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脩竹站在原地没动,清眸乍深。
这是不愿了?
笋笋有多抵触自己,宋缈缈不是不知道。虽然目前他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不像之前那般露骨厌恶,但对她的触碰还是能避则避。
可眼下这情形,也别无他法。
其实宋缈缈完全可以强硬地带林脩竹上去,反正有金丝情蛊在,他不愿也得愿。
但宋缈缈不想这么做,她不想让笋笋觉得她在逼迫于他。
耐心,宋缈缈缓缓吸了口气,对待笋笋要耐心。
宋缈缈仿若没有看出林脩竹的僵持,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袖子:“我带你上去,好不好?”
林脩竹瞳孔微缩。
他听出宋缈缈声音里的小心翼翼,仿佛他是什么易碎的珍宝,需要被珍之重之地捧在手心。
耳尖漫上一股灼热,林脩竹蹙着眉,避开了宋缈缈的目光,大有任其施为的意思。
宋缈缈用藤条将笋笋和自己捆在一起,让他的手环上自己脖颈。
“抱紧。”
宋缈缈扯着藤条,飞身越上石壁。
林脩竹贴着宋缈缈,近得能闻到她发间的淡淡清香,像是晨间花露的味道,有点点清甜。
上一次离得这般近,还是在大通铺里的时候。
宋缈缈查看完雁归门的巡哨布局,蜷在通铺的角落小憩了片刻。原先还贴着墙根,后来许是觉得冷,开始一点一点往外挪。
通铺的另一边睡了几个横七竖八鼾声震天的雁归门弟子,林脩竹看着,眉间越拢越深。
在宋缈缈再次翻身之后,林脩竹也躺了下来。宋缈缈找到了热源,紧紧将他环住,才总算安分下来。
那时候,他也能闻到宋缈缈身上的这股淡淡清香,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让他在这完全陌生甚至饱含威胁之地生了些许睡意。
能安心合眼的睡意。
耳边是山壁崖风的呼声,宋缈缈在陡峭的石壁上飞跃,带着他,宋缈缈的速度并不快,风声中还隐隐夹了她逐渐加重的呼吸。
林脩竹松了双手按在她肩头,跟着她的脚步着力,仿若踏风而起。宋缈缈逐渐追上了云师兄,几人重新登上雁归之巅。
金乌已坠,天幕由靛青转为深蓝,山间的风都跟着寒凉起来。
雁行之的书房前已无人守候,鹧鸪常鸣,风过丛叶,一切的声响在寂静寒夜中都格外清晰。
灯笼中的烛火明明灭灭,提灯笼的人缓步靠近,一点点推开房门。
他将灯笼放在书案,自己俯下身去。
蓦然从他身后飞出一道黑影,几下击上他周身大穴,反手锁喉将其扑倒在地。
前后不过几息。
黑衣人神色一变,拎着他起身,烛火照亮他的五官衣饰,不过是名普通的雁归门弟子。
“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弟子发着抖小声道:“长老命我来给掌门点盏长明灯。”
他话音刚落,闪烁的烛火便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整排屋舍照得亮如白昼。前头的几人拍门而入,见到屋中之人毫不意外,冷声道:“果然是你。”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黑衣人正是云师兄,他看着门前的几位长老,低笑道:“不愧是属狐狸的,老奸巨猾。”
“你的同伙呢?”
云师兄耸了耸肩:“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的,我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何来历有何目的。”
“说!你究竟是何人?掌门之首藏在何处?”
云师兄收了神色:“带我去灵堂,我告诉你们。”
“把他押过去。”沙翁冷道,“我倒要看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烛光散尽,队伍中的一人悄然离开,独自折回书房。他飞身跃上那块“吾生有涯”的匾额,匾额后的暗格之中,藏着雁行之的首级。
“噗”的一声,漆黑的书房中亮起一簇火苗,令上头的人猝然一惊。
橙色的火焰照得宋缈缈的脸明明暗暗,她朝那人眨了眨眼,笑道:“前辈,我们已等你许久了。”
·
喊杀声响彻整个灵堂,堂前白幡高扬,如同众弟子激愤之心。
“杀了他,替掌门报仇!”
“杀了他!杀了他!”
云师兄立在堂中,对周围杀声充耳不闻,只目色深沉地看着前方的棺木,蓦然脚下一动,一步步朝灵案走去。
雁归门弟子纷纷拔刀,却见他行至灵案之前,骤然撩袍而跪,对着掌门灵位叩了三个响头。
“不孝徒雁云,叩拜师父英灵。”
几位长老齐齐一怔,不等他们开口,雁云已转过身来,揭下面上一层易容。
原本周正的五官变得更为深邃,眼下一颗泪痣减了几分英气,却多了几分往日的熟悉之感。
“大……大师兄?”
雁行之曾经最宠爱的徒儿,却也是后来他最讳莫如深的一位,大弟子雁云。
沙翁面色几变:“原来是你。”
“是我。”
“你已不是我雁归门弟子,还来这里做什么?掌门之死,到底同你有没有干系!”
雁云正色道:“我来,就是为了诛杀令一事,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师……雁掌门是死于雁归门叛徒之手!”
堂中一寂。
沙翁上前道:“谁?是谁!”
雁云起身,目光缓缓扫过在场诸人:“几位长老就没有发现,这里少了一个人吗?”
沙翁回头,目色猛地一沉。
江红呢?
·
“前辈未免也太过谨慎了些。”
宋缈缈用火折点亮案上的烛台,嫣然一笑:“还以为,前辈不会来了。”
昏黄的灯光下拖出长长的黑影,宋缈缈抬头看着江红和他身后的匾额,恍然大悟:“怪不得横梁上没有人停留过的痕迹,原来是藏在这儿。”
江红眸色一厉,杀心顿起。
他抽出佩刀从高处跃下,一出手便是杀招,刀势破开案上的纸灯笼,连光影都被一分为二。
屋中又重新陷入黑暗,只有凌厉的风声呼喝作响。
宋缈缈在刀锋之间寻找突破口,江红身形一转又抽出一把长刀。
他那把刀鞘竟是双刀相合!
阴阳双刀齐下,宋缈缈仿若游走在刀刃上,一个鹞子翻身双掌运力,同时抵上刀劲。两人内力相撞震得房中门窗齐齐碎裂。
江红见势不妙扑窗而出,另一身影先一步将他拦住,一招雁平百川,一招临飞锁喉。
是宋缈缈教的《鸿雁三式》。
江红躲过一招杀招,双刀落下,若林脩竹不停手,结局只有一个。
江红死,他伤。
“阿脩!”
宋缈缈对着江红后背狠狠拍下一掌,双刀脱手,擦着林脩竹的耳畔飞过。
林脩竹的手停在江红颈间一寸处,江红倒地,喷出口血来。
林脩竹收手抬眸,却见宋缈缈立在两步之外,眸中满是惊怒。
“你知不知道方才那两刀若是落下,能立时切掉你的两条胳膊?”宋缈缈胸膛起伏,“你不要命了?”
林脩竹顿了顿,眸中几闪。
“不是你说的么,你会保护我。”林脩竹淡淡道,“既然如此,我还怕什么?”
宋缈缈一噎,半腔怒火卡在嗓子眼,忍不住瞪圆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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