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吓人

    喧闹的晚宴直到午夜十一点才停歇, 作为梦境主人的路仁嘉,却对林槐的侵入浑然未觉。

    他换上睡衣, 回到自己的卧房之中。第三层梦境中的他极尽奢欲, 本来打算命令管家找来几个美女。然而,在一双白色的舞鞋出现在余光里时,他停住了。

    这里怎么会有舞鞋

    一双舞鞋,突兀地躺在卧房外的地毯之上。它看上去旧而潮湿, 鞋头沾着一点泥,像是在树林或沼泽里, 走了很久。

    路仁嘉的思维, 一时停滞。

    “不用了。顺便,把地上这该死的花给丢了。”

    他不耐烦地说着,回到卧房中。在走廊的灯尽数按下后,一个血红的身影,从花瓶后走了出来。

    那是他的“糖罐”。

    在一起灵异事件中,多次在受害者眼前出现的同一个物品, 可以起到极强的心理暗示作用。正如摇曳的烛火、如影随形的镜子、无处不在的笑声, 都能给受害者带来一种“魔鬼无处不在, 而我孤立无援”的错觉。而这双被林槐注入了心理暗示的舞鞋,就是他的“糖罐”。

    进入卧室后, 路仁嘉却没有立即安歇。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皱着眉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底是谁把那双鞋放在了我的门前”他想着。

    那双鞋鞋底潮湿, 带着许多漆黑的、喷溅状的泥点。按理说, 穿着这样一双肮脏的鞋走过走廊,必然会在路上留下许多脚印。

    路仁嘉的确看见了很多脚印,然而这串脚印却在鞋停留的位置,停止了。

    “无聊。”

    路仁嘉迅速地将其判断为一个无聊的恶作剧。当他闭眼,并准备在十二点之前躺到床上时,房门响了。

    房门像是被人敲响的,不疾不徐,然而让人有些奇怪的是,门板被敲击的位置,似乎是底端。路仁嘉只得下床开门“我都说了,不要来找”

    推开门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门外走廊空无一人,唯有一盏昏暗的油灯,仍闪烁着光,照得整天走廊黑影幢幢。

    “管家”

    路仁嘉唤了一声,却无人应答。一个小时前还烈火烹油的庄园,如今却像是只剩了他一人。

    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涌上了他的心头。与此同时,他也看见了昏黄火光下的,位于深绿地毯上的东西。

    那双鞋。

    那双舞鞋静静躺在走廊中央。除此之外,走廊上再无他人。

    “谁在恶作剧”

    他对着走廊大喊,能听见的却只有自己的回音。

    他想把那双鞋扔掉,然而黑洞洞的走廊,却始终让他无法下定决心。在犹豫片刻后,他关上门,回了房间。

    路仁嘉还未闭上眼,敲门声,却再度响起。

    这一次,门板被敲击的位置,似乎上移了些许。

    “到底是谁”

    他怒气冲冲地下了床。

    再度推开门时,门外又是空无一人。路仁嘉借着昏暗的廊灯向着走廊尽头看去。

    走廊尽头寂静无声,唯有一片漆黑。然而当他看久了之后,那片漆黑之中,竟然隐隐地,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吱呀”

    奇异的声响如老者滚在喉咙间、因肌肉痉挛着发出的嘶哑咳嗽声。路仁嘉手一抖,才意识到这阵声音,来自于被自己扶着的木门。

    “呵”

    他暗笑自己的胆小,却在低头的那一刻,再次看见了那双白色的舞鞋

    它怎么会在这里

    舞鞋鞋头对着房门,路仁嘉大骇。他分明记得那双鞋分明是在走廊中央

    而如今,它却更加靠近了房门

    不,一开始,那双鞋并不在走廊中央,而是在走廊的边缘,比上一次开门时,还要离房门更远的地方

    难道

    那双鞋是自己,走到了这里

    路仁嘉摇了摇头,试图把这荒谬的想法赶出大脑。

    “有人吗”他喊着,“有人吗”

    无人应答。

    更加深沉的冷意涌上了他的心头。路仁嘉死死盯着那双舞鞋,咬住牙关,摔上了门。

    然而他并没有回到床上,而是守在门边,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搞这个恶作剧

    不多时,门外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软底的布鞋,正摩擦着地板。

    路仁嘉屏息凝神,接着,敲门的声音,响起了。

    和上次不同,这一次,门板被敲击的位置又上移了些许,终于到达了普通人敲门时的高度。路仁嘉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了房门。

    “你”

    声音卡在喉咙口,黑洞洞的门外,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他的脚尖,提到了一个东西。

    一双舞鞋。

    那双鞋停在门边,脚尖向内。舞鞋鞋尖的位置被深黑的泥水染透,像是黑夜里一张豁开的、嘲笑他的大嘴。

    那双鞋立在他的面前,像是无声的嘲笑。

    如蛆虫般的冷汗终于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他的背脊。从敲门声响起,到他推开门的时间,期间根本不存在让门外恶作剧的人逃离的机会

    这到底是

    这一刻他终于有了机会去看向门板。他不敢跨出房门。那双舞鞋与他对峙着,近乎在跳交际舞。它像是生者和死者之间的楚河汉界,将他和外界充满生灵的花花世界隔绝开来。

    门板上有四条指印,指印深黑泛红,像是敲门时被“它”粘上的凝固了的血。他心惊肉跳地从上往下看。

    四个指印分别位于他的肩膀处,他的胸口处,他的腰处,和地上。位于他肩膀处的指印,非常新鲜,尚未凝固的血迹一般的指痕仍然残留着一点流动感。

    从下往上

    蓦地,他的大脑中出现了一个极为荒谬的场景。一开始那双鞋的“主人”距离房门尚远,因此需要伏在地上,拉长了手臂与上半身,才能用指节触碰到门。接着,随着“它”的靠近,需要“它”伸长的距离,便依次变短

    而现在,它已经到了门口了

    路仁嘉再度转头,看到地面上的白舞鞋。

    那一刻,他瞪大了眼。

    白舞鞋上哪是什么漆黑的泥水那分明是发了黑的血迹

    而在它遗留在地板上的,也是血红色的脚印

    “啊”

    “窸窣、窸窣”

    在路仁嘉的视野里,原本静止的白舞鞋,突然动了起来。

    柔软的鞋底摩擦着地面,它先是提起了脚跟,然后,是脚尖。

    就像,它正要向着卧室里进去一样

    在白舞鞋再次颤动之前,路仁嘉向后狂退,砸上了门。在他砸上门的瞬间,熟悉的敲击声,再度从门板上传来。

    “叩叩、叩叩。”

    “叩叩、叩叩。”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似乎是因为他许久不曾开门,原本不疾不徐的敲门声渐渐如狂风暴雨。它狂暴地打在木门上,从最初的询问,变成了用力的撞击。老旧的木门吱呀吱呀地响着,像是很快便会承受不住这份重量。

    路仁嘉死死抵住门,捂住嘴,浑身颤抖,一言不发。

    门外的怪物还在撞门,一下、两下

    终于,像是知道房间里没有人一般,门外终于再次响起了软底摩擦地毯的声音。

    “窸窣,窸窣窸窣”

    脚步声渐渐远去,路仁嘉从门板上滑落在地。然而,他并不敢就此离开房屋。

    谁知道门外的怪物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

    他搬起椅子,抵住房门,自己则躲在床上,祈祷着白天的来临。被子里的闷热让他不由得地感觉到了窒息。

    室外的一切好像都变得平静了下来。只有月光,冷冷地透过窗户,流泻到他的身上。

    一阵微风吹过,拂起窗帘。路仁嘉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清凉的空气灌入他的鼻腔,在肺泡逃出生天的同时,这股来路不明的气流,让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没有关上阳台的窗户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在他试探着探出头时,同走廊里相同的“窸窣窸窣”的声音,已经到达了阳台之上。

    他走投无路,进退维谷,满怀恐惧,将自己紧紧地裹在被子里。

    我不在这里、我不在这里

    敲击玻璃的声音,十分清脆,响彻卧室。路仁嘉躲在被子里,在闷热的气息中,他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

    呼哈。

    呼哈。

    舞鞋摩擦着地面的声音在房间中打转。“它”先是拉开了衣柜门,接着,拨开了窗帘。

    室内终于漆黑一片。舞鞋的主人在室内转了几圈后,终于来到了床边。

    路仁嘉躲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敢动。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张饼,又像是理应和被子融为一体的什么生物。

    接着,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身上的被子之上。

    “扑通。”

    走廊里似乎传来了什么响声,那只冰凉的手就此一停。接着,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听见门被关闭的声音,也因此长舒了一口气。然而,在接下来的十分钟之内,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那个东西的归来。

    可那个东西似乎是真的消失无踪了。路仁嘉却仍然不敢探出头。

    或许是空气被消耗光了,他感觉被窝里越发地拥挤、几近窒息。然而,他呼出的空气却不再如之前一般潮湿温热,反而带着一股凉凉的寒意。

    凉凉的寒意。

    他低下头,并在自己的被窝里,对上了一张惨白的脸

    十分钟后。

    “醒醒,喂,醒一醒。”林槐蹲在床边,拍打着路仁嘉的脸。

    他没有想到路仁嘉居然这样不禁吓,按照他的计划,接下来,路仁嘉应当从房间里逃跑,而他将会挥舞着自己夹在指缝间的八把餐刀追上,将穿着睡衣的路仁嘉其逼迫进锅炉房,和他来一场你追我赶的小游戏,并自称“富莱迪克鲁格”。然而,路仁嘉的反应实在是让他有些寒心。

    美丽的古堡、白色的舞鞋、血红的厉鬼、纯黑的噩梦这本该是一场多么富有艺术性的追逐战,然而在这一刻,却都被这个胆小如鼠的人给毁了

    路仁嘉像是一时半会儿醒不来,林槐作为一个场面人,看着自己的心血被付诸东流,被气得砸了一整个房间的东西。他思虑再三,最终放弃再跟随他,进入更深一层的梦境。

    在第三层梦境中,他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已经被削弱到会被疼哭的程度,等到了第四层林槐简直无法想象自己可能会有怎样的、让他无法接受的反应。

    “没办法。”林槐对他说,“你是第一个辜负了我,却没有被我报复的人。等下一次吓人时,我会记得不再搞这么长的前摇的。”

    说完,他默念了一句“此处禁止套娃”,离开了对方的梦境。

    从路仁嘉的泡泡中退出后,林槐再度置身于气泡的海洋之中。

    原本浅黄色的泡泡在他的摧残下,已经呈现出一派深黑。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全新的泡泡,伸出手指戳了戳。

    “砰”

    在指尖触及的瞬间,泡泡原地炸裂。与此同时,一个惊恐的少年,也从自己的床上做了起来。

    “啊”

    他的惨叫惊醒了他的父母。少年的母亲蹬蹬地打开了对方的卧室灯“嘉嘉,你怎么了”

    “有鬼有红衣的女鬼”路仁嘉跳了起来,“她她在我的被窝里”

    “啊”

    “她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她”

    路仁嘉一时无语伦次。他的母亲站在一旁,用力地拧起了眉头“路仁嘉”

    “妈妈妈”

    “你是不是又看乱七八糟的书了我早就说了,你才十五岁少看点脖子以下的书籍”

    “妈我没”

    林槐对于自己挑起了一场家庭矛盾的事浑然不知。他忙着吓人,于是当即马不停蹄地进入了下一个人的梦境。

    一整个晚上,林槐都在诸多梦境中尽职尽责地吓人。在初战失败后,他很快便寻找到了一个相当优秀的吓人方式对于做梦的男性,他会以女装形态将对方勾引至宾馆,并当着他们的面脱下自己的皮,追杀其三千米,以达到让对方在梦里c位出殡的效果。

    对于女性,林槐略微有些头大。毕竟,他虽然疯狂,但也没有在女性面前脱皮的打算。最终,他省去了脱皮的这一幕,作为补偿,他抄着小刀,尽职尽责地追杀了她们五千米。

    一时间,林槐竟然不知道,究竟是女鬼的出现带给她们的恐惧更大,还是在梦中需要跑五千米,所带来的恐惧更大。

    梦内与梦外的时间流速差为20:1,每多进入一层梦境,时间流速的转换比例会再乘上一个20。尽管需要完成任务,但林槐并不打算像琴酒这个反派一样尽职尽责。在完成了一百余人的恐吓任务后,他终于睁开了眼。

    并感觉到了奇怪的触感。

    “奇怪”他想着,“我的头皮怎么有点紧”

    这样想着,他抬头,正与给他编了三个小时小辫的楚天舒对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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