继续升高。
这个情况,隐约有些熟悉。
他问马右右,“他有什么老病根吗?”
“没有啊!”马右右四蹄来回倒腾,用力搓手,“老大一直特别健康。”
白浪挤进来,“除了爱睡觉,没毛病。”
在两人看来,林咪应该是过度担心孩子,气急攻心晕了,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到底是雌性呢,弱点明显一些。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晕倒,应平远已经能感觉到怀里的人不能自控的颤抖,“有医生吗?你们能信任的医生,叫一个来。”
“不要!”林咪咬破舌尖睁开眼睛,紧紧盯着应平远,“不要医生!”他并没有完全昏倒,只是浑身麻痹动不了。
应平远对上他的眼神,心尖一颤,深吸一口气,“我带他回星舰,你们留在这里处理、”看一眼已经被压住的艾达,“处理叛乱,人都关起来。”
说完又看两个孩子,“跟我走。”
“唉,我看我还是……”马右右跟上来,试图去拉思念两兄弟,“暂时跟着我吧,这边有代喵和白浪。”
卓思和卓念泥鳅一样扭身躲过他的胳膊,揪紧应平远的衣角,“我们要看着爸爸。”
应平远点头,“我照顾他们。”
这个半人马不太聪明的样子,连这艘星舰上还有多少反派都不知道,敢留下孩子?
眼看马右右还跟着,他边走边吩咐下去,“刚才那个、那个一头彩毛的,捆住当人质,用他的通讯器叫他的人,逐个叫到会议室,一个一个抓住关起来,人手不够就叫你们的人,不要逞强。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马右右逐渐两手交握在胸前,诚挚地眨巴这大眼睛,“抓了人之后呢?”
“通知所有你能联系到的人,把他的罪行公开,包括但不限于干掉前任、自封区长、胡乱发行政令、伏击同僚、绑架幼儿、侵吞物资,记住了吗?”
应平远一步迈上星舰的台阶,“你的星舰我先开走。”
“好的好的,”马右右默背他刚说的罪名,一个字不敢漏。
应平远抱着林咪进了马右右的小舰艇,感觉怀里的人体温更高了一些,脖颈一热,这人的脸蛋贴到了他光裸的脖子上,皮肤相触,让他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
卓思和卓念亦步亦趋跟上来,等他开着星舰进入太空,才小心问,“你是收到了我们的信吗?”
应平远全副精力都在应付怀里的人上,随口问,“什么信?”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哦。”爸爸就在眼前,偷偷干的事情先不能说。
林咪浑身滚烫,尾椎发麻,心里空落落地填不上,更要命的是,某人近在咫尺。
“……放开我。”他竭力挣扎,发出的声音气若游丝。
应平远没松手,这星舰很小,一共两个座位,另一个上挤着两个孩子,放在地上吗?
“你忍耐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卓思和卓念一起探头看向林咪,两人的眼睛都水气弥漫,“爸爸?”
林咪一个激灵,孩子还在,一定不能让他们看到……
他在舌尖上又咬了一口,强撑着安抚,“我没事,星舰上有药,就好了。”
不,你有事。
应平远垂眸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动了动胳膊,试图让他的姿势更舒服一点,殊不知这正是林咪极力想逃开的。
他满嘴血腥,喉头发硬,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在孩子面前失态。
宋名臣的座舰在整个太空港的中央,距离第三舰队的停泊点并不远,飞回去不过五分钟。
五分钟、漫长的像五年。
甚至有那么恍惚的一瞬间,林咪觉得过去十年的日子都在眼前过了一遍。
十多年,每每这样逃不掉、求不得、诉苦无门、求告无路,太苦了,一秒钟都不愿意回想。
怀里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呼吸都停了,应平远一惊,低头打量,正看到林咪眼角溢出一滴泪划入鬓角。
再转脸,对上两个孩子同样水汪汪的眼睛,他无端心里一酸,好像有只大手捏住心脏用力绞紧。这是太难受了,为了不吓到孩子强忍的吧。
星舰挺稳,他抱着林咪跳下船,问两个孩子,“认识路吗?”
爸爸的座舰,卓思卓念没来过,只看过地图,犹豫了一秒。
林咪撑着自己指路了,“直走,尽头左转,有标识,停下!”他滚落下地,一掌按在驾驶舱门上,认证开门,叫两个孩子,“进去等着,两个小时,我就好了。”
卓思卓念并肩站在门口,“爸爸——”
“进去!”林咪扶着门框,深吸一口气,“你们帮不上忙,椅子下边有食物,乖~”最后一声近乎哀求,“我保证。”
卓思拉住卓念的手,脚尖半转,又看向应平远,“父亲,你会照顾他的吧?”
这……
应平远没工夫多费口舌,“会,进去等着吧。”
两个孩子牵手进去,林咪关门,加密,大门合拢的一瞬间,他软软滑到地上,缓缓蜷缩起来,终于溢出一声呻吟。
应平远俯身把他抱起来,视对方微弱的挣扎于无物,“都这时候了,就不要计较这些细节了。”
林咪熬过一波,恶狠狠抬头,眼睛布满红血丝,“痛苦不在你身上,当然可以轻描淡写说‘不计较’。”
应平远不跟他争,“你的房间是哪个?”
就在驾驶舱隔壁,十几米而已,AI感应到林咪,自动打开了。
应平远就抱着人进去,把他安置在柔软的大床上,“药呢?”
林咪蜷缩在床上,手脚一起活动,开始毫无章法地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任何一点皮肤上的束缚感都让他窒息。
又是这样……
应平远背转身,“没有药吗?只能靠你自己熬过去?”比上次看起来更严重一点,不那么容易吧?
林咪把脊背贴在微凉的床单上,缓了一口气,冷声道:“有药啊,我告诉过你了。”
应平远烦躁地皱起眉,“我跟你说正经事。”
“我说的就是正经事,”林咪蹬掉鞋子,褪下裤子,踉跄着走向浴室,“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谎话连篇吗?”
应平远都无力了,“我跟你有旧仇吗?”
林咪打开治疗外伤的冷雾,倒吸一口凉气,掷地有声回答他,“有!”
应平远一震,甚至没能控制住自己转了一下头,“你说什么?”
林咪站在白腾腾的雾气里,浑身上下覆盖上了细碎的冰霜,眼睫毛上全是晶莹的冰花,剔透的眼睛像无机质的玻璃,雕塑一样,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说,有,我和你,有旧仇。”
应平远甚至慌乱了一秒。
如果这个合成人没说谎,旧仇至少要追溯到十几年前。
他恰好有那么一段,消失的记忆。
震撼太大了,他甚至忘记转回去,眼神锐利,“你再说一遍。”
“呵,自己干的事儿不敢认吗?”林咪缓过劲儿了,一步步从浴室里走出来,边走边裹上一条浴巾,丝毫没有半分避讳,“卓镇,装够了吗?耍我好玩吗?”
应平远半闭了一下眼睛,语气平稳,“在你的星舰出现在联邦境内前,我确实没见过你。”
虽然有记忆缺失,那段时间的活动轨迹却是有据可查的,战友旁证、任务报告、飞行器黑盒子等等都非常齐全。
甚至多年以来,在默海研究院做的治疗咨询,病例报告也没有任何异常。
应平远不觉得,自己会忘记这样一个特征明显的人、这样一群特征明显的人。他受过特别训练,甚至持之以恒地锤炼精神力,这样的情况不应该发生。
林咪停在他面前,距离不过半尺,讥诮一笑,呼吸里寒气凛冽,“想起来了吗?”
他甚至转了半个圈,抬手贴上应平远的颈侧,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耳垂,“熟不熟悉?”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肩膀上,顺着肩线下滑到胸前,“是不是更符合那个词了,嗯,我想想,冰肌玉骨?”
应平远指尖微动,掌心下是搏动速度惊人的心脏,深吸一口气,“你需要休息。”
“我不需要!”林咪简直恨透了他这幅八风不动的样子。
“那你需要什么?”应平远眼睁睁看着他身上晶莹的霜逐渐融化,睫毛上的冰晶一眨眼落下来,像倾泻的泪,语气无法自控的软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这个情况怎么处理?其他的押后再谈,好不好?”
“是,我得活着,这个最重要,”林咪眼眸一眯,抬手揪住应平远的领口,“既然你也这么想,正合适……”
应平远被他拉的一低头,寒气裹着灼热的呼吸撞上来,唇齿间一片血腥。
林咪好像华夏传说里吸人精气的妖怪,叼住应平远的舌头用力吮了一口,然后毫不留情地合拢尖牙,新鲜的血液涌进口腔,几滴而已,像燎原星火扫过魂魄,从头发丝儿到毛孔都熨帖起来。
应平远舌尖剧痛,想后退,怀里的人蔓藤一样欺身缠上来,想推开,伸手扣住人,掌心一贴都是皮肉,热气重新涌出来,刚才那一层冰霜影儿都没了。
最后他踉跄着仰倒在床上,趁着林咪太起身喘气,厉喝,“你下去,否则我就动手了。”
林咪骑在他腰上,一爪子划烂了他的衬衫,“你动一下试试?!”
应平远挺腰,“你疯了是吧?想想你的两个孩子,他们就在不远处!”
“嗯~”林咪九曲十八弯地哼了一声,“我就是为了两个孩子,你说得对,我得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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