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西寒地。
云容冱雪,万仞银峰。
衣着单薄的白衣人行走在终年不化的积雪上,步履清浅,着地无痕。
“少主。”风雪中,一名黑衣女子化形而出,屈膝拜道。
“嗯。”白衣人漫不经心应道,“近来钤山无事罢?”
“有薄朱大人坐阵,一切无恙。”女子利落回道。
“薄朱?”白衣人失笑道,“以她毛躁的性子,钤山还能无恙?”
“……”黑衣女子自觉失语,只好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行了,也不怪你们。我蛰伏长留三年,若非有薄朱机谷他们四人坐阵,钤山,怕是早就保不住了。”白衣人笑了笑,桃花目中却是一片冰冷死寂,“如今总算得偿所愿……”
“什么!”女子激动之下,也顾不上尊卑之分,直接抬起头望向白衣人,英气的眉目中满溢惊喜,“少主的意思是……”
“不错。”白衣人微微一笑,抬手间,一座微有裂痕、却不掩四溢流光的古朴神器便化形而出,无人拨动却鸣声清越,竟让这四周肆虐的风雪都为之一顿。
“流光琴!真的是流光琴!”黑衣女子眼圈霎时一红,哽咽道,“太好了,玄弋大人她终于等到了……”
“是啊。”
白衣人微微扬起脸,凝望着苍色天穹。桃花目中,暗流涌动,苦恨掺杂。
“天命反侧,不是吗?”
雪花温柔地坠落。
西风未起。
白衣人的眉目清晰可见。
若是有长留弟子在此,定然会惊呼上一声——
“竹染!?”
数千里之外,摩严听完面前受伤弟子的禀报,一时心中大骇,竟控制不住力道,将面前的白玉案几击出了几道深深的裂痕。
“你说是竹染打晕了你,带走了流光琴!!??”
“师兄!”笙箫默急忙伸出手中折扇压住摩严的掌背,“切莫急躁,问清楚再说。”
说完便缓了声线,对着殿中的弟子和颜道:“你且细细道来。”
“是……”那名弟子仍有些畏缩,但还是鼓起了勇气道,“昨夜天有异象,门中传令,我便与几位师兄弟一同出门查看。途径碎云坞,我见下方有异,便前去一探,结果在寒潭边的花丛里,发现了本门至宝,流、流光琴……”
“弟子虽然惊异,但也知晓厉害,正打算将流光琴带回,不料竹染师兄也到了寒潭。后面……后面……”
长留弟子怯怯地抬首看了一眼摩严和笙箫默,嗫嚅道:“都怪弟子素日修行不精,没有拦下竹染师兄,反被他打晕,盗走了流光琴……”
“孽徒!这个孽徒!!!”
摩严再听不下去,拂袖怒道。
“你们都下去吧。”此情此景,笙箫默唯有一声叹息,挥手让四周众人退去。待到殿内只剩下他们师兄弟二人时,笙箫默才轻声道:“流光琴一向由掌门师兄保管,定是出了什么变故才……”
摩严勉强收敛了怒气,略一思索道:“不错,昨夜的情形你我也都看到了,蜀山云掌门重伤至此,想来子画也是情急之举,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竹染这个孽徒他……”
“师兄莫要自责,竹染入门许久,我不也没看出端倪吗。”笙箫默宽慰地拍了拍摩严的肩膀,“还是先与掌门师兄商议如何寻回流光琴吧。”
“好。”摩严平日行事果决、雷厉风行,当下也不纠结,一口应下,“子画刚去了星河殿,你我这就出发。”
“星河殿?”
笙箫默将折扇抵在唇边,似有所思,忽而展颜一笑,意味深长:“想来,也是时候向云掌门讨个修缮费了。”
星河殿中。
“事情就是……阿嚏!!!阿嚏阿嚏!!!”
一股恶寒突然袭来,我不受控制地打了三个喷嚏。
“你怎么了?”金苏苏不明所以地探过头来看了看我。
“没事没事。”我一手揉了揉鼻尖,一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总之,事情就是这样。金苏苏的系统领了便当,现在只有你才能帮她回去了……”
“你说什么!!!”
系统在意识里悲愤地咬牙道:“我好不容易从死机的边缘爬了回来!精六插八!还没以“真理”服人!打击目标就这么没了??!!”
“麻烦注意下重点。”我提醒道。
“重点?什么重点?!”系统顿了一顿,随即又炸开了,“我没听错吧!你要我帮金苏苏回去?!”
“是啊。”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麻哒鄙人的宿主怕不是个傻的吧!
“呵呵。”我掰了掰手指头,笑得十分渗人,“我们意识是共通的你当我听不到吗!”
“…………”
你的好友【系·怂上天·统】撤回了一条消息。
“我明白你是为我好。”我见好就收地缓下了语气,“但是我相信她,也请你相信她。”
“……”系统迟疑了,思忖了片刻后毅然决然道,“我需要更有说服力的证明!”
“这……”
我有些为难地转头看向金苏苏,她似乎读懂了我的意思,笑了一笑:“我明白。”
说完便托举起右手,幻化出了一枚魔方样式透明数据体:“这是与我灵魂绑定的储物空间,是唯一一个不受系统影响的空间,也是我最后的底牌。”
“现在我愿意把它交给你。”
她声音坚定,琥珀色的眼眸如秋日高阳般澄净清濯:“请你相信,回家——于我而言,远胜这世间一切。”
“……”
系统陷入了沉思。半晌,才泄了气一般回道,“好吧,我答应了。”
“真的吗!”我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这么激动干嘛……”系统哼哧了半天,才不情不愿道,“我不信她,我只是相信她的筹码……和你而已。”
“知道了知道了。”我笑眯眯地哄道,转头对金苏苏比了个击掌的手势,“成功啦!”
金苏苏闻言也是一脸惊喜,忙不迭地伸出左手与我相击。
“谢谢!”她笑得真心。
“谢什么,帮你实现的,也是我的愿望啊。”我顺势握住了她的掌心,微微一笑,“我的旅程还未结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金苏苏闻言也紧了紧手指,神色感伤,却笃定道:“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再见的。”
“一定。”我笑着点了点头。
“好啦好啦!”眼看话头越发地不对,有些心虚的系统跳出来抢白道,“事不宜迟,还是马上出发吧。”
“也不用这么赶吧。”我小声地嘟囔道,正欲向金苏苏开口,却不想门外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云掌门可在?”
听来甚是平稳沉静,气韵清正,却让我当场愣住,神色大乱:“摩、摩严师兄?!”
“云掌门,我与师兄前来叨扰了!”门外另一人似乎是等不及了,也出声唤道。闻之慵懒温容,如春山含笑,风过舞雩。
于是金苏苏也磕巴了:“笙、笙、笙箫默!”
我们互看了对方一眼。
#确认过眼神,都是怂的人。#
我率先叹了一口气,一脸头疼地按住了太阳穴:“这星河殿的风水是不是太好了?怎么长留的三个大佬就跟约好了一样,挨个上门给我降维打击?”
“唔……”金苏苏撑着下巴沉思道,“我倒觉得摩严和笙箫默这时候拜访,是件好事。”
“好事?”
“是啊。走之前,我总该给个长留、给琅琊金氏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原来如此!”我登时心领神会,“还是你想的周到。”
“必须的。”金苏苏谦虚一笑。
“那就见吧。”我立马作出决定。手指一转,殿外结界霍然消散,再一点,殿门便徐徐开启。迎着殿外两人投来的视线,我抬手一礼,笑道:“摩严师兄,笙箫默师弟。”
笙箫默也拱手一礼,笑意浅浅,举步入殿。
他甩着折扇随意敲打着掌心,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感叹道:“云掌门不愧是云掌门,短短几个时辰,就已重伤转愈,气色如常。我与师兄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原来是来探病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回道:“让两位挂心了,我已无大碍。”
笙箫默又将目光转向了金苏苏,沉下脸轻声呵斥道:“金苏苏,可有好好向云掌门请罪?”
“有,有啊!”
天晓得金苏苏是多开心听到这一句啊!笙箫默话音刚落,她立刻就点头如捣蒜、打蛇随棍上,一副痛定思痛、诚恳认错的样子道:
“通过对自己灵魂的拷问,我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与不足!我不该私下挑衅,不该大打出手。我无组织、无纪律,自身观念薄弱,自由主义泛滥,工作经验欠缺,放松个人学习,给云掌门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身心创伤,给长留造成了极其严重的负面影响。我的这种罪行,就是砍尽长留的竹子也写不尽,放到山下的海里漂洗也要漂个五百年!简直是大逆不道,天诛地灭,千人所指,万死犹轻!”
笙箫默:………
#怎么回事,这似曾相识的心肌梗塞——#
摩严:………
#是我老了吗?现在修仙界写个检讨都流行送命体了???#
我:………(忍笑忍的很辛苦)
“所以我决定了!”金苏苏大手一挥,作总结陈词,“现如今我是无颜再做长留弟子,也无颜归去见琅琊父老了,不如就寻个山头……”
“你万不可做傻事!”摩严脱口道。
“闭关修行它个五十年!”金苏苏自然而然地接道。
“……”
“…………”
金苏苏一脸无辜地看向摩严。
摩严面无表情道:“……你继续。”
#确认了,这熟悉的、噎死人的感觉。#
#还找什么山头啊,直接上蜀山进修吧!#
“停停停!”眼看金苏苏大有滔滔不绝、再接再励的阵势,笙箫默再也端不住了,啪地一声收起折扇,飞快抢白道,“此事容后再议,时间紧迫,烦请云掌门与我走一趟吧!”
“哦好啊。”完全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自己身上,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句。随后琢磨过意思来了,呆呆地指了指自己,“我?”
“对。”笙箫默一个箭步走到我的面前,严肃着一张脸道:“此事非云掌门不可。”
“哈???”我吓得退了一步。
“就在昨夜,流光琴为竹染所盗。”笙箫默直截了当地抛出了杀伤力巨大的一句。
“你说什么!!!”
我瞪大了双眼,一把抓住了笙箫默的肩膀:“你在同我开玩笑吧!”
笙箫默轻轻地摇了摇头:“云掌门说笑了,此等大事,笙箫默还是知道轻重的。”
“我、我……”
两眼发黑的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云掌门这是愿意助我长留了?”笙箫默自顾自地接话道。
“我……”
我现在只想心平气和地坐下来砍白子画两刀啊啊啊!!!(╯‵□′)╯︵┻━┻
——但最后我还是凭借着过人的定力,怂了。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我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道。
笙箫默微微一笑:“此事说来也简单。神器之间互有感应,以蜀山的拴天链作为介物,就一定能够知道流光琴的下落。”
我一个扑棱,有些欣喜道:“就定个位?”
“云掌门又说笑了。”笙箫默笑吟吟道,“若非云掌门陷于危难,掌门师兄又怎会动用流光琴,以致为竹染所趁。”
我立马安静了。
#这个锅,中/央已经钦定你来背了。#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所以……劳烦云掌门跑这一趟,云掌门没意见吧?”笙箫默道。
我一咬牙,横下心:“……没意见。”
“如此甚好。”笙箫默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我们这就出发去找……”
“好!”
我一脸英勇就义地点点头,从储物袋中秒拖出了大白棉花,随手一点将它扩大数倍,再一挥手,灵力丝便自行缠绕上了身旁的三人,纵身发力,一行人便稳稳地落在了上面。
“目标!流光琴!”我一个响指打出,直指前方。
“等下!”“等等!”“慢着!”三人同时惊恐出声。
但架不住这现代高科技媲美飞机的时速啊。眨眼间,星河殿就被远远地抛在了脑后。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但要说人长留不愧是修仙界的翘楚,在一片耳鸣和晕眩中,摩严竟还能挣扎着抓住了我的手,颤颤巍巍道:“云掌门……你是不是忘了,那个,那个拴天链啊…………”
“啊对哦!”我猛地一锤掌心,感激道,“差点就给忘了,多谢摩严师兄提醒啊!”
“……”所以说你就没想过搞清楚目的地再出发吗!
摩严望着手忙脚乱祭起拴天链的某掌门,绝望地选择了躺尸。
“云、掌门……”另一边,早已趴下的笙箫默两眼无神地望着天,气若游丝,“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们先去找掌门师兄……掌门师兄…………”
“哈?”正戳着拴天链的我手指一僵。
所以说你根本就没想过你还有个债主吗!!!笙箫默一脸痛苦地闭上了眼。
“还、还有啊……”金苏苏强撑着摇摇欲坠的上半身,几乎都要落下泪来了,“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徒弟啊………要是她又迁怒我…………”
咔嚓,竹染留下的宫铃在我手中裂开了一道细纹。
我一脸惊恐地转过头,磕磕巴巴道:
“你们怎么不早说啊……”
三人气的俱是一吼:“你倒是给我们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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