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暗河

    被流沙完全吞没后, 林槐只觉得身下一空, 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失重感顿时扑面而来。

    坠落的速度太快，他只来得及在半空中摆出了一个单膝着地的降落动作, 便已落到了地面。

    原来这流沙之下, 还有一处石洞。长长的钟乳石挂在头顶，一根根好似石制的冰锥。石洞内几乎没有光线, 全是黑暗。

    将两根手指放在额前，再度睁开眼时，双瞳已变得血红。在厉鬼能力的作用下, 他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石洞中路径错综复杂，像是天然形成的，并未经过人工雕饰。石壁上, 除了嶙峋怪石，并没有别的事物, 他沿着小路慢慢地走, 一时间, 竟分不出自己的所在地。

    若是换了个人在这里, 只怕是要被困在这无尽的迷宫中，并躺在角落里，慢慢化成一具湿润的尸体。可林槐显然不会陷入这样的结局。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他也不介意违反牛顿定律走上石壁, 飞上天和太阳不, 沙滩肩并肩, 打破地面出去。不过如今，他更好奇石洞深处，究竟有什么。

    他靠在石壁上，闭上眼，动了动鼻子，嗅了嗅。

    海水的味道。他想，就向着这个方向走吧。

    在他探索迷宫的同时，其余五人已经坐在了村长家中。

    长久黑暗的武陵村在这个雨夜第一次亮起了灯。五人坐在村长家中，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村民。季萧裹了个毯子坐在旁边，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宋耀先看着他，皱了眉，看向村长“村长，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这”

    村长和旁边的村干部对视一眼，崔晚霁不等他们商量，立刻补充道“你们这个村子到底还有多少惊吓是瞒着我们的什么人鱼，什么晚上不开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我们唉，这事儿，真没什么”宋刚摆着手道，“这都是个误会，误会”

    “误会”崔晚霁拔高了声音，“你的意思是是我们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这”

    “你们要是再躲躲闪闪，含糊其辞，我们就报警了。”宋耀先说，“接下来就让警方处理这件事吧。”

    在他们的威逼利诱下，村长终于开口了。他把烟枪往地上戳了戳，叹了口气道“该来的，还是来了。翠儿，你出来一下。”

    村长老婆从角落里出来，坐在他们旁边。村长说“我猜你们也早就看到了唉，这都是命，这都是命啊。”

    宋耀先隐隐感觉到自己触及到了问题的关键。他追问道“你们这里的祭典是怎么回事，村子改名又是怎么回事，人鱼传说又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村长说，“十多年前，咱们这儿叫宋家村，虽然穷了点，但也能靠捕鱼生活。人也算得上是，安，安那个啥”

    廖观“安之若素”

    宋耀先“安之若素是贬义词，安居乐业吧。”

    “对，安居乐业。”村长道，“大家一代一代，也都是这么过来的。直到十多年前，有个女娃娃来了村里。那是个城里来的姑娘，她她有点问题。”

    “她有什么问题”

    村长不说话了，他看向旁边的翠儿，翠儿沉默一番后，将脸上的面纱揭了下来。

    霎时，她整张脸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下。

    “呕”崔晚霁一时没忍住，吐了出来。其他人的脸色也非常不好看。

    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是一张奇异的脸。这张脸从鼻梁中部开始，被分为上下两个部分。鼻梁上部，是正常女性的脸，双眼明丽，甚至称得上是清秀佳人。

    而她鼻梁下的脸，则生长着密密麻麻的青色鱼鳞，随着她的呼吸翕动。其中有不少的鱼鳞被她自己抠了下来，于是裸露出的伤口呈现出奇异的肉粉色，或许是因为夏季炎热，某些地方还化了脓，黄色的脓液留在新生的肉芽上，说不出的诡异恶心。

    “她到这里之后，村里的女人就害了病。一个个，都长出了鱼鳞。”村长慢慢说着，“除此之外，她们半夜也开始嚎叫，甚至背着人，偷偷吃生肉。再后来她们长出了长长的指甲，开始伤人。”

    那时正值八月，气候炎热，连月暴雨。村民们将发了疯的女人们关进屋子里，拿麻绳绑了。但在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多数的女人们，依旧挣开了麻绳跑了。

    随雷声一同落下的还有泥石流，整个宋家村被堵在了绝境中。变成了人鱼的女人们发了疯，失去了神智，对村民们展开了屠杀。整个西村，更是几乎被屠戮殆尽。

    唯一能克制她们的，是阳光。白天内，人鱼行动迟缓。但即使如此，村民们也不敢在白天靠近海边。

    因此每到夜晚，村民们都关紧门窗。躲在家中

    “再后来，我们寻思着从这里逃出去。却在路上遇见了人鱼。我们走投无路，逃到海边，却不小心落进一个山洞。说来也是奇怪，这群人鱼看到那个山洞，就只能在外面嚎叫威胁，丝毫不敢进去。”

    “洞里有什么东西”

    “我们在洞里迷路了好几天，出不来。最后在弹尽粮绝时我们看到了地下的暗河。顺着暗河，我们走进了石壁内部。”

    “我们在洞里，看到了一座雕像那是一座人鱼的雕像。”

    “雕像”

    “那是神明啊。”宋健仁说着，眼里闪烁出狂热的光芒，“那是咱们的山神啊，就像以前书里记载的那样，可以实现愿望的山神”

    “在山神的帮助下，我们总算能够活下去了。”村长叹了口气，“暗河里有一种粉色的鱼，虽然外形奇怪了点，但味道很不错。山神还给了我们抗击人鱼的办法，这个鼓，也是我们在山神的指导下做出来的。而且，山神让白天人鱼没办法出来，也没办法轻易进到村子里来，否则我们都要被杀光了。唉咱们一辈子忠厚善良，怎么就遭了这种事”

    听到他的话，距离鼓最近的严楚楚于是转过身看了一眼那鼓。

    那鼓的鼓面非常细腻柔软，却又富有弹性，看起来并不是普通的材料所制成的。

    她伸出一只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只觉得入手温凉，滑腻中带着点令人恐慌的熟悉感。

    “那山神”

    “每年八月十五，我们都要准备祭典祭拜山神。”村长说。

    宋耀先只觉得喉咙微微一紧。他问道“那么祭品是什么呢”

    村长和宋刚对视一眼，用低哑的声音说道

    “鱼。”

    “七条人鱼。”

    急着去小解，崔晚霁从房间里跑了出去。可等她上了厕所回来，顿时就傻了眼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从哪个屋子里出来的了

    “在哪里，在哪里”她一边念着，一边一间间地确认方向，不管不顾地一个个开门。“诶，这个好像是村长卧室来着。哟，还挺豪华的嘛。”

    她挺自来熟地进了对方的房间。在扫视几眼后，注意到了一个放在村长桌上的相框。

    那是一张彩色照片，照片里，村长和宋刚几个人对着镜头，笑得很春风得意。

    照片上的村长脸上没有一点皱纹，和他现在的模样一个样。崔晚霁寻思着这是近几年拍的照片，原本只是扫过一眼，却在下一刻，在照片上注意到了一个人。

    那人一头白发，但并不见得极为苍老。她盯着他的脸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是那个脾气很坏的老光棍。

    她很是讨厌那个老光棍，整天一副这群人欠他许多钱的模样。他还莫名其妙驱赶过她们许多次，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让他们滚出这里。只见照片上，几个人排成一排，前几个是和现在状态别无二致的村长和村长兄弟，最后一个则是看上去年轻了许多的老光棍。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了她的心头。可一时间，她始终想不明白这种异样的来源。她想了一会儿，最终决定离开，却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又向后转了回来。

    “不对劲啊”她想，“是哪里不对劲呢”

    摆弄间，她无意中将相框翻到后面。只见相框的背面写着一行字“摄于2007年”

    2007年，距离现在十二年她突然悚然地想到，12年过去，老光棍的容貌苍老不少，村长等人的容貌，却一如既往。

    无论保养得多好，岁月都必然在一个人的脸上留下痕迹。可村长等人的模样却好像在这里冻结住了一样

    得快点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她推开门，正要继续寻找大厅，却听到旁边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姑娘，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油腻冰凉，正是在孙寡妇家时，那个坐在外面的男人。

    另一边，溶洞。

    林槐走着走着，终于听到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在他的眼前，一条暗河展现了出来。

    那是一条长河，水极黑极深，让人看不到水下的景象。隐隐约约间，可以看到河上的泡泡，和某种生物在河下游弋的水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