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那只钳着他脖颈的手臂因为用力的原因,肌肉线条更显得十分分明,顾宴生甚至能看到那还在不停往外冒着的鲜血。

    他呼吸滞涩,头颅被迫后仰,露出了黑发下那条白皙的颈子,脆弱纤细,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掐断了。

    顾宴生想说很多。

    他想说你流血了,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救你的。

    可到最后,他拼尽力气,也只能发出一阵特别微弱的,几乎不可查的声音。

    “疼……敖渊……”

    顾宴生本来抓着敖渊手臂,妄图想要挣开他钳制的手也放了下去。

    敖渊已经受伤很重了,他甚至不知道敖渊的手臂上哪里有刀伤,万一他挣扎的时候,不小心再碰到了,那就是伤上加伤,那会更痛。

    有一滴眼泪顺着顾宴生眼角滴落在了敖渊那双遒劲有力的手上。

    滚烫且炽热。

    那灼人的温度让敖渊微微一愣,神色也清明了三分。

    他看着顾宴生俨然已经开始变得涨红的脸,和他失神的眸子,以及全然没法反抗的模样,手上的力道霎时就松开了。

    顾宴生整个人瞬间脱力,倒在了地上,捧着自己的脖子开始疯狂的咳嗽。

    “你——?”敖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回过神来,咬牙切齿说出一个‘你’字。

    哪怕重伤在身,哪怕浑身的血污,可那双呈现出一片雾蓝,偏执阴鸷的眸子也如同盯着猎物的猛兽一般,一眨不眨的望着顾宴生。

    似乎顾宴生但凡有什么小动作,敖渊就可以马上扑过去,将他直接就地绞杀。

    顾宴生终于缓了过来。

    他刚才被掐的太痛苦了,以至于双眼泪汪汪的,眼眶都泛着红,望着敖渊的时候,委屈的不得了。

    敖渊防备心好重。

    顾宴生不太敢靠近了,怕又被他掐着脖子。

    真的好痛。

    “顾、宴、生。”三个字被敖渊咬在齿间,揉碎般缓缓的说出了口。

    顾宴生一愣,声音有点哑,又揉了揉脖子,小声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这下,敖渊俊美的眸子终于缓缓眯起,重新打量起了顾宴生。

    在他面前的这人,看上去岁数还小,模样俊秀,甚至可以说是漂亮精致,只是这张脸此刻写满了懵懂和稚嫩,且中气不足,不过轻轻掐了一下,到现在都还是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

    身型也单薄得很,看上去甚至有些文弱和病态。

    这样的人,与他记忆当中那个人,完全不同。

    自五年前开始,那人便性情大变,人前满脸春风笑意,浑然一副翩翩公子的做派,人后却阴狠毒辣,就连笑容都淬着毒,仿佛随时随地都会突然刺你一刀。

    现在却又一副纯然不谙世事的模样。

    可谁又知道,他是不是又一次装的。

    无数个念头在敖渊脑中纷至沓来,一时间搅得他头颅生疼。

    敖渊头痛欲裂,看着顾宴生,袖中藏着的匕首就攥在他的掌心。

    究竟是杀,还是不杀。

    顾宴生瞪着双眼和敖渊对视,手还放在脖子上,有点警惕。

    终于,他看见敖渊手中的匕首坠地,漂亮的雾蓝色双眸终于不甘的闭起,整个人向后重新倒了下去。

    晕、晕啦?

    顾宴生又坐在那喘了一会儿,缺氧的眩晕感才终于彻底消失。

    他忙不迭的上前碰了碰敖渊,确定他真的晕了。

    顾宴生终于一屁股坐到地上,念念叨叨的说,“小时候受到过很多伤害的人防备心就是会很强的,这不能怪你,你也不是故意要伤害我的……”

    一边说着,顾宴生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他动作很快捷的将木柴聚拢,用火折子点起了一簇火堆。

    明黄的火光照耀下,也驱散了山洞的严寒。

    顾宴生的终于重新掌握了手脚的控制权,顾不得自己,赶忙又费力的把山洞里面的草堆堆成一片,又把敖渊沉重的身体搬到了草堆上。

    敖渊浑身都是伤。

    顾宴生想着这样的念头,跌跌撞撞的用自己还不太熟练的双腿,往返了那片战场和山洞数次,才终于从那些已经死去的人身上找齐了足够的伤药。

    “你醒过来以后,可不能再掐我了。”顾宴生趁着敖渊睡着,小声的念叨着,眸光微微闪动。

    然后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太保险。

    顾宴生拉着敖渊的手,小指勾着敖渊完好的那只小指晃了晃,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敖渊不能伤害顾宴生,不能掐他脖子,也不能……”

    顾宴生看到旁边落着的匕首,嘴巴一瘪,委委屈屈的说,“反正就是不能伤害我,那好痛的。”

    “就这么说定啦,谁变谁是小公猪。”顾宴生弯起眼睛。

    拇指相对,盖了个戳,约定达成。

    之后,他把能找到的所有可以御寒的东西都挂起来,挡在了山洞口,只留了一个缝隙通风。

    做完了一切之后,他才又回到敖渊身边,把他的大脑袋搬出来,想要给他喂水。

    敖渊的嘴唇紧抿,水根本就喂不进去,全都顺着唇角流到了身上。

    “没有输液瓶呀,不喝水不行的……”顾宴生有点苦恼,想了想,觉得灵机一动!

    电视上经常演,喝不进去,那就嘴对嘴喂!

    护士姐姐说了,要有职业准则,不能有洁癖!人工呼吸等是必备的抢救手段!

    水囊放在火堆旁,已经被烘烤的温热了,可以入口。

    于是顾宴生仰头灌了几口,毫不迟疑的将嘴唇贴在了敖渊唇上,试探了几下,才终于笨拙的分开了敖渊紧闭的牙关,将水喂了进去。

    如此往复了几次,两个人全都喝到水了。

    顾宴生咂摸一下嘴巴,又抿了抿,将唇上不太舒服的湿意全部抿掉,又贴心的给敖渊擦了擦。

    歪着头盯着敖渊重新拥有了血色的嘴唇看了会儿,顾宴生觉得脸有点红。

    敖渊真的好好看。

    不是漂亮,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帅气。

    顾宴生给他上药的时候看到了。

    他身材特别好,又不像是健身房广告上那种肌肉结节的模样,一切都恰到好处,那是真正常年练武的人才能拥有的流线型身材。

    而且他还拥有特别漂亮的人鱼线和八块腹肌,看上去就很漂亮结实。

    胸肌也比他大。

    男人的尊严也比他要多一点。

    还大了好多。

    幸好顾宴生对大小没有执念。

    不过刚才给他上药的时候,顾宴生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大!

    放在雕塑教室的模型都比不上他!

    活了十八年的顾宴生到现在都不太懂,为什么医院厕所里面的男人们总要在上厕所的时候比大小。

    不过看到敖渊这么大,顾宴生觉着,他以后也可以很骄傲的对那些人说——敖渊的就是最大的!

    虽然他醒着的时候模样很凶,还想掐他,但是敖渊是个好人,都是被坏人逼成那个样子的。

    自己想通了的顾宴生觉得他的想法特别有道理!

    然后他将敖渊的头抱在了膝上,爱惜的摸了摸,将他摆在了一个避风的位置,又给他掖了掖由一堆衣服组成的被角,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

    顾宴生最后是被一阵阵‘轰隆隆’的声音惊醒的。

    他第一反应先摸了摸怀里的敖渊。

    敖渊的气息平稳,持续了两天的高烧终于在他的努力下消了下去,伤口也有了愈合的迹象,呼吸正常,不再滚烫急促。

    将他小心放好,顾宴生出去看了看。

    ——只见本来一望无际的雪地已经彻底消失,成了一片古井无波的河流。

    冰层上的东西全都没有了。

    那一片小战场,厮杀过的惨烈痕迹,随着冰层塌陷,全都坠入了那片不知深浅的河流之下。

    “快——那还有人!”

    “小兄弟,小兄弟!”

    “来人来人,这还有幸存的小兵——!”

    小兵顾宴生下意识的回头看了过去,只见有官府、平民组成的一小队人正在朝他们赶来,胳膊上还带着一个白色的圈。

    他们得救啦!

    顾宴生昨天就在考虑,他们要怎么才能找到有人在的村子呢!

    *

    一切都被安置妥当后,顾宴生被分到了一个村子还空置着的屋子里。

    这里接纳的伤员挺多,他们并不是特殊的例子,附近果然有惨烈的战役,这里应该是充当后援的村镇,规模像是一个由村镇聚集而成的小城。

    顾宴生跟着出去看了了一圈儿之后,就重新回到了屋里,对现在的环境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估算。

    起码短时间内,他们的吃穿是不用太担心了,也可以睡个好觉,不用担心敖渊的伤势。

    床上的人还没有醒来,正沉沉的睡着。

    桌上已经有了准备好的饭,一个硕大的粗面窝头,还有一碗能一眼就能看得到底的清粥,以及一小碟被敲碎了,连根都没有除干净的野菜。

    但是已经三天都在啃饼子喝雪水的顾宴生还是吃的很香——起码粥有粥的香气,还是热滚滚的!

    他没有舍得喝完,只尝了几口味道,就留下了剩余比较稠的部分,端着碗重新回到了床边。

    昏迷的敖渊是不能自己吃饭的,还得让他喂。

    顾宴生已经很熟门熟路了!

    熟练的抿了一口,顾宴生低下头,小心翼翼的重新撬开敖渊的唇齿,将一口粥哺了进去。

    睡梦中的敖渊十分配合张开了嘴巴,喉咙上下滚动两下,显然是已经咽了下去。

    看到病人吃饭吃的很香,曾经身为半个护士的顾宴生也觉得很高兴。

    他兴高采烈的又仰头喝了一口,继续低头给他喂。

    往常几天,敖渊什么反应都没有,给喂了就吃,没喂就不动。

    但是这一次,唇分的时候,顾宴生明显感到他的嘴巴似乎是被吮吸了一下。

    敖渊没喝够,他还想要!

    顾宴生当下不再迟疑,一口一口的小心给他喂了下去。

    然而就在最后一口喂完,顾宴生打算离开的时候,却察觉一只大手将他的头狠狠摁住,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钻到了他口中,正贪婪的上下舞动着。

    顾宴生一愣,下意识皱起了眉毛,“唔唔——”

    没有了!

    嘴巴里也没有了,一粒米都没有了!

    门被打开,村长的声音响起,“小兄弟,看着与你同行的那位伤重的兵的服饰像是军官,咱们要登名……”

    村长的话音在看到屋内的景象之后戛然而止。

    屋内唯一的一张简陋的土床上,瘦弱的小士兵被一只赤.裸.着的精壮胳膊死死摁着,双手被另一只手压在了小士兵腰后,哪怕身在上位,可显然也是挣脱不开底下那人的钳制。

    小士兵的头盔坠落在地,一头柔顺而长的浓密黑发垂在侧边,却正好挡住了两人头部唇齿交缠的部分,让人看不分明,却加更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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