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咪怒极反笑,轻声问,“你觉得我性格很好啊?”
应平远观察着他的神色,还坚持自己的那一套,“是挺好的,做事随性不算什么缺陷,要紧的是立身正、有底线。”
我现在就想打破底线。
林咪笑出声来,“你眼光挺差的,一点也没看准。首都星大少爷的日子很舒服吧?是不是很多年没听过真心话了?所以才养的这么自、以、为、是!”
他一把揪住应平远的领子,拉近,“再给你一次机会,猜猜看,我现在想做什么?”
呼吸间好像有一股水果的清甜,应平远喉结滚动,声音有点哑,“猜不到。”
林咪松开他,后退两步,“你也不过如此。”转身离开,“老实呆在A区,不要再跟我的下属接触。你开的条件我接受了,三天后跟你谈。”
最近太累了,需要点时间调整一下。
不仅是身体累,还有精神,面对应平远,时常不像自己。
他讨厌那样失控的状态,还不如曾经的苦日子,每一天都目标明确,活的清楚明白。
“……”应平远看着他走到门口了,才扬声说:“爽快,那就这么定了。关于物资,你们可以再讨论讨论,民用的都可以,不拘多少。”
林咪脚步一顿,转身看了他一眼,“我不会感激你。”
应平远一笑,“等价交换,我明白。”
明白就好,林咪推开门,用力眨了眨眼睛,好困,去睡觉吧,睡醒了就都过去了。
他步子有些慢地往自己的舱房走,心里有些茫然,空落落的。
前几天的怒火、气恼都散了,散的干干净净。挺神奇的,好像就在某一瞬间,一秒钟,就全没了。
应平远自己回A区,长长一条走廊,前面是慢悠悠的星盗舰长,他有心跟上去,又觉得对方大概这会儿根本不想搭理自己。
……那就不要去自找没趣吧。
他也就抄兜慢悠悠走在后边,眼睛盯在人家的尾巴上,还有头顶软绵绵的耳朵,指尖蠢蠢欲动,打架缠斗时候掠过去,手感很好。
然后就那么突然,只是走的有些慢的漂亮青年,直挺挺地倒下去。
应平远一惊,来不及做判断,用最快速度冲上去,堪堪在最后一刻接住人,触手滚烫。
“林咪!”他有些惊慌地摸林咪的颈动脉,隔着薄薄的皮肤能感受到其中汩汩的流动,活跃的惊人。
林咪眼睛紧闭,眉头拧紧,随着他的喊声哼了一声,缓缓呼出一口气,软绵绵的没有反应。
应平远掐了一把他的指尖,前后看看,一个活人都没有,只能把人抱起来,飞快地跑回舰长室。
这个人自己的房间,应该有药吧?
奔跑中他也忍不住拧紧眉毛,不对,他也没有药,上一次是怎么好转的?
进浴室靠低温给身体物理降温,然后生扛……
应平远觉得此刻怀里的青年像一块热到要融化的棉花糖,轻飘飘的随时要消失,放进低温环境里,那能舒服吗?
会要了命吧?至少肯定不是对身体最好的治疗方案。
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抱着林咪跑回舰长的舱房,用力拉开大门。
卓思卓念两兄弟正趴在地面上打对战游戏,听到声音一起抬头,两双眼睛瞪的溜圆。
“父亲?”“爸爸?”
应平远一窒,手上的劲儿都泄了点,清清嗓子,“你们去驾驶舱待一会儿,可以吗?”下意识地,他抬了抬胳膊,让林咪把脸埋在自己肩膀上。
卓思想说什么,卓念一把捂住他的嘴,拖着他出门,“好的好的,我们去驾驶舱,拜托你照顾爸爸。”
两兄弟推推搡搡出门。
应平远冲着他们的背影补了一句,“你爸爸睡着了,不用担心。”
卓思从兄弟手里挣扎出来,“知道知道,我们明白的,你也休息吧。”
“我休息……”什么跟什么啊。
应平远后悔自己刚才欲盖弥彰,抱着人进屋,一脚揣上门,打开安全锁,把人放在床上。
林咪落到床铺上就蜷缩成一团,并没有上一次见到的那种“张牙舞爪”的样子。
看起来真的“就想睡着了”一样。
应平远一时犹豫了,看对方红扑扑的脸蛋,体温还是很高,那到底还去不去物理降温了?
“老师,阿咪,好、难受……”林咪拧着眉毛低声抱怨,他梦到自己很小很小时候,刚被老师救出来。
老师带着他逃跑,身后跟着甩不掉的赏金猎人,星海广阔无垠,没有归途、没有未来……
世界这么大,为什么就没有一个地方,是我的家呢?
应平远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整个人好像都木了,随着床上青年眼角沁出一滴泪,他的心脏噗通一下、呼吸重回回来,酸楚、痛惜席卷而来。
“会好的,不难受了,很快就会好的。”他俯身抱住林咪,把他整个人都托起来,搂在怀里,像搂着小孩子一样,放在膝盖上微微摇晃,“很快就好、就好了……”
大概是有人安慰才更委屈吧,林咪始终没醒,一滴一滴地往外沁眼泪。
应平远觉得像是抱着一团火球,对方的呼吸都热的让人心头发紧。
他抱着人走到门口,打开战舰内部频道,呼叫马右右,“帮我个忙,到星舰底舱取点退烧药来。”
整个劳斯特都没什么药品,目前仓库里的都是从军用运输舰上刚劫的。
马右右正激动地回忆下午行云流水的政务处理过程呢,猛然得到命令,高兴地立正站好,“没问题,马上就来,给你送到哪儿啊?”
“送到你们舰长的舱房。”应平远挂了通讯,抱着林咪就坐在门边等着。
马右右一听说是舰长,跑的更快,不但拿了退烧药,还把能看懂名字的药品都装了一袋儿,扔到马背上跑回来。
到了门口用力敲门,“我们舰长怎么了?”
舱房大门开了一条缝,伸出一只手,“没事,有点累。药呢?”
马右右傻愣愣把袋子教给他,“啊?累到发烧吗?”
“嗯,需要休息一天,不要让人打扰他。”应平远关上门。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星舰上可能没人知道林咪生病的真相,在问过本人意见之前,暂时帮他隐瞒吧。
打开袋子一翻,都是针剂,应平远愣了一秒,倒是松了口气,打针比喂药方便。
除了退烧药,马右右还乱七八糟地装了综合维生素、增加免疫力的蛋白注射液等等,倒都是急需的。
应平远给林咪扎了一针退烧的,一针维C补充剂,其他就不敢动了,合成人就医也有很多禁忌,不好随便给药。
林咪在针头入肉的时候蜷缩起来,小声哼着抗议,“疼……”
抗议了一声,又来一次,他太委屈了,用力挣扎了一次,“不要、疼!”
应平远低声哄他,“很快,就一下,打完就好了。”翻来覆去这几个词,实在很贫乏。
他完全没有哄人的经验,这辈子唯一照顾过的脆弱生物,就是十岁之前的弟弟应止戈,淘小子三岁后就没哭过了。
林咪嘴唇干的起皮了,也没有退烧的迹象。
应平远没辙,打开浴室的冷雾,抱着人一起进去,走进去的时候还安慰,“一会儿会冷一点,冷一点帮你降温,不要紧张……”
林咪进去就打寒噤,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软绵绵的手臂一下子有了力气,胡乱抓住手边的东西用力揪住。
应平远嘶一声,真真切切地倒抽一口冷气,“你欠我太多了,唉——”
这大半晚上他就没怎么睡,抱着林咪来来回回在浴室和卧室之间折腾,冻一会儿觉得温度降了,赶紧出来,出来捂着再热起来,重新进去。
中途还麻烦马右右送了一回衣服。
他不想回忆马右右当时的语气和眼神,总之就、大概是说不清了。
到最后他累得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自然而然地搂紧青年,熟练地把对方地大尾巴掖在自己腰间。
也没睡多久,肩膀上一阵剧痛,应平远抱着人翻滚挺腰猛然坐起来,眼眸清明,“怎么?呃——”
眼前有双漂亮的猫瞳,距离大概只有五公分。
林咪缓缓磨了磨牙,“你在做什么?”
“照顾你,你病了,”应平远打了个哈欠,并没有松手,指尖拂过怀中人的颈侧,“体温降下来了,得补点蛋白质和维生素,唔、你干什么?”
林咪拍开他的手,“我舰队的人都死光了吗?用你照顾?”
应平远送开他,缓缓举起双手,不管怎么说吧,先服个软,那两个孩子教的,应该有用,“我以为你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林咪一僵,确实没有任何人知道。
“我们谈谈吧。”应平远松开手,体贴地用毯子把他裹起来。
林咪挪开了一些,阴沉沉地,“你想说什么?”
应平远眉目平和,“什么都可以,以后要长期打交道了,总要有个互信基础。”
也不等林咪回应,他往后一仰,舒服地靠在床头,“我在联邦有点名气,信息公开的多,你大概了解一点。”
林咪靠在墙上,神色不定地看他。
应平远一笑,态度坦荡,“你这里有很多秘密,都和我有关。我有理由判断,这个地方和我有些渊源,想要了解。”
林咪笑了一声,“自以为是。”
“我确实挺自信,”应平远不以为忤,“任何人处在我的位置,都会这样。”
“你的位置?你什么位置?”林咪反问。
“出身优良,很小开始就受到严格的训练,成年后活的还算顺利,逐渐掌握了足够的权利和财富,”应平远摊开双手,做了个抓握的动作,“在我这里,不存在失控,没有意外。”
余光扫到林咪后压的耳朵,他乐了,“但是这几天意外太多。”
“你对我说这些,符合你的身份吗?”林咪语气有些尖刻,嘲意十足地复述,“出身优良,很小开始就受到严格的训练,掌握了足够的权利和财富,人生中没有意外和失控。应大人,您现在就失控了。”
“偶尔也有那么一些时候,”应平远自己也有些困惑,“我愿意相信直觉和本能。”
“嘁——”林咪瞳孔微缩,忽然俯身凑近他,松开了毯子,“那么,你的直觉现在告诉你什么?”
“没有人控制你,”应平远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两个小小的自己,声音近乎呢喃,“你很可爱……”
林咪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弧度,好像憋不住笑起来,越来越大声,最后笑的倒在床上捂着肚子。
应平远扬眉,“确实很可爱,包括现在这样。很好笑吗?”
林咪笑不可抑,眼泪都笑出来了,“审美倒是一直没变。”
“我不记得了,”应平远声音很轻,舌尖动了动,吐出那个大胆的猜测,“我们恋爱过吗?”他紧盯着林咪的表情,“对不起,我忘了。你愿意帮我想起来吗?”
林咪的笑声戛然而止,“好啊,你留下来,不回联邦了。我帮你想起来。”
“可以。”应平远轻描淡写,“联邦也没什么非我不可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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