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时,阳光没有那么烈,连吹的风都带着一丝凉意。
上阳书院的食堂,此时此刻座无虚席。
因为饭菜的香味都飘到了课堂里,大家都是闻香而来,包括容景。
他认为这饭菜的香味像极了蓝宁姝的厨艺,便不由自主地跟其他人一起来到食堂。
一来到食堂,他便看到了裴昕雪在招呼书院的夫子们坐在一块,包括他一直想要见的老师裴博文和师娘佘玉怀。
蒲学林掀摆入座,看着她把大家都聚集在一起,不禁问道:“小雪这是何意,神秘兮兮的?”
“今天小雪要请各位夫子吃好吃的。”裴昕雪落落大方的说着。
“哦?该不是有什么喜事要宣布?”蒲学林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裴博文,上阳书院德高望重的院长,再过不了几年就该让位了,届时这个院长一位,非他莫属了,“想想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你们俩也该给她张罗张罗了。”
裴昕雪腼腆一笑,余光却看到了容景。
“确实也老大不小了。”佘玉怀看宝贝女儿的眼神略显宠溺,却无意间发现她在偷瞄着谁。
“娘啊,今天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只不过不是我的事。”裴昕雪算算时间也该好了,便让他们先坐着喝杯茶水,她去去就来。
裴昕雪一路小跑来到厨房,看到蓝宁姝这边已经准备好上菜了,就等她的通知,想到这里,冲她点头。
蓝宁姝便拜托两个人帮他端菜,她则负责清路,这个时候就得小心脚下的绊脚石,可不能让她辛苦做出来的佳肴就这么打水漂了。
一路从后厨来到了食堂,人未到,香味先到了。
不论是在排队打饭,还是埋头吃饭的又或者品茶者都在这一刻,纷纷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嗯?当容景看到蓝宁姝从后厨钻出来时,眉头不由得一皱,果然在这里,不过她在这里做什么?好香!
书院的夫子们也都看到了蓝宁姝,只觉得此女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这是何物?”这道坛子菜一上桌,便吸引了无数道目光,包括蒲学林。
蓝宁姝站在他们面前,向他们展示着新品菜,如果不是事态紧急,她的每一道新品菜都想给容景作第一人品尝,想到这里,略略掀开荷叶,便有酒香扑鼻,直入心脾,“这是佛跳墙。”
“佛跳墙?”众人异口同声。
“我这道菜是把几十种原料煨于一坛,既有共同的荤味,又保持各自的特色,吃起来软嫩柔润,浓郁荤香,又荤而不腻,各料互为渗透,味中有味。”蓝宁姝此话一出,加上佛跳墙散发出来的香味,已经有不少人在吞咽口水了。
“这道菜是你做的?”佘玉怀双眼一亮,她给她家老头子做饭多少年了,也不敢说有她这等厨艺,光是闻起来,就馋人。可她看着同自家宝贝的年龄相仿,实在不敢相信有此等厨艺。
“是的夫人。”蓝宁姝露出她的蓝氏招牌微笑。
“那你为何要做这道菜?”蒲学林脸色一沉,对她这种行为感到疑惑,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所以吃之前还是先问清楚比较好。
蓝宁姝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拿起一双筷子给他们每个人布菜,都布完之后才将自己的来意告知众人,“其实我是为了容景来的。”
“你是容景的夫人?”佘玉怀就觉得她面熟,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是。”
这才吸引了裴博文的注意力,让他终于正眼瞧上她一眼了,身着一袭淡蓝色衣衫,举手投足之间,同那种粗鲁之人完全没有任何挂钩。
“哼,我就说这东西不能随便吃。”蒲学林至始至终都不曾动下筷子,可他身边的夫子们已经馋的不行,率先品尝起来,好吃到差点没把舌头给一并吞进去,“果真是人间第一绝啊。”
食时酒香与各种香气混合,香飘四座,烂而不腐,口味无穷,惹得夫子们赞叹不停,手和嘴巴也停不下来。
“蒲夫子可千万别误会,我是来请罪的。”蓝宁姝缓缓道来,眼神非常的诚恳,“容景两次逃课都是因为我,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来弥补一下,也同时希望各位夫子能再给容景一次机会,事不过三。”
容景听到这一番话,神情很是沉重,他没想到蓝宁姝会来替他解决这件事?她到底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蓝宁姝吗?以前的她可是处处看不起他,天天把穷书生,读书有什么用,只会浪费钱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他仔细想来也是,人不能这么自私,为了自己未知的前程,一直拖累家人,拖累身边人。
所以,他已经做好了被退学的觉悟了。
“那你想怎么弥补?”裴博文正愁着没法子来摆平这件事,既能让容景留下来,又不能让人看出他的私心,看出他又又一次想要包庇他。
蒲学林怎么也没想到裴博文会问这个问题,这不就代表着他又动了恻隐之心吗?
“一个月,在厨房无偿打工一个月。”蓝宁姝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对自己的厨艺颇有信心,“只要各位夫子能够原谅容景,再给他一次机会,我保证未来一个月里,大家都能吃到美味的佳肴,还不带重样的。”
“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区区几顿饭就想收买我们?”蒲学林怒火中烧,认为这个小丫头片子也太看不起他们了。
可谁知,除了他一人有着强烈的抗拒,其余夫子皆同意她这个条件了,纷纷站在她这边为她说话,“这本身就是个小事,你非要把事情搞大,不就是逃课两次,你罚他抄写十遍百遍经书不就好了,何必跟个孩子置气呢?”
“对啊,虽然逃课,但是咱们书院更看重的是学生的人品,若是书读得再好,却对家人置之不理,不闻不问的,以后还怎么成大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她的佛跳墙,平日里很少跟蒲学林对着干的夫子们,皆像变了个人似的,一个个牙尖嘴利的。
“你们……”蒲学林看着他们你一句他一句的怼他,气得脸色铁青。
“你倒是尝一口再决定啊。”他们都在上阳书院教书多年了,除了休沐日,吃的住的都在书院里,住的条件倒是可以,可是这吃的却是一点都不合心意,大家能开小灶便开小灶。如果能让容景的媳妇过来这里打工的话,每天都有可口的佳肴了。
蒲学林没打算吃,可有两个夫子强强掰开他的嘴巴给塞进去了。
被这一举动搞得正想不顾夫子身份破口大骂的蒲学林,瞬间觉得舌头上的味蕾被刺激得说不出话来了,嚼了嚼,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了,好吃到他差点就要对她伸出大拇指好好表扬一下。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一定要忍住!
“怎么样?”有夫子好奇地问着。
“还行。”蒲学林嗤之以鼻地别过脸去。
裴博文突然变得有胃口了,也尝起了碗里的菜,蓝宁姝看到他们的碗都空了,继续给他们打一碗汤,唯独漏了蒲学林,故意的。
佘玉怀端着碗品尝着,“汤浓色褐,却厚而不腻。”
蒲学林看着他们喝汤的样子,又忍不住回味起方才吃进肚子里的绝味了,舔了舔唇道:“那如果书院的学生们觉得可以的话,我也没意见。”说着,拿起公筷给自己夹菜,并大口地吃了起来。
蓝宁姝抬眼看去,一个个吃她做的饭菜吃的正香呢。
裴博文放下碗筷,“既然大家都对这个条件感到满意,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但抄写经书不能少。”这样一来,也能平衡了蒲学林食后的心理状态。
“多谢。”蓝宁姝激动地揖了个礼,这才回头对上了容景那双炙热的视线,她一直都知道他人就在那里,只不过没办法分心,现在事情得以解决,她便也有了比V的闲情。
最后,一整坛的佛跳墙被解决得连汁都不剩了,夫子们一个个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回各自住处休息。蒲学林在从容景身边路过时,不忘警告他,“事不过三。”
“是。”
得到了容景的允诺,蒲学林便满意地离开了。
容景又看下裴博文,他们夫妇俩不知何时离开食堂的,早已不见踪影。下意识看了蓝宁姝一眼,她便知道他想做什么,便让他去,她则先回家了,临走前不忘嘱咐他要记得吃饭。
……
这一次,裴博文终于愿意见他了,方才在食堂师生二人没机会说话,这次却面对面坐在一起,弈棋喝茶。
“挺不错的。”
容景修长的指尖捏着一颗白子,不由得一怔,“什么?”方才思绪都在下一步棋子该怎么走,所以一时没明白他老师突然说的这句话。
“你夫人她,挺不错的。”以前不管为人如何,至少现在的她不错,关于她在公堂上的事迹,他都听说了,加上今天在食堂的表现,足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镇定自若。
容景怎么也没想到蓝宁姝会得到恩师的认可,眉眼间的笑意越来越浓了,“嗯,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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