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丸冷冷扫了她一眼。
逗弄不成功的月姬缩了脖子,垂头丧气的领着他往另一个出口走。
临近出口时,虎罗刹亲自压着另外逃跑的两个鬼魂回来,一边骂一边踹:“敢在老子视下耍花样,胆儿挺肥的,今天先拔你们的舌,然后老子亲自送你们去四层。”
第四层地狱孽镜地狱,通常为蒙混判官减轻罪行而不吐露真情,或是在人间犯了罪瞒天过海逃脱惩罚的,打入孽镜地狱,照此境显现罪状,然后再分别打入不同地狱。这两鬼魂的事情虽然发生在冥界,但依旧属于孽镜地狱的范畴。
月姬毫无怜悯之心,一点眼神都没分给那两个落魄的鬼魂。
径直跟她的大虎哥招呼:“大虎哥,我们走啦。下回来找你玩。”
虎罗刹苦着脸,抖着虎须随意招手:“别来啦,忙着呢,没空招待你。”
“……”
月姬默默捡起自己破碎一地的玻璃心,走出拔舌地狱的门户。
不让她来,她下次带鬼灯或者阎魔姐姐来,看你欢迎不。
经过剪刀、铁树地狱,她同样邀请杀生丸一试,然而对方只是看看,并不准备亲自动手,或者以身尝试。
月姬有些失望,这人就像个木头,戳一下不动,使劲儿戳还是不动。
仿佛老僧入定似的,任她群魔乱舞我自如来。
十八层地狱这一片山连山,山如石,石如山,除开罗刹小鬼们鬼魂聚集地十八处,其他山峰高耸入云,与天相连,宛如支撑天地的石柱,又像是一个硕大关押鬼魂们的牢笼。
孽镜地狱只有三个负责人,一个貌美男鬼记录,一罗刹指挥鬼魂进出,一罗刹维持秩序。他们中间一张铜镜镶嵌在山壁中,占了整面山壁的一半。
洞窟外排着长长一队,每个鬼魂都由一条锁链困住,一个连着另一个,脚下设有镣铐,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沉重的金属声。
场面一时全都是锁链摩擦的声音,连押送他们的罗刹的怒吼都被淹没。
杀生丸远远注视着铜镜,只见每一个靠过去的鬼魂都会浮现他一身的经历,铜镜自有辨识功能,将他的罪行一一列举出来。但旁边的男鬼也会做出补充,口头表述,纸上书写,一盖红章落印,鬼魂的去留都会随着这张纸来决定。
“那个鬼……”
杀生丸还未说完,月姬便接到:“是不是与冥界格格不入。”
她挑起唇,双眼晶亮,一副万事通的模样,就等你来问。
杀生丸冷淡的视线扫了她一眼,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身后,浑身散发着热情的月姬被强行冷却,甜美的笑容僵硬的挂在脸上,尴尬又难受。
她今天一天,经历数次冷遇。
这在以往从未发生过。
人生第一次惨遭滑铁卢,月姬气结于心。
前面只有一条路,杀生丸走在前方,月姬头顶阴云,面无人色,失魂落魄的跟在后面。
他两的身影过于耀眼,仅从附近经过,就引起鬼魂一阵骚动。
那貌美男鬼皱眉,搁下笔就要呵斥,抬头就看到山壁小道上的月姬,他瞬间站起身,一袭浅白直衣随之露出全貌,优雅而矜贵,弗如平安京贵公子。他动唇准备呼喊,却见月姬跟在一个妖怪身后,一股酸涩袭卷心头,让人心痛窒息。
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道上,而他迟迟回不了神。
随后路过五、六、七、八层地狱,月姬一句话也没说,路上安静如鸡,惹得杀生丸轻描淡写瞟了她好几次。
虽然没了导游解说,杀生丸也凭着传闻与现实一一对应。
天际暗沉,浓厚的深灰色云层透不出一丝光亮,在一片黑石山群中,阴气逼人,潮湿粘腻,偶尔一簇鬼火窜出来。眼前出现丝丝云雾,刚开始只有几缕,后面逐渐增多,大片大片云雾缭绕,仿佛身处鬼域。
……这里,本来就是鬼域。
杀生丸嗅了一下鼻子,只是普通水蒸气。
四周环境温度越来越高,月姬下意识用袖子为自己扇风,却看不出她冒汗,这热度还不够业火的三分之一。反倒是披着毛皮草的杀生丸,耳鬓处冒着细密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轮廓留下来。
月姬愣愣的看着他,看不出来,这少年流个汗都这么帅。
前面就是有名的第九层油锅地狱。
因为杀生丸脚踩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一边伫立的碑界赫然写着油锅地狱。
这里雾气浓郁,能见度极低,推测小于一米。
三条岔路出现在前方,即使是杀生丸拥有傲人视力也分辨不了方向,况且空气中弥漫着油、焦与尸的气味,至四面八方都是,亦没有流动性,更无法分清来源于哪。不同于拔舌地狱,碑界处听不见鬼魂的惨叫,可见这里离油锅地狱还有极远的一段路。
他们停驻在这里,杀生丸没有随意选择方向,而是侧开身,将路让给月姬。
他的意思表露无遗,如果这都看不懂,只能说明月姬是个傻子。
人是不可能傻的,她却想装傻,可装傻充愣的结果她也不想承担,犹豫几秒后,她踏步向前,经过杀生丸时瞪了他一眼。
月姬走的是右侧方向,事实上三条路都能到油锅地狱中心,但最右是条平整的路,雾气大带来的坏处除了视线不好就是道路湿滑,弯弯扭扭七上八下这种不适合她,说不定扭了脚,摔了腿,没人路过顺手把她带走,她就别想回去了。
大概个把时辰后,杀生丸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哀嚎,但在山坳处回音飘荡,似远似近,又不真切。
行走在一条独石桥上,两边漆黑一团,方面路面豁然开阔,完全可以站下几十人。眼前是个高大山洞,抬头望不见顶,不知道是因为雾气浓郁导致看不清,还是山洞本来就高大。
月姬的脚步不停,身影消失在洞口,杀生丸看了一眼,就跟了进去。
跨进去的那一刻雾气消散,视野瞬间清晰。这一片的地形像是横七错八三百六十度牵连的蜘蛛网,那一条条蛛丝就是通行的石道,节点处卡着一只宛如家庭泳池一般大的铁锅,锅下一条石道刚好用来烧柴点火,几个小鬼扇风加柴,干的热火朝天。而上方铁锅里不知道是什么油,颜色古怪,有点黑,有点黄,似透非透,油面上也是一片火光,将那一锅鬼魂炸的皮肤冒泡,密密麻麻的像是犯了痔疮。他们尖叫着,声音刺耳,堪比指甲从黑板刮过,听的月姬牙酸。他们痛苦翻滚,有还存有力气想要翻出锅的,立即被守在一旁的罗刹用武器叉回来。
蒸汽升腾,由下至上,形成一道旋转风管,窜上山洞穹顶。
像这样的地方,山洞内少说也有十来处。
而正中心,是个更大的铁锅,石道上,一只人立獾妖穿了一件改良直垂,他一脚一个鬼魂踹下铁锅,荡起一片油花,老远都能听到翻炸的噼啪声。
獾妖嘴里骂骂咧咧:“一个个歪鼻子斜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爷爷亲自送你们下锅,你们可得感恩。”
月姬以为,他们又会像之前那样一眼路过。
獾妖从腰后抽出一本薄子,他舔了下爪子,尖锐的指甲轻巧翻开一页,一边说:“我看看还有谁,叫到名字的都给我带上来。”
此时杀生丸已经调转方向往回走,月姬在他背后偷偷瞪了他一眼。
这大木头还是直接送出去算了,一点意思都没有,十八层地狱走了九层,没一个让他害怕,变个脸都不会,他的人生是由什么组成的?她又犹豫了一下,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对冥界一无所知的人间妖怪,就这么放了他是不是太可惜了?或许后面会给她惊喜呢?
月姬盯着杀生丸出神,他身上毛绒绒的毛披肩蓬松柔软,摸过一次之后欲罢不能。
有点想Rua。
“杀生丸!”
月姬突然瞪大眼睛,看到前方的杀生丸顿住,回头,视线掠过她看向油锅地狱正中央,铁锅旁的獾妖。
因为那一声呼喊来自獾妖之口。
问题来了,獾妖怎么知道杀生丸的名字?獾妖又是从哪儿知道这个名字?
月姬惊的跟着转头,内心隐隐透着兴奋。
就见獾妖手拿薄子等着小鬼们把人压上来,久等不见人,獾妖接连又叫了两遍杀生丸的名字,他的声音隐含怒火,另一手持着的铁棍狠狠杵在地上,震飞石道上几粒石屑,弹跳着在错落的石道上连连跳,最终落入漆黑无底的深渊。
杀生丸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仿佛这事与他无关,却不明白为什么他不立即离开?
就连月姬都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对他不利的事情。
为什么不一走了之?
小鬼们窜动着到处搜人,也没有找到名叫杀生丸的鬼魂。
不是他们睁眼瞎,是有月姬保驾护航,杀生丸又分明是一个妖,固定思维模式下,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列在生死薄上的名字不是属于鬼魂的。
月姬就见四五批罗刹小鬼从他们身边路过,路过,再路过。
獾妖气的摔了薄子:“自从爷爷上任杀鸡儆猴一波,到现在还没哪个敢在爷爷手底下耍花样。”
他拿起铁棍,双爪在其一处不甚清晰的符文上一抹,一道金光一闪而逝。
獾妖再一次高喊:“杀生丸。”
铁棍宛如有了生命一般,棍头一斜一低,穿过纵横交错的石道,直指杀生丸的方向。
“杀生丸,谋占他人财产、妻室,打入油锅地狱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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