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迟。
幽静的山涧里,碧草如丝,青藤照水,偶有一枝山杏横斜,绛萼轻红,醺醺若醉,便独占了那春-色三分。
在这绿肥红瘦间,却见一抹浅蓝,临溪铺陈,映入水中,与那天色交融。
正是:半溪山水碧,天影共徘徊。
也不知过了多久,山间的宁静终于被一声呼唤打破:
“云想衣!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啊……”我睁开困倦的眼皮,迷迷瞪瞪地从溪石上支起身来,“奇怪,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自己想。”一袭白衣停在我的面前,带着山间清凉的水汽。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唔……
啊!
我眼睛瞪得溜圆,猛然抬起了头:“充电过头了!!!”
“知道过头了?”白衣微微一动,一只手伸到了我的跟前,“先起来吧。”
“好咧。”我顺势一握,借力站了起来,“有劳无垢好友啦。”
无垢松开了手,任我自己跳下了青石。
犹豫了一会,他神情冷峻地开口问道:“以后……都是这样了么?”
“啊?”我正抖落身上的湿气,听他问话,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是呀,以后都会是这样了。”
我笑着指了指脚下:“长生不死,不离于地。”
无垢眼神一黯,别过了脸。
诶诶诶!看他这幅样子,不用想都知道是给自己揽事了。
我赶紧跳到他的面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完全不能离开地面,只要充电五分钟,飞行两小时完全没问题啊!”
无垢仍是沉默。
“你要学会用逆向思维看待问题。”我笑眯眯地比了个大拇指,“别的不说,只要站在大地上,我就是横着走哒!”
“……”无垢干脆闭上了眼。
word妈,这次居然这么认真?!换成平时早该拔剑了呀!!!我不知所措地挠挠头,终于还是收起了打哈哈蒙混过关的想法,用最认真的样子轻轻问道:
“无垢,你是不是觉着我是个奇怪的人?”
“我心里明白你们在气什么,我看起来,是有点不太爱惜自己的样子。只是危险的事情,总是有人要去做的,如果我有这个能力,那这个人就应该是我。如果怕你们担心就不去做的话,即使活着,这样的人生也不是我想要的。”
无垢睁开了双眼,定定地看向我:“……你发过誓的。”
“是是是,我发过誓的,我说我以后不会乱来。”我抬起手肘戳了戳他,“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保证,我一定会努力活下来。”
“而且你看我现在……”我无辜地摊了摊手,“想死都难啊。”
无垢白了我一眼,抬腿就走。
我一个闪身,又晃到了他的面前,拖长了音倒退着问道:“无、垢、好、友,你这样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不生气啦?”
“随你怎么想。”无垢顿了顿,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戏谑,“云螃蟹,说好的横着走呢。”
有心情开玩笑,那就是没事了。我笑咪咪地打了个响指:“没问题!我现在就给你走一段。”
“……你是想蠢死我么。”
“嘿嘿。”
“不准笑!”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沿着野草掩盖的来时小径走出了山涧。不远处,一块临时收拾的空地上,升起了袅袅烟气,耳力更胜往日的我,甚至还能听见食物在锅中沸煮的咕噜声。
我一声欢呼,抛下无垢雀跃地跑了过去。
花千骨正忙着搅动锅中的野菌,看我回来,便笑着站起身问道:“师父说随处走走,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睡了一觉。”我随意地回了一句,眼神巴巴地看着锅里,“诶徒弟弟你煮的还挺多呀,虽然说了要减肥,但是浪费食物可耻,我就勉为其难多吃一点吧。”
“不行啊师父,今天有客人。”花千骨指了指身后,一个麻衣男子探出头来,笑着挥了挥手。
“好巧啊,云掌门。”
熟人?我一头雾水地走过去,打量了他几眼,终于惊讶地喊出一声:“宋知县!”
“诶!不用喊我宋知县。”男子站起身来,做了个双手摘帽的动作,眉眼弯弯,“前几年就辞官了,云掌门还是喊我宋富贵吧。”
“噗嗤。”我赶紧捂住了嘴,瓮声瓮气地回道,“那不行。你这名字就算再过十年,我念出来还是会笑场。反正我比你大个几轮,就喊你小宋吧。”
“啊?”宋富贵看了看我的脸,又指了指自己的脸,说不出的纠结。一旁的云牙和媚儿看在眼里,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诶,都怪当年修仙早,脸还没进化成完全体。”我唏嘘了一声,花千骨适时地端来两碗热汤,我一接一递,坐在了宋富贵面前,“说起来,阳城政事清明,人心和顺,在那里做个清闲知县也挺好的,你怎么就辞官了?”
“云掌门还不知道吧,现在阳城已经改称凤台了。”宋富贵接过碗,吹了吹热气,饮下一口,又道:
“当年你说我心志不凡,可寻仙问道。宋家本官宦世家,衣食无忧,我亦有三位兄长侍奉双亲,加之凤台士民百姓,皆安生乐业,我了无牵挂,索性就辞官云游去了。”
“荣华富贵,你说放下就放下了……”我托着下巴叹道,“我还真是没看错人。”
宋富贵笑了笑:“尘世百年如旦暮,我亦天地一行人。况且得之再舍,总是比他人要来得容易些。”
“那你四处云游,可有什么收获没有?”我又问道。
“自是有的。一次骤雨滂沱,我于山野中寻得一处破庙暂歇,遇见了一位老者,他将三道符赠予我,说三年后拿出,自有仙缘。”宋富贵放下碗,从怀中拿出了两张黄符,“几日前正是三年期满,有一张符无火自燃,火中有“怀远令城”四字,我便到此地来了,没想到就遇到了云掌门。”
“哦?这可真是有意思。”无染从一旁的树干上跳了下来,闻着香味凑到了花千骨身旁,头也不回地说道,“云丫头,还记得那位皋陶神君说的,他命中有一变数么?”
“哈?”我缓缓眨了眨眼,猛然跳了起来:“凤台!”
无垢皱着眉头走了回来:“什么凤台?”
当着无垢和宋富贵疑惑的目光,我欲哭无泪地举起了手:“神特么天意啊,原来令城这一出全是我一句话惹出的血案啊!”
话刚落音,一道黄符从宋富贵手中脱出,升至半空,迸出了明亮的火焰。火光中,清晰地浮现出了四个字——西域莲城。
我和宋富贵面面相觑。
半响,我才从嘴里挤出了一句:“如果我说,莲城城主和莲城城主他爹就在你面前,你会不会有种钦定的感觉?”
宋富贵默默地放下了手:“……此刻的心情一言难尽。”
我语气萧瑟:“是……吧?”
“嗯……”
“果然啊……”
诡异的沉默后,我们同时端起了碗,一脸沧桑地喝下一大口。
众人:……
#这莫名的同步颓废是怎么回事哦!= =#
——就这样,浩浩荡荡的莲城返乡团里,新增了一名隐藏逗比属性的麻瓜队友。
加上时不时就要停下来充电的菜鸟地仙、热衷于给地仙增肥的某蜀山内门高材生、完全控制不好耳朵的半吊子兔妖、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练功的韶白弟子、擅长给儿子挖坑各种爆料的莲城前城主……
这趟旅程真是相当精彩。
当然,仅存的那个莲城城主他不是这样想的。
才刚抵达莲城,感觉自己已经用尽了此生所有自制力的唯一正常人无垢简洁明了地丢下了一句“闭关修心”,就把上述人等都踹到了宝库门前,自己则念了一路的清心诀回了内室。
无染看着他家崽远去的身影感慨道:“帅啊,我儿这是要疯了啊。”
我靠在门上,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敢把我放进小金库,还不亲自监督,就算现在没疯,一天之后也该疯了。”
无染:“…………”
#崽,怪不得你当年游历回来,阿爸就再也撩不动你了……#
#看来是被这二货蜀山掌门磨砺出来了#
#无垢:啊嘁!#
沉痛哀悼了三秒自家崽逝去的青春后,无染抬起了手,看也不看地擦着我的脸就是一个壁咚,身后的木门一晃,我一个趔趄,倒退着跳了进去。
“居然没锁!?”稳住身形后,我一脸懵逼地看向随后进来的无染。
无染的手指在空气中虚指了几下:“看看。”
我转头扫了四周一眼,才发现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室,随意堆放着些凡间财物。出乎意料的是,这与我之前看剧看到的莲城宝库如出一辙。不过剧里简陋还能理解,毕竟只是一个增进主角感情的副本,能摆上几个淘宝买的树脂珊瑚也算给观众老爷一个交代了。但是这个世界怎么也延续了这点?崩掉狗大户的设定真的大胶布吗!
“懒得锁门啊。”仿佛读懂了我眼里的疑惑,无染随手捡起一枚地上散落的断箭,笑眯眯地说道,“这里是用来摆放杂物的地方,平日也就随手布置一些机关,装装样子罢了。”
“……”被随手布置的机关差点折腾到没命的九芝堂兔妖悲伤地趴在媚儿肩膀上嘤嘤了。
“当然啦,这里不可能有你想要的东西。”无染调转了断箭,锋利的箭镞放在了左手食指上,轻轻一划,一滴血珠渗出,滴落在了地面。
地面本是再普通不过的黑曜石板,却在鲜血滴落的那一瞬间,亮起了微微白光,一连串的上古符文依次铺满地面,随后一个可供三四人进出的甬道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才是莲城宝库的真正所在。”无染率先走进了甬道中,朝我们招了招手,“一会都要跟紧我,不然……”
“会被吃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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