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这是他无声的回答。
这到底是对于来者的、坚信他不会为所欲为的信任, 又或是对他可以为所欲为的默许, 到现在已经不可考。然而来者却因这来自对方舌尖的、出乎意料的触碰, 而暂时停下了其他的动作。
走廊里渐渐传来了梦境守卫的脚步声。在梦境之主柯乐痛失所♂爱之后,他的潜意识也终于开始了反击。
身穿黑色西服的守卫们在整座大楼里不断游走, 只为寻找不受欢迎的梦境闯入者。皮鞋敲击地面的脚步声络绎不绝,须臾之间, 已经靠近了这片两人所躲藏的楼梯间。
然而,某种力量却将他们挡在了一个无形的结界之外。他们只能站在原地,凝视着远处磨砂玻璃下的, 两个模糊的人影, 却不能上前哪怕一步。
“还好之前设下了结界, 否则你的这幅表情,就要被很多人看见咯”
来者刮了刮林槐的下巴, 后者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
过分。
如果林槐尚且清醒着,想必是会发出这样的回应的吧。
可他现在只能用泛红的双眼瞪着对方, 双腿在极度不适的高热下缩了起来。来者接着说“既然你已经同意了,接下来,我要对你做两件事,你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林槐
不知为何,他本能地缩了一下。
要是其他人看见他这副突然犯怂、与平日招天惹地的行为模式形成巨大反差的样子,只怕是要被惊掉下巴。来者接着说“首先, 我需要咬你的脖子一口, 对你做一个暂时的标记。然后”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管针剂“我需要将这管药水注入你的血管。这管药水带有抑制和镇定的作用。你可以在这层梦境里睡个好觉, 然后离开这里, 回到现实,清楚了么”
林槐很迟缓似的,点了点头。
楼道里传来了结界被撞击的声音。来者暂时站起来,去处理了片刻。
当他再度回到昏暗的楼梯间时,原本靠在门背后的人,已经缩成了一团。
随着时间的增加,因柯乐同学而产生的诡异病症似乎又加强了些。身材纤长的年轻人把自己蜷成了并不圆润的一团,他本能地把自己的脸埋在膝盖上,像是一个突然之间羞愧欲绝的人工自闭。就连来者的脚步声,也没能让他敞开心扉,露出脸来。
来者我们刚刚建立起的对于彼此的信任呢
他蹲下身,试图观察对方到底又出了什么问题,却在凑近对方时,听见了对方难以克制的、颤抖的呼吸声。
并感受到了,他在发抖的事实。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短短几分钟之内,林槐的自闭程度呈几何级数式上升了。
好可爱。
尽管自己也很难受,但他克制着自己,尝试用最轻松的语气,安慰道“我来了,别怕。”
林槐
他用身体语言表达了“就是因为你来了我才害怕”。来者以为他是在害怕自己会伤害他,于是道“我不做其他的事,就咬一口,打个针,几秒钟的事。”
来者非常清楚此事迫在眉睫,一则林槐就快不行了,二则再拖延下去他自己也快不行了。
来者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气息,努力不把对方吓到。他伸出手想要搂住对方的脖子,却被对方躲开了。
然后,又一次。
然后,再一次。
“现在打针,几分钟的事。”来者终于换上了带着点威胁意味的语气,“你再不配合,就是几个小时几天的事了。”
他厚颜无耻地将时间进行了进一步的延长。被他威胁的年轻人,又抖了一下。
这下,他的手掌终于能够碰到他的脖子了。然而除了手掌下温热柔软的皮肤之外,对方近乎坚若磐石,一动不动,埋着脸,发自内心地要把自己变成一个自闭的雕塑。他只能又说“你平时不是胆子挺大的吗怎么现在扭扭捏捏个没完快点儿,别犟了啊,我们早完早好。你配合,我配合,我们大家都快乐。你不干,我不干,今晚就上断背山”
手掌下的脖颈,摇了摇。
“不行为什么”
他没期待对方会给出回答。这个人清醒的时候是一颗硬邦邦的铜豌豆,懵了的时候看着软成一团,却成了个不会说人话的摇头机器。对方的味道直往他鼻子里钻,对方的每个反应都在他的眼里被无限放大。对方的身体发烫,他的脑子也开始发烫了。
艹。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眼见着事态即将失控,来者暗地里掏出针剂,怀着壮烈牺牲的大义凛然感,给自己也来了一针。
药水注入大腿。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缩在角落的、让他不断失控的污染源。
我他妈真是世界上最忍辱负重的人了。他怀着极为高尚的人格和对自己自愿做太监行为的唾骂,望天想着。
药效迅速发作,他克制住自己所有生理反应,并尝试让“霸王硬上弓”的暴怒感占领大脑的高地。
接下来他再也不会管对方到底为什么一直拒绝摇头复读机。他下定决心要将对方当场制服,霸王硬上药,在挽回两人岌岌可危的理智的同时,也挽回这个梦境即将变得不符合晋江的危机。
他狠狠一把抓过林槐,不顾他的挣扎强行转过他的脑袋,在咬住对方后颈皮的同时,将药水注入了他的体内。
被注入药水时,林槐依旧非常不老实,一副时刻要起义的样子。他只能用身体将他夹在自己和墙角的空隙之间,用不需要注入药水的另一只手狠狠拍了拍他的屁股“你他妈的别闹了”
然后,他“”
法克
啊啊啊啊啊
你我啊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比躺在他怀里还在发热的林槐还要更烫。针剂被完全注入身体,在镇定成分的作用下,林槐终于“乖”了下来。
来者
现在进退维谷,难以动弹的居然变成了他。他悲哀地发现,尽管之前他已经自己给自己注射了一管针剂,现在的他,却依旧,非常诚实的
不符合晋江了。
林槐趴在他的身上不肯下来,发热的脸颊在无意识地蹭着他。他在无语凝噎和进行犯罪之间,选择了先揍自己一拳。
“艹,你这个禽兽”他先是揍了自己一下,然后又恨恨地拧了林槐的耳垂一下,“还抱着我干嘛下来了,现在不怕了现在不闹了嗯”
在那句话之后,他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无能狂怒。来者叹了口气,严肃地思考了一番“再给自己一针会不会让自己变成太监”的话题。最终,他只能无奈地搂着闹事者的腰,把他象征性地往上提了提“你刚刚到底在闹什么你他妈的到底知不知道,你差点儿引发了一起恶性刑事事件啊”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于是只好打自己,骂自己。他又叹了口气“艹,我他妈真是个傻逼”
“”林槐小声说,“因为不想被看见”
“啊”
“不想被看见自己那种狼、狼狈的样子”
“”
“对不起,以后”
“”
“”
“以后什么”
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楚天舒这才意识到,林槐已经睡着了。
也就是说,刚才那句话是他在半梦半醒间、理智尚未回笼时说的真心话
“狼狈的样子”楚天舒终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你是傻逼吗明明”
明明可以给老子看的。
还有以后以后什么以后
以后就可以
嘴里尝到了点咸腥的味道,楚天舒抹了抹鼻子。
一手鲜红。
“你我艹。”楚天舒憋出一句国骂来,“我他妈都在想些什么”
考虑到强○罪所面临的刑期,楚天舒将林槐放到了地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新的绿色药水,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来了一针。
太监就太监吧。他苦中作乐地想。
在一切结束后,他扛起林槐,拖着他向楼下走去。
“你这个小傻逼。”临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狠狠地、趁着那个人睡着无法反抗时
掐了一把那个人的脸。
林槐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这个梦境颠三倒四,毫无逻辑,来来回回。如果有好事的人将它剪辑成一部电影,它的支离破碎程度甚至可以战胜二十个逐梦演艺○。
梦里,他有时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站在角落,冷冰冰地看着一对青年男女互相殴打。
对于成年人而言,孩子只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对于儿童而言,父母却是他的全世界。他站在那里,就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不被需要的小孩。
但他并不沮丧,也不哭泣,而是蹬蹬蹬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那个孩子从一沓废旧报纸中抽出一张稍显干净的,捏着铅笔在空白处整整齐齐地写下一段话
“林huai序离家出走计划5”
在后来的梦境片段里,那个小孩长成了细胳膊细腿的模样。他终于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笔记本。储藏室里,他咬开笔盖,伤痕累累的手握着圆珠笔,在笔记本上写着
“林槐序自力更生计划12音像店打工失败”
想了想,他又在后面填上一句
“失败原因不招童工”
门外,父亲的辱骂声还在持续。吵架的声音在他的世界之外,他心如铁石,毫无反应。
他偏着头,托着下巴,面无表情地想着。
既然无法用合法的方式来获得报酬的话,就以非法的方式吧。唔
他看着眼前陈旧的、古惑仔的影碟。
后来的梦境里,开始出现另一个人。那个人手长腿长,看上去是个瘦瘦高高的少年。他总是躲在各种角落里,偷偷看他。并在对方回过头来后,迅速跑掉。
他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却在下一个梦境片段里听见了他的声音“你为什么选择打劫我”
“”
“一般来说,要打劫的话,也会选择比自己年龄更小、看起来更瘦弱的人,不是么”
“我不打劫比我弱小的人。”他听见自己说,“欺凌弱小是战士的耻辱唔”
“既然你没有家人的话要不要来我家”
下一个片段里,他被几个人堵在无人的小巷里。
“你就是初二那个姓林的你很拽啊”
他向后退了两步,却撞到了另一个人。
“你”
“哇,这里是什么1vn决赛现场吗蟑螂哥,你又来了啊。”
“靠又是他”
“我提醒一下,被你们围堵的这位槐槐小朋友,目前为止还是一名无能力行为人。狗急了都会跳墙,人急了对了,你们知道十四岁以下的人,心智尚不成熟,就连伤人都不犯法吗”
一片混乱中,一枚打火机落在了酒精里。火焰从下往上烧了上来,他被另一个人抱着,离开了那条小巷。
“你可真是个衰神,那么多人揍你,你不会跑吗不会报警吗啊嘶疼疼疼碰上你就没有好事”
“这个,是不是会留疤”
“还能咋办啊,留都留了,只能纹个纹身盖住呗。别在那里哭丧个脸,过来帮哥看看,哪个纹身比较适合哥的气质哇,你看这个龙,是不是贼酷炫了”
“好像企鹅踩着北极熊滑行三十米。”
“草,你有没有一点欠哥一个疤的自觉啊给我夸,快给我夸”
“对不起”
“哭丧着脸干嘛,你要s林妹妹吗”
“你疼吗”
“要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是不会疼的等下,给我露出崇拜我的眼神啊干嘛用那种看中二病的表情看着我对了,以后别到处乱跑,知道吗”
然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你疯了。”
“我一直都是疯的,你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进来”
“因为”
在长久的寂静后,在梦境中沉浮的他,终于听到了最后一段对话。
“因为我讨厌在阴影中战战兢兢地活着,因为我讨厌被别人掌控命运,因为我要抢走你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的机会这些理由足够吗”
“当然,我没期待你的回答。你现在已经不能说话了,不是么我知道你身上有七把钥匙,而我身上,有二十五把。现在让我们再重复一次吧。”
“同学你好,我要打劫。”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把钥匙给我。”
在那句话后,整个世界开始急速地发生扭曲。而他,则在这个世界里,飞速地下沉。
无数或模糊、或清晰的记忆碎片在他身边飞速闪过,像是林林总总、散落的拼图。它们以极快地速度掠过他的眼,却又让他完全无法捕捉。
最终,他的脚下有了踏在实地的感觉。
他勉强地抬起头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洁白的走廊。除走廊外,两侧皆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眼前的世界漆黑一片,唯独走廊如洁白的光桥,横亘在黑暗无边的宇宙之中,像是无尽迷途中唯一的灯塔与通路。他试着向右走了一步,将脚踏出光桥
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这里是第四层梦境么
大脑像是锈住了。他难以思考,也无法发出声音。漆黑漫无边际,唯有光桥,是唯一的道路。
“哒、哒、哒。”
他一步又一步地顺着走廊,一路向前。
他的动作不像是出自自己的理智,更像是受到了某种意识的蛊惑。光桥在他面前一点点地延展开来,通往的,是漫无边际的远方。
他觉得这里很陌生,又觉得这里很熟悉。他像是来过这里,又像是从未见过。
行走的过程是枯燥的,除了脚步声,再无其他声音作伴。光桥两侧没有光、没有人声、没有窥探的眼神
是一片虚无。
但有一个声音。却告诉他,走廊的尽头,是他必须到抵达的地方。
“哒、哒、哒。”
他抬起头。
一道白色的门,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扇门上,同样缠绕着白色的铁链。他受到蛊惑般地,将手贴到诸多铁链交缠的中央。
“咔、咔。”
随着齿轮的转动声,那道白门应声而开。
一个房间,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极其平凡,又极其普通的房间。它广泛地存在于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出现在每一个城市、每一座公寓中的每家每户。
白色的餐桌,白色的椅子,超大的液晶显示屏,两侧的布艺沙发
水晶茶几上的果盘,窗户两侧垂下的,墨绿窗帘与白色的内衬。
这实在是太普通的一个房间,普通到几乎不值一提。普通到甚至会让人觉得
在这样的光桥尽头,会出现这样一个房间,实在是一件极为荒谬的事。
然而林槐却无比自然地走了进去。
他走进玄关,进入客厅。
驾轻就熟,熟门熟路。
就好像,他曾多次来过这里一样。
他背对着光门,双眼所对的,是客厅显示屏里播放的黑白默片。
一双手,在这时,从他的背后攀上
最后,它蒙住了他的双眼。
“你不该来这里的至少不是现在。”他无比熟悉的声音,低声道,“回去吧。”
“回到你的乐园里去。”
一阵风刮过,他的身体向后仰倒,从白色的光门飞出。眼前的一切在他的视野中急剧地拔高,最终他所能看见的,是光门中,始终注视着他的黑影。
林槐还在下落,他远离光桥、远离黑影、远离白色的光门
也远离了,光门背后的,那个无比熟悉、无比诡异、无比温暖的小屋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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