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偷、看、我。”
大雨如注。
江寻星站在雨中,没有撑伞,雨水打在身上,很凉,很冷。
他的对面是一个男人,身后车灯打在那人身上,只印出一道影子,似要将整个人阻隔在雨幕之后。
“你走吧。”
男人的身影看起来很远,声音却很近,“你说过,如果我嫌你烦了,可以让你走的,对吧。”
大街上,车流不息,无数车灯穿透雨幕,影子变长,再变短。
雨好像在那一瞬间忽然下得更大。
然后,嘈杂的雨声,连同男人的声音一起在耳边响起。
“江寻星,你很烦。”
江寻星从梦中惊醒。
胸口剧烈起伏,却似是被巨石压住,呼吸困难。
他揉了揉太阳穴,在床上呆坐许久,直到缓了些,才想起来看一眼时间。
六点。
十一月的江城天亮得晚,这时候还没亮全,天空灰蒙蒙一片。
江寻星左右自己也睡不着,换了件下楼跑步,回来时顺带给三个舍友捎了早饭。
在这之后的一周向晚没有再来烦他,生活规律,直播间一片宁静,九百二拿得也很顺利,只是之前砸了四艘超级巨轮的账号还挂在直播间守护者榜首。
周六,江寻星前往图书馆。
图书馆之前有个勤工俭学岗位,江寻星报名了,工作不难,整理图书,对号放好就行,也不累,只是江寻星有时候不大喜欢图书馆的氛围,太安静。
他将一楼归还台的图书整理好分类放在推车上。
“寻星。”有人叫他,听声音是柳漫。
江寻星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继续手头工作。
柳漫是在入学哪天认识的妹子,人文学院新闻专业,和他一样作为新生代表上台演讲。
“寻星。”柳漫问道,“你知道关于传播学的书在哪里吗?”
江寻星回答:“二楼,E3书架。”
柳漫的声音甜甜的:“你都记住了?好厉害!”
“……”江寻星对夸奖无感,没什么反应整理完毕,又面无表情的推着推车进电梯,接下来他需要将这些书运往不同楼层,柳漫连忙跟上。
A大有两个图书馆,南北校区各有一个,北校区图书馆要刷学生卡,江寻星今天在的南区图书馆是开放的,外校人也能够进来。
二楼,电梯门打开。
图书馆二楼有个露台,冬天时阳光明亮,不少人喜欢在露台附近看书学习。
只是今天呆在露台的女生似乎更多一点。
“话说,你知道王主席吗。”柳漫试图和江寻星扯些话题,“学生会的,前几天我才知道,他和我们班一个女生在一起了。”
江寻星:“我操。”
之前和江寻星说话他几乎都没什么反应,往往只是“嗯”一声,今天的反应,稍微有点激动。
柳漫:“很惊讶对不对,我也以为王主……寻星?你去做什么?”
江寻星根本没有听清柳漫在说什么,短暂诧异过后径直走向露台。
露台栏杆边倚了一个男人。
男人正好转过头,看到江寻星时眼里同样露出一丝惊异,随后对他挥了挥手。
越走越近。
江寻星面色阴沉的扯过向晚的手腕,将他拉进一边的安全通道,关上门,摁住肩膀扣在楼梯间的墙上。
楼梯间很矮,回声很重,闷闷的一声荡在耳畔。
向晚:“这是图书馆的工作服?还有点好看。”
江寻星并不想和他多说话,只问:“你来干嘛?”
直播间、游戏里骚扰他就算了,找到兼职的奶茶店他也没找这人算账,现在又追到学校来?
呵呵。
见江寻星一脸要杀人的表情,向晚就知道他绝对把自己当成丧心病狂的变态,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就是来找个朋友,我也没想到你是A大的。”
向晚:“我真不是变态,真是偶遇,咱俩其实挺有缘分的吧,考虑一下加入我们战队呗?”
战队。
江寻星松开手,转身就走。
走得过于决绝。
向晚下意识伸出手握住他。
江寻星皱眉,在肘击和膝击间纠结。
向晚一笑:“那天我想给你送伞,可是刚出门就找不着你人,雨挺大的,没感冒吧?”
“没。”江寻星垂下眼眸,示意向晚放手,走回推车旁。
柳漫还在那里,她刚刚见江寻星气势汹汹的走向那个男人,又拖进安全通道里,想起前段时间才发生在江寻星身上的事,担心两人是有什么矛盾,便一直没走。
“你们……没事吧?”柳漫问。
她主要担心向晚,幸好这人看起来还行,她记得前段时间和江寻星打了一架的学长现在还在医院里,虽然错在学长,但打架到底不是一件多好的事。
“没事啊。”向晚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躲过一劫,若无其事的将手搭在江寻星肩上。
“啧。”江寻星甩开他的手,对柳漫说,“E3在那边,你过去看看,我先工作。”说完便推车走了,向晚跟着他一起挤进书架之间,在江寻星归类放置图书时,随手拿起推车上的一本书翻看。
江寻星放完一类,将手掌摊在向晚面前。
向晚:“?”
江寻星:“书还我。”
图书馆很安静,江寻星用的只是气音。
向晚合上书,放在他手掌里,江寻星垂眸重新规整排序,向晚又一次把手搭在江寻星肩上。
勾肩搭背是男生间表达友好的方式之一,但江寻星并不喜欢这种接触,再次试图甩开,这次向晚像是早有预料似的,勾得很紧。
他比江寻星要高一点,说话时微微低下头,压低声音:“有没人说过你脾气很差?”
江寻星“啧”一声,强行把手从肩上掰开,揪过向晚的衣领,同样压低声音:“如果你继续这样,你会发现我打架也很厉害。”
向晚举起双手,表示不会再试图勾肩搭背。
接下来的十来分钟,向晚一直跟在江寻星身边,不说话,就倚在书架旁看书,搞清楚编号规则后也会帮江寻星递几本,但江寻星嫌身边有个人实在碍手碍脚,瞪了他好几眼,用肢体语言明确告诉向晚他不希望身边有人。
请滚。
江寻星礼貌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向晚:“……”
A大学习党多,自习桌根本没有位置给向晚坐,向晚便不知道从哪里拖了张凳子,坐在窗户底下。
从江寻星的位置能看见向晚。
这人安安静静看书的模样确实很赏心悦目,尤其是窗边落下一点阳光,洒在他的发顶。
画面好像又和从前某处记忆重合。
每个周六下午,战队都会放半天假,于是在那小半天里,男人便会带江寻星来到战队附近的咖啡店。
店员会为他们留一个靠窗的位置,江寻星做数学题,他则会看书,什么书都看。
阳光洒在桌子一角,尘埃在光中飘零。
江寻星又怔住了。
等他终于发现自己似乎又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向晚看时,对方也已经抬起眸子。
视线对上。
这个距离说什么都听不见,向晚便做了一个口型。
“你、偷、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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